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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在家休息一天,第二天沈游年上班時,總覺得同事們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晚上和賀铮說起,賀铮沉默了一下,說:“我大概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沈游年問。

因為沈游年讓賀铮幫忙請假,賀铮用的是自己的手機。

組長知道了,他們組的同事就知道了,然後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本來他們兩個經常一起上下班,大家就有類似的猜測,這下基本實錘。

公司裏不少女孩子心都碎了,但不得不說般配,因為沈游年長得實在太好看了,又有才華。

帥哥怎麽都內部解決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公開,沈游年心情略微沉重,賀铮問:“怎麽,你不想讓別人知道?”

“不是,”沈游年嘆氣,“現在都知道我是你家屬,那我以後得謹言慎行,不能給你丢臉啊。”

賀铮揉他頭發:“真乖。”

周末他們去外面吃飯,換鞋時沈游年忽然想到一件事:“哥,門的密碼是什麽意思?”

賀铮反問:“你不知道?”

“不知道,”沈游年茫然,“和我有關的嗎,是什麽啊?”

賀铮讓他自己慢慢猜,沈游年不肯,一下跳到賀铮身上,像樹袋熊一樣挂着:“我猜不到,你告訴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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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铮不說,縱容地讓他抱着,一只手托着沈游年大腿,另一只手打開門。

門開了,對面1501門口站着的兩個人回頭望過來,沈游年驚了:“爸?”

這一聲爸喊得賀铮也有點吃驚。

沈游年趕緊從賀铮身上下來,尴尬得臉都紅了:“爸,王姨,你們怎麽來了?”

沈鴻信和王婕出去買東西,經過沈游年住的小區,就想着順路過來看看,給孩子送點吃的,他們也沒想到會撞見這樣的場面。

沈游年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手老老實實擱在膝蓋上,像被審問的犯人。

沈鴻信問什麽時候的事,沈游年一五一十交代了,沈鴻信又問賀铮是做什麽的,沈游年說:“開游戲公司的。爸,你不記得他了嗎?”

經過提醒,沈鴻信想起來賀铮是誰了,他審視着沈游年:“你們不會那個時候就……”

“沒有沒有,”沈游年心虛地否認,“我怎麽可能早戀呢,當時壓根沒往那處想。”

沈鴻信說:“這還差不多。”

沈游年小心翼翼地問:“爸,你會不會不高興啊?”

沈鴻信白了他一眼:“我不高興,你就和他分手,跟我一起去英國?”

沈游年頓時蔫了,低着頭不說話。

沈鴻信說:“我又沒說不同意,瞧你那樣。”

過了最初的吃驚,沈鴻信情緒很平靜,只要對方對沈游年好,沈游年能過得開心,性別倒也不是那麽重要。

那天四個人一起吃了飯,幾天後沈鴻信私下找了賀铮。

“我大部分時間不在國內,年年就拜托你了。”

賀铮說:“叔叔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沈鴻信點頭,囑咐賀铮多關注沈游年的精神狀況。

賀铮微微皺眉:“他怎麽了?”

沈鴻信說,沈游年剛去英國的時候情緒低落,不愛說話,他當時以為是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後來那種狀态持續很久,他帶沈游年去醫院,才知道是生病了。

“有一次我疏忽了,”沈鴻信說,“他吃了過量安眠藥,好在發現得及時,才救回一條命。”

“怎麽會這樣。”賀铮心髒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攥住。

沈鴻信想起當時的事還覺得後怕:“是我不好,沒早點帶他去看醫生。年年從小過得太順了,沒經歷過什麽挫折,遇事容易鑽牛角尖,你以後多擔待。”

“您別這麽說,”賀铮說,“他很好,遇見他是我的福氣。”

和沈鴻信聊完回家,賀铮一進門,沈游年光着腳跑過來。

“你回來了,事情談得順利嗎?”

賀铮點頭。

賀铮沒說是去見沈鴻信,沈游年以為他是出去應酬,他湊上前去聞聞,沒聞到酒味,很開心地說:“今天真好,沒喝酒……”

尾音被賀铮賭回嘴裏,賀铮緊緊箍着他,親得有點兇。

沈鴻信的話令賀铮恐懼,他險些再也見不到沈游年。

快到元旦的時候,賀铮發現沈游年有點反常。某天他夜裏醒來,發現沈游年不在身邊,他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出去找,看到沈游年在客廳發呆。

賀铮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走過去坐下:“睡不着嗎,想什麽呢,跟我說說。”

沈游年搖頭,說沒什麽,推着賀铮回去睡覺。

沈游年不想說,賀铮就不問,但他擔心沈游年,于是盡量不加班,多空出時間來陪他。

再過幾天是杜晴和賀俊海的祭日,賀铮問沈游年:“我們一起去,還是分開去?”

沈游年沉默了一會兒,說:“一起去吧。”

賀铮說:“好,那我訂兩束花。”

沈游年有些心不在焉,賀铮以為他在難過,想要安慰幾句,沈游年忽然說:“哥,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

賀铮愣了一下:“沒關系,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沈游年搖頭。

他已經逃避太久了,現在的幸福都覺得是自己偷來的。

沈游年手指緊緊絞在一起,說:“那天都是因為我。”

那天從漫展出來,在回去的路上,沈游年從他表哥那裏知道杜晴要和賀老師結婚的消息。他覺得委屈,又覺得有點被背叛,杜晴都沒有和他提起過,就已經決定要賀老師領證了。

本來的好心情煙消雲散,沈游年想問杜晴,但賀老師在,這樣很不好,又生生壓了回去。手上無意識地擺弄剛買到的手辦,一不小心掰斷了美國隊長的盾牌。

他忍着情緒,聲音裏還是透出一股委屈:“媽,這個被我弄壞了。”

杜晴回頭看了一眼,對沈游年的心思一無所覺:“啊,沒事,回去我用膠水給你粘上。”

“不行,”沈游年說,“粘上就不好看了。”

賀俊海看了眼時間,提議道:“還早,我們開回去再買一個。”

沈游年不吭聲,杜晴不同意:“還要找地方調頭,多麻煩啊。”

賀俊海說不麻煩,杜晴轉向沈游年:“年年,你乖,有機會再買,好不好?”

