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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某人用獎狀當草稿紙，再看看自己，少兒比賽的獲獎證書還好意思貼出來，沈游年無地自容，一言不發地低頭扒飯，然而杜晴和賀铮誰也沒有理會他的小情緒，氣氛十分和諧地聊天。

杜晴不停勸賀铮多吃點，看賀铮的目光裏充滿長輩對優秀晚輩的慈愛和欣賞，沈游年腹诽，知道這人私下裏對你兒子是什麽态度麽。

他啃着可樂雞翅，聽到賀铮誇杜晴做菜好吃，險些驚掉下巴。

原來不是不會說好聽話，只是不對他說而已。

吃完晚飯，又吃了杜晴準備的飯後甜點，賀铮道謝後便要告辭。沈游年起身跟上，杜晴阻止：“你哥哥最近在準備決賽了，你別去打擾人家。”

沈游年不肯：“我就自己寫作業，我不打擾他。”

他什麽德行杜晴還能不知道，剛想說什麽，賀铮開口：“沒關系阿姨，沈游年挺安靜的。”

這個答案，沈游年表示滿意。他遞給杜晴一個得意的眼神，拿上鑰匙跟去賀铮家。

吃飽喝足開始懈怠，不是很想做題，沈游年想到剛剛飯桌上的對話，問：“哥，你會做游戲啊？”

賀铮說嗯，沈游年說什麽樣的，讓他玩玩。

賀铮打開最近一直在做的游戲給沈游年玩，說：“還沒做好，只完成了一部分。”

沈游年看着電腦屏幕，愣了半晌。

他在賀铮家的時候，賀铮通常在做競賽題，只有兩次設計游戲時被他看到。剛才聽到杜晴問起，沈游年還以為是4399小游戲那種，黃金礦工什麽的。

沒想到是這麽複雜的沙盒游戲。

沈游年鼠标在地圖上點擊，賀铮說只完成一部分，可在沈游年看來已經很流暢成熟，和市面上那些游戲相比也毫不遜色，他不敢相信地問：“都、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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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賀铮說，“有團隊。”

他初中開始學着用引擎做簡單的游戲，現在和一個計算機專業的學長合作，試着做些更複雜的東西。眼前這個游戲，他是主策劃，還負責了大部分模塊的編寫。

沈游年玩了一會兒，忍不住小聲說：“哥，你真厲害。”

賀铮真的很厲害，他以前還不覺得，以為賀铮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學霸，然而越接觸越發現，是他想象不到的厲害。

他悶悶地問：“你要上學，要參加競賽，還要做這些，都不累嗎？”

賀铮在刷題，随口答：“喜歡就不累。”

喜歡就不累。

那一刻沈游年忽然有種感覺，他和賀铮上同一所學校，住在同一個單元，可他們仿佛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當他還在谷底，賀铮已經在山頂。而這座山，是喜馬拉雅山。

他虛度光陰游手好閑，從沒想過未來，甚至連自己喜歡什麽，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

沈游年陷入突如其來的青春期迷茫，悶聲不響地探索游戲，房間裏一時變得安靜。

好一會兒，他沒頭沒腦地說：“哥，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無是處？”

賀铮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

怪不得剛剛還興致勃勃地問東問西，忽然又開始表演拿手的川劇變臉。

“不是。”賀铮說。

沈游年委屈地反駁：“我不信。不是的話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賀铮不能理解沈游年的邏輯，忽略掉這個問題。他起身繞到沈游年身後，打開另一個文件。

這是一個尚在構思階段的原型，消除闖關類游戲，很久以前練習時做的，賀铮還沒給別人看過。

鼠标停在一個角色形象上，他問：“你覺得這只小雞怎麽樣？”

沈游年實話實說：“醜。”

賀铮沉默幾秒，說：“可以幫我重新畫一個麽？”

“簡單啊。”

怎麽說也是少兒簡筆畫大賽一等獎得主，畫個小雞崽還不是輕輕松松。

沈游年在白紙上作畫，幾筆便勾勒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小雞。畫完拿給賀铮看，賀铮說：“還不錯。”

他不服氣，把紙放在屏幕邊上，讓兩只小雞做對比：“只是還不錯嗎？瞧瞧這差距，你找的那什麽美術啊。”

