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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周五放學後，沈游年書包都沒卸，跟到賀铮家喂兔子。一邊喂甜筒吃草一邊問：“哥，你去參加數學競賽，是不是拿獎了就可以保送啊？”

賀铮說：“前六十名可以。”

沈游年心想，好厲害，那可是全國前六十。他語氣豔羨地問：“那你之後還上學嗎？”

“當然上學。再說還不一定能進。”

沒什麽不一定。在沈游年看來，賀铮無所不能，而且就算不通過競賽保送，參加高考也能輕松考上最好的學校。

可是這樣一來，賀铮就是大學生了，到時候去另一個城市上學，他就見不到賀铮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沈游年忽然憂傷。可那還起碼是半年後的事，眼下就有一場短暫的分別。

“我聽說數學競賽得去一個禮拜，真的嗎？”

賀铮說是。

“啊？怎麽那麽久啊。”整整一個星期見不到，沈游年光是想想都覺得舍不得，他和賀铮認識到現在，還沒分開這麽久過。

沉默片刻，他問：“江秋意是不是也一起去？”

“嗯。”

“那你們……會住一個房間嗎？”

“可能會。”

沈游年手一抖，簡直快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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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想對賀铮說，你不要和他住一間，他對你圖謀不軌，我不準你和他住一個房間。

可他有什麽立場阻止，他又不是賀铮的什麽人。

他捏着把幹草蹲在地上，憋到內傷。甜筒的三瓣嘴一動一動，無憂無慮地咀嚼。

門開了，賀俊海走進來，手上提着剛買的菜。

沈游年對賀俊海打過招呼，喂完兔子便起身告辭。賀俊海留他吃飯，他說不了，晚上和杜晴一起去大姨家吃。

沈游年走後，賀俊海把菜放進廚房，又繞回客廳對賀铮說：“咱倆聊聊。”

賀铮并不意外，甚至把賀俊海接下去說的話猜得八九不離十——

賀俊海告誡他：“沈游年還小，想問題不夠成熟。你怎麽樣我管不了，不要影響沈游年，你自己應該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

賀铮說知道了，卻沒把賀俊海的話聽進心裏。

正因為沈游年年紀小，所以很多話他只當作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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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是賀铮生日，生日之後就要去外地參加競賽。沈游年躺在床上，思索着那天除了生日快樂，還要不要說點別的。

正在糾結，微信響了。是方朔。

這人致力于和沈游年發展一段異國戀，沈游年表示自己不搞基，方朔表示他不信。

[我都看出來了，那天蛋糕店那哥們，你是不是對人家求而不得？我教你，治療一段情傷的最好方法，是開展一段新戀情]

沈游年心說，你懂個錘子，我倆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了。

他已讀不回，過了一會兒方朔又說：[你要是不想異地，我就去和我爸說，我轉學回去念]

沈游年回：[我截圖了。你要是再提這事，我就把截圖發給你爸]

這次方朔沒再吭聲，沈游年總算清靜。他一骨碌爬起來，下定決心要捅破那層窗戶紙。

在某個文學網站浏覽了幾部作品，沈游年用筆摘抄，潛心研究，重點關注男生對男生怎麽表白，最後整理出幾條表白金句，默默記在心裏。

周三晚上，時鐘指向十二點，他掐着秒給賀铮發生日快樂。

賀铮回：[謝謝]

沈游年的好勝心常常用在很無聊的地方：[哥，我是第一個給你送祝福的人嗎？]

賀铮說是，快睡吧。

沈游年聽話地閉上眼睛，卻遲遲無法入眠。

腦子裏思緒紛亂，想賀铮已經滿十八歲，以後會不會瞧不起他這個未成年，想他提前準備好的、明天晚上将要說出口的告白，還想賀铮聽到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別人過生日，把他激動到失眠，睡着時已是淩晨兩點。

第二天早上，賀俊海煮了雞蛋和長壽面，叫杜晴和沈游年過去吃。

雖然不那麽正式，但這是他們四個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氣氛有些安靜，杜晴問賀铮喜歡吃什麽口味的蛋糕，她去訂。