沈游年想,他不乖嗎,他都同意杜晴給他找後爸了,現在這麽一點要求她都不肯滿足,于是賭着氣說:“我想再買一個。”

就因為這一句話,醒來就是另一個世界。

沈游年不明白,明明他那天只是去參加美術比賽,然後他們一起逛了漫展,為什麽一睜眼會變成這樣。

其實他知道答案的。

他不停告訴自己,不是他的錯,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可他說服不了自己,最終還是會奔向那個念頭——如果他聽杜晴的話,他懂事一點,他們就不會開車回去,一切都不會發生。

都是他的錯,是他害了媽媽和賀老師,是他害得賀铮連爸爸也失去了,像他這樣的人,甚至不配活着,有什麽資格和賀铮在一起?

所以他逃走了,他不敢告訴賀铮真相,因為受不了賀铮恨他,可隐瞞又讓他晝夜難安。

如今總算說出口。

陳年的傷疤撕開,痛入骨髓,又覺得解脫。

賀铮抱住沈游年,讓他把頭靠在自己肩上,沈游年的淚水沾濕賀铮的衣服,賀铮分辨出他嘴裏念的,是“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沈游年不着痕跡地對賀铮說過很多次。情人節那天沒有赴約,沈游年說了對不起,機場時說自己別有用心,沈游年也說了對不起。

這一次賀铮才懂得沈游年的另有所指,每一次,都是在為那天犯下的錯道歉。

賀铮隐約猜到出事那天一定發生過什麽,如今才知道真相對于沈游年來說有多殘忍。

可是那場車禍可以歸咎于上天不公,可以歸咎于疲勞駕駛的貨車司機,無論如何不能怪罪一個對将會發生什麽一無所知的少年。

只是沈游年身處其中,難以從自責愧疚中逃離,他遭受的痛苦煎熬旁人無法感同身受。

“我怎麽可能怪你,”賀铮一下一下輕撫沈游年的背,“不要說對不起,不是你的錯。”

賀铮的外公外婆都健在,老人不願意去市區住,賀铮便請了專業的護理人員照看他們。

過年時沈游年和賀铮去鄉下住了兩天,其他時間就窩在家裏看看電影玩玩游戲。沈游年的睡眠漸漸回來了,又開始睡懶覺,過年期間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都沒能把他吵醒。

初七早上他九點才醒來,起床時賀铮正在廚房擀面條。初七吃面,寓意用面條纏住歲月的雙腿,象征着長長久久。

沈游年從身後将人抱住,嘴甜道:“哥,你真賢惠。”

賀铮拖着個大型挂件,一邊擀面一邊問:“過幾天情人節,你想怎麽過?”

沈游年眼睛亮晶晶的:“去游樂場吧。”

長逸樂園經營得不錯,開業八年客流量還是很可觀。沈游年拉着賀铮瘋玩一天,裏面的娛樂項目差不多都體驗過一遍,有些很刺激的還玩了兩三次,到夜幕降臨,沈游年說想去坐摩天輪。

摩天輪最初是吸引游客的噱頭,但其實來玩的人對其他項目更感興趣,摩天輪不夠刺激,反而沒什麽人排隊,基本都是情侶才會去坐。

像沈游年和賀铮這樣,兩個男人一起坐的比較少見,何況沈游年排隊時還明目張膽地靠在賀铮身上,引得周圍一衆情侶側目。

沈游年才不管,他累了,就要靠。

很快就輪到他們兩個,座艙随着摩天輪的轉動緩緩升空,地面上的人和物變得越來越小,在空中可以俯瞰老城區繁華的夜色。

“哥,你看外面,好漂亮。”沈游年開心地轉頭,看到賀铮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小盒子。

他緊張起來:“這、這是什麽?”

盒蓋打開,露出裏面兩枚素金的指環,賀铮認真地看着沈游年:“年年,你願不願意一輩子跟我好?”

沈游年激動地拿起小的那枚戒指:“我當然願意啊。”

賀铮:“……你怎麽自己戴上了。”

沈游年傻樂:“對不起啊,我太着急了。哥,我也幫你戴上!”

兩只手交握住,無名指上的戒指也互相依偎,沈游年有點不好意思:“怎麽辦,我都沒有準備禮物。”

賀铮說:“那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沈游年瞪他一眼:“你怎麽那麽色啊?”

賀铮:“……”好吧,是他色。

沈游年忽然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寫着——“出行券-沈游年美術比賽得獎,賀铮陪沈游年去長逸樂園玩一天-2013年任意時間”。

“差點忘記給你了。”沈游年說。

然後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賀铮低下頭親了他。

從2013到2021,過期八年的獎券仍能兌現,在傳說中有魔力的摩天輪上,沈游年終于得到肖想多年的吻。

他早已明白生活不是童話,命運愛捉弄人,但哪怕前路坎坷,和賀铮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最好的獎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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