賀铮：“……”沒有美術，他自己畫的，不可以嗎？

不過不管怎麽說，還不錯，這是一句表揚，沈游年高興起來。

賀铮什麽時候誇過他，想當初他那情書，文采都快溢出來了，賀铮一點也不為所動。

所以這一句“還不錯”，讓沈游年的心情堪比得到簡筆畫大賽一等獎，他問賀铮：“我畫的小雞，你會用到這個游戲裏嗎？”

賀铮說會，沈游年就想，原來他也不是一無是處。

而賀铮在想，小孩還挺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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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游年向杜晴宣布，他要重新開始學美術。

小時候他學過畫畫，起初學的簡筆畫，後來學素描，嫌累嫌髒，便沒長性地半途而廢。

杜晴早已習慣他的三分鐘熱度，但也願意尊重他的意願。

沈游年有退路，大不了在沈鴻信公司給他安排個職位，所以杜晴從不幹涉他的喜好，讓他自己摸索決定。她覺得沈游年開心就好。

沈游年嚴正聲明：“媽，這次我是認真的。之後我就走藝考，考美術學院。”他顯擺昨晚剛查到的資料：“到時候我去做那個……游戲的原畫設計，可賺錢了。”

“真的呀，那敢情好，”杜晴捧場，“到時候掙錢了給我買包包。”

沈游年說沒問題，問杜晴喜歡GUCCI還是愛馬仕，杜晴不和他鬧：“我幫你打聽打聽老師，不知道你以前那個美術學校還開不開。”

沈游年說：“不用，我都打聽好了。”

唐岚以前和他一起學畫畫，這麽多年沒斷過。她換過好幾家畫室，現在教她的老師很強，唐岚推薦沈游年也來：“你快來，咱倆還能做個伴。”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沈游年去畫室交學費，從直線開始練起。他基礎沒忘，畫了一個星期靜物和石膏頭像，老師讓他臨摹人像。

這樣一來，周末要泡在畫室裏，他無暇騷擾賀铮，只能每天放學後去聯絡感情。

周一晚上，賀铮坐在那學習，沈游年搬動椅子，找好角度，把人家當作免費模特。

模特不置可否，學累了伸個懶腰，起身繞到沈游年身後一看，臉頓時黑了八個度。

這畫的誰？

賀铮極其無語，他相信沈游年的水平才默許他畫自己，想不到被畫成這副鬼樣子。

沈游年擡手遮掩，支支吾吾地解釋，他第一次畫人像寫生，畫真人和臨摹到底不同，頭像骨骼沒掌握透徹，再加上日光燈下光影不夠分明，才把好好的大帥哥畫得如此一言難盡。

然而誇上天也沒用，賀铮不悅地皺眉：“別畫我。”

第二天放學，沈游年在校門口買一袋賀铮愛吃的糖炒栗子，回家後狗腿子地剝好。

“哥，求你了，這是老師布置的作業，我實在找不到別人。畫完我不給你看，交完作業我就扔掉，好不好？”

賀铮被糖炒栗子收買，勉為其難地答應。

前四天，沈游年畫完四張賀铮，打算挑一張最好的拿去交差。周五還有其他作業，照着伯裏曼人體結構做練習，畫到夜裏十二點，困得趴在桌上睡過去。

賀铮把他推醒，沈游年故技重施，想賴在賀铮家裏睡。

他手上沾着黑乎乎的鉛粉，賀铮嫌棄地說不行。

回到家洗洗幹淨爬上床，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去畫室，拿着作業給老師點評。老師誇沈游年非常不錯，進步很快。

唐岚在一邊湊熱鬧，實在忍不住：“老師，你是沒見過我那學長，沈游年給人家畫醜不是一點半點。”

回到座位上她還在感嘆：“就這，賀铮讓你畫好幾張？他對你是真愛。”

真什麽愛。沈游年嗤之以鼻。

機會是靠他剝栗子、剝開心果，以及剝石榴卑微求來的，到現在指甲還疼着。

然而展開筆簾，沈游年瞬間噤聲。

一整排鉛筆，不知道被誰削過，露出的鉛芯長度剛好。反正他自己肯定沒削。

沈游年抿着唇，耳尖泛紅。

怎麽回事，這種突如其來的心跳加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