賀铮說巧克力的，沈游年擡頭瞄一眼賀铮，在心裏偷偷高興。

因為是工作日，沒時間好好慶祝。放學後，沈游年和杜晴去隔壁吃蛋糕。

燈關了，蠟燭點燃，賀铮坐在蛋糕前許願。

和賀俊海相依為命的這些年，賀铮從沒在生日這天吃過蛋糕。他們父子都是不懂浪漫且無趣的人，吹蠟燭許願這種事，賀铮壓根不相信。

他打算吹滅蠟燭走個過場，然而看到燭光映照着沈游年的臉，腦海裏還是不由自主閃過一些念頭。

蠟燭吹完，杜晴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給賀铮，問沈游年：“你的禮物呢？”

沈游年說：“我等會兒給。”

賀俊海微微皺眉，杜晴毫無所覺：“什麽東西啊那麽神秘。”

沈游年吃着蛋糕：“不告訴你。”

蛋糕吃完，生日就算過完了。沈游年不和杜晴一起回家，颠颠地把賀铮的外套拿來：“哥，你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下。”

賀铮忽略掉賀俊海略帶壓迫性的目光，和沈游年出門。他問去哪，沈游年不回答，神神秘秘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路上沈游年好奇：“哥，你剛許了什麽願？”

賀铮說：“不是說出來就不靈了麽。”

“也是。”沈游年雞賊道，“不過要是我自己猜中就沒事。跟我有關嗎？”

賀铮說：“嗯，希望你聰明點。”

沈游年佯裝生氣，心裏卻覺得甜。他帶着賀铮一路走到小區旁的公園裏，他們第一次認識的那個涼亭。

涼亭被燈帶勾勒出輪廓，周圍的樹上纏繞着彩燈，在冬夜裏一閃一閃。涼亭旁邊立着一個矮小的雪人，樣子有些滑稽。

“可不可愛？”沈游年指着雪人邀功，“我堆的。”

賀铮說不出違心的話，問：“這是……禮物？”

“不是！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沈游年把賀铮拉到涼亭裏坐下，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線圈本，遞到賀铮面前。

“這才是禮物，”他說，“生日快樂。”

賀铮接過，翻開。裏面是畫，畫的都是他。

他這才明白，沈游年每天熬夜是在做什麽，還有一個月前的運動會為什麽要拍他的照片。

賀铮不懂畫畫，他只知道畫得很好，線條幹淨準确。

不知不覺沈游年已經進步這麽多。

賀铮專注地翻看，一共有十幅畫，十頁之後是空白。

其實沈游年本來打算把本子畫滿，但時間實在來不及，起初他水平不行，所以練了很多張廢稿。

這一個多月，他每天晚上都在畫，每天早晨出門上學之前，也想着畫幾筆，從來不覺得累。

于是他便明白賀铮說的那句，“喜歡就不累”是什麽意思。

他喜歡畫畫，更讓他喜歡的，是畫裏的人。

“哥，後面的空白，你不要寫東西上去，我以後慢慢把它填滿。”

賀铮說好。沈游年輕聲問：“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賀铮說喜歡，謝謝。

“不客氣。”

沈游年掌心出汗，鼓足勇氣道：“禮物你喜歡……那送禮物的人呢？”

賀铮轉頭看他，沒說話。

沈游年緊張、忐忑，問完那一句再說不出別的話來，那些背過的浪漫句子，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曾對賀铮說過喜歡，但那次是在騙人。告白時真心還是假意，心境天差地別。

騙人時能夠輕易将喜歡宣之于口，一旦動了真心，反而不敢大聲說出來。

騙人時不在乎賀铮的回應，而此刻，他想賀铮快點給他答複，又害怕賀铮透露出哪怕一丁點的拒絕。

賀铮看着沈游年。

看到他圍着一條紅色圍巾，眼神幹淨清澈。看到他臉頰有些紅，表情認真緊張，帶着一絲期待，因為惴惴不安，睫毛在輕輕顫動。

“沈游年，”賀铮說，“站在哥哥的角度，我覺得你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