10

第 10 章

因為那一眼，沈游年放學沒去找賀铮，一個人背着書包走回家。

回到家還愁眉不展，杜晴關心道：“怎麽不高興了，和朋友吵架了嗎？”明天開始就是七天長假，這個時候不開心，不是沈游年的一貫作風。

沈游年垂頭喪氣：“沒考好。”

杜晴撲哧笑了，沈游年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為成績的事犯愁，兒子出息了。

“有多不好？我看看。”接過成績單一看，杜晴驚訝，“這不挺好的嗎？和上次差不多呀。”

沈游年委屈地看了杜晴一眼，特別不滿意他媽不走心的反應。

好像除了他自己，杜晴和賀铮，沒有人期待他的進步，也沒有人相信他是真的在努力。

沈游年扪心自問，雖然偶爾摸魚懈怠，稱不上争分奪秒，但相比之下，他的的确确比過去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學習上，這種結果，他不願意接受。

杜晴在卷子上簽名，忍不住好奇：“為什麽突然開始上進了，是不是看隔壁哥哥厲害受刺激了？”

提起賀铮，沈游年更不高興：“就不行我自己想上進麽。”

“行。”杜晴笑着開解他，“學習是馬拉松，怎麽你用功一個禮拜就想趕英超美啊？你基礎不好，一次考不好很正常，別不開心。”

沈游年悶悶不樂地應了，忽然說起另一個話題：“你和賀老師，發展得怎麽樣？”

杜晴假裝沒聽見，起身想逃：“我去給你熱杯牛奶。”

“媽，你跟我說嘛，”沈游年把杜晴拉回沙發上，“你們進展怎麽樣，有沒有……有沒有談婚論嫁？”

杜晴大窘：“說什麽呢，八字沒一撇的事。”

Advertisement

“真的嗎，”沈游年觀察着杜晴的神色，“那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別出去跑步了，在家陪我好不好？”

“好。”杜晴很幹脆地答應。

--

國慶那天，沈游年糾結許久，還是決定忘掉那點不愉快，厚着臉皮再去約一下賀铮。

給他開門的是賀俊海，說賀铮去鄉下姥姥家了。

雖然早就預料到賀铮不會同意，沈游年還是倍感失落。他已經買好預售票，最後便宜了鄧志寬。

看完電影回家，習慣性地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沈游年嘆一口氣，把筆放下。

不寫了！

學習什麽的，痛苦。大好的青春時光，怎麽能浪費在題海裏？

他拿上鑰匙，溜達到公園和老大爺下棋，屢戰屢敗後苦着臉說不玩了，要回家時看到三只小奶貓排成一排，趴在長椅上曬太陽。

沈游年覺得可愛死了，忍不住用手機拍下來，很自然地點進和賀铮的對話框，想把照片分享給對方。然而一瞬間又想起賀铮的拒絕，想起賀铮嘲諷的眼神，手指從發送鍵上移開。

還是別煩人家了。

他慢吞吞地往回走，信念在心裏逐漸崩塌。

想想杜晴和賀老師，看上去也沒有很熟的樣子，都還沒他和賀铮熟，說不定用不着搞破壞就黃了。

要不……不追了吧。

追人好難，賀铮那麽油鹽不進。他在女生那裏挺受歡迎的啊，怎麽在基佬眼裏這麽沒有魅力。

沈游年挫敗地想，他做什麽不好要去追一個男的，本來他也不喜歡男的，幹嘛要受這種氣。

做出決定的當晚，沈游年停止向賀铮問候晚安。可連着發了十天，大概已經形成習慣，翻來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後杜晴說他有些日子沒去奶奶家了，讓他去看看。

沈游年拎着水果和酸奶，進門就給老人一個熊抱。

“奶奶，我怎麽覺得你變年輕了呢？”

沈奶奶被他逗笑：“就你嘴甜。”

一間卧室門從裏面被打開，沈游年看過去，驚訝地睜大眼睛：“爸，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到。”沈鴻信一開口，帶着濃重的鼻音。

沈奶奶接過話頭：“你爸感冒了，挺嚴重的，怕傳染給你，本來想過兩天再叫你來。”

“噢，”沈游年開始冷嘲熱諷，“那你就不怕傳染給我奶啊？”

沈鴻信不想和他拌嘴，咳嗽着回房間，沈游年卻不肯放過他，屁颠屁颠地跟進去。沈鴻信揮手趕他：“你坐遠點。”

沈游年挪到門口單人沙發上坐着，勁勁兒地說：“後悔嗎？身邊沒個人，生病了還得老母親照顧你。”

沈鴻信白他一眼：“你今天就是為了嘲諷我來的？”

沈游年拿起個橘子給他爸剝開，不甘心地小聲嘟囔：“回國得了。”可惜沈鴻信不想搭理他，全當沒聽見。

吃過藥困勁兒上來，沈鴻信要睡覺，把沈游年攆出卧室。沈游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和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沈奶奶歲數大了，看到電視裏有誰穿得清涼就一臉嫌棄，沈游年笑她封建。後來話題不知怎麽歪到了沈鴻信和杜晴離婚的事兒上。

沈奶奶不小心說漏嘴，當然也可能是故意的：“小晴剛提離婚那會兒，你爸有回國的想法，只是公司實在放不開手。”

沈游年注意力立刻從電視上移開：“什麽意思，怎麽會放不開？”

“他公司裏的事我聽不懂，我就知道你爸想退下來，可惜暫時找不到合用的人。”

沈鴻信剛好從卧室出來，皺眉制止：“媽，你和孩子說這些幹什麽。”

沈游年想繼續追問，沈鴻信卻什麽也不肯說，只說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但他不說，沈游年也明白了，原來沈鴻信不是不在乎杜晴，他想挽回，只是杜晴已經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下去。

那一刻沈游年忽然改變主意，他不能放棄。

如果杜晴和賀俊海分手，可能沈鴻信真的會回來，他想再給沈鴻信争取一點時間。賀老師雖然好，畢竟沈鴻信是他親爸，他做不到胳膊肘朝外拐。

後來過了很久，沈游年才明白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誰有義務在原地等誰。可當時他真的不懂，固執且自私地認為杜晴應該等一等沈鴻信。

--

國慶假期過半，得知賀铮回家了，沈游年敲開隔壁的門。

賀铮讓他進來，兩個人默契地沒提月考的事。

安靜地寫了會兒作業，沈游年說回家拿雪糕，問賀铮要不要，賀铮說冰箱裏有，讓他自己拿。

上次買的那一大袋，沈游年走的時候賀铮讓他帶回家了，現在冰箱裏又添了新的，都是巧克力口味。

沈游年套近乎：“哥，你愛吃巧克力味兒的啊，好巧，我也是。”

賀铮不搭理他，他默默吃完，扔掉雪糕棍，趴在桌上繼續跟數學題較勁。

從一旁的紙箱裏拿出一疊草稿紙，最下面幾張紙質特別好，他覺得奇怪，翻過來一看，上面寫着四個大字：榮譽證書。

沈游年瞳孔地震：“三好學生證書你都不要了？”

賀铮随便掃一眼：“初中的，沒用了。”

再翻一張，MK游戲開發比賽一等獎。

沈游年拿着證書的手微微顫抖：“那這個呢，一等獎，為什麽也不要了？”

賀铮扯過來看看：“這獎沒什麽含金量。”

這樣的草稿紙他用不起，沈游年沉默着把幾張證書放回去，這個人怎麽這麽不懂得珍惜，到底是有多缺草稿紙！

耿耿于懷地學到六點多，手機響了一聲，他對賀铮說：“哥，我媽喊咱倆吃飯。”

賀俊海今天和朋友出去，杜晴邀請賀铮晚飯去家裏吃。

進門時杜晴正把湯端上桌，招呼賀铮坐。

走到餐桌旁，賀铮的目光被什麽東西所吸引，專注地看向一面牆。

沈游年順着賀铮的視線看過去，餐邊櫃上方的牆上貼着張紙，上面寫着——

少兒簡筆畫大賽一等獎。

從小到大沈游年得過的唯一一張獎狀。

沈游年頓覺社死，紅着臉把證書撕下來，語氣責備：“我媽真是的，把這個貼出來幹什麽。”

他聲音壓得低，以為杜晴在廚房裏聽不到，不想杜晴不僅聽見了，還毫無默契地拆穿：“我可沒動過你的東西，不是你自己非要貼的嗎？”

賀铮看向沈游年，唇角微微揚起。

笑得很好看，卻那麽可恨，讓沈游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