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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說是解蠱,卻也得先用了早膳。
李嗣音和燕澄朝一前一後行至大廳。如何坐成了個問題,兩人都不願挨着,可桌子是長方形的,不挨着那便只能相對而坐。
二人神情莫辨,即刻選定了位置坐下了。
——東西對角,隔得甚遠,挺好。
李嗣音是公主,用膳素來最重禮儀,只夾桌上近處的菜,遠處的便吩咐丫鬟布菜。吃時要用衣袖遮掩,免露不雅,動作不宜過大,細嚼慢咽,食不言寝不語。
燕澄朝卻覺這般用膳着實是累。
他眼瞧着對面半晌才吃了一小碗燕窩粥,一會兒又是要淨手,一會兒又是要擦嘴的,搖了搖頭。連吃飯都這般不痛快,當真無趣。
李嗣音睨一眼對面和他一同用膳的燕澄朝,嫌棄地皺了皺眉。
心裏也不痛快。
她忍了半晌,啓唇道:“燕世子,用膳時舉止還請文雅些。”
她就不明白了,這人好歹也是鎮遠侯府的二公子,怎的行為舉止卻如此粗鄙?莫不是鎮遠侯家規矩不行?可李嗣音曾見過燕澄朝的大哥燕明柏,那也是一個風光霁月的清雅君子,可見不是家中規矩的原因,那便是燕澄朝自己不學好了。
她着實看不慣此人用膳動作大開大合,毫不避諱,用膳時的聲音還不小。她還沒怎麽吃,他就一碗粥快見了底,又不是餓死鬼投胎,有必要這麽趕嗎?粗魯。
燕澄朝聞言只停了一下,咽下口中的食物,應道:“食物,做出來便是要給人吃的,趁熱吃、大口吃才不會錯過食物最好的味道。像九公主這般細嚼慢咽,再好吃的菜都被你等涼了。”
“再說了,此處又沒旁人,還拘着那些禮儀作甚,自個兒想怎麽吃便怎麽吃呗!九公主若是覺着臣在此處不方便……”燕澄朝奇怪地瞧了李嗣音一眼,“九公主還有什麽糗事是臣不知道的嗎?”
李嗣音氣紅了臉,簡直是對牛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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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着燕澄朝,“本公主是嫌你粗魯,懂嗎?粗魯!”
燕澄朝接受良好,輕飄飄地回看她,“臣還嫌公主矯情呢。”
言下之意,這頓飯他吃得也不痛快。
李嗣音勸說無果,反倒把自己氣了個半死。她瞧了燕澄朝半晌,片刻冷不丁地問道:“燕世子,前些陣子本公主嘗到的食物味道如此奇怪,是因這蠱的關系吧?”
燕澄朝停了筷,直覺有些不妙,“什麽?”
“沒什麽,”
今日的湯是苦瓜排骨湯,李嗣音伸手優雅地夾了一筷子盅裏的苦瓜,笑眯眯道:“本公主就是想試驗一下,這蠱究竟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樣。”
……等等!
電光火石間,燕澄朝已明白了李嗣音究竟想要幹嘛,他忙出聲:“別……!”
但晚了,很快,他就感到嘴裏出現了一股難言的苦味。
燕澄朝整張臉皺得跟苦瓜似的,他痛苦出聲:“李、李嗣音,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分明你也極讨厭這苦瓜……”
李嗣音亦是被那苦瓜苦得心理扭曲,可她生生控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風輕雲淡地說道:“有嗎?本公主覺得還好啊,倒也不十分難吃。”
燕澄朝一個字也不信。
她在他面前裝得越是矜持做作,就越證明她想對付他。
李嗣音素來最好面子,這不吃苦瓜的毛病當年還是他撞見才知道的。要不是她當年跟他打賭輸了,被逼着喝了苦瓜汁,燕澄朝也發現不了。
那時候李嗣音才十歲,卻已經學會裝模作樣了。喝苦瓜汁的時候面不改色,喝完照樣對他放狠話,可等他們走了,她就拉着朱砂哭唧唧,猛灌糖水。這一幕被返回來拿書袋的燕澄朝瞧見,當場就開始嘲笑她。
于是李嗣音對他的讨厭就更深了一層。
如今都過去六年了,李嗣音這小心眼和愛裝的毛病是一點兒沒改!
“行,”
燕澄朝強忍下滿嘴苦澀,冷笑道:“既然九公主這麽喜歡吃,那不如多吃一點兒罷了。”
話落,他便将筷子伸進湯盅裏,夾起來一片綠油油,猛地全部塞進了嘴裏。
一時間,兩人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燕澄朝一咬牙,咔嚓。
全嚼了。
李嗣音崩潰道:“燕澄朝,本公主與你不共戴天!你……你給我停下!”她不停地咽口水,試圖将嘴巴裏的苦味祛除,“朱砂,本公主要喝水!還要糖!再拿個盆來!”
燕澄朝一面嚼一面被苦得臉色發青,仍很倔強,“公主不是說不覺得十分難吃嗎?……好吃嗎……”全部咽下去,又夾了一筷子,“懷竹,去,要糖水!盆!快!”
懷竹和朱砂簡直要被自家主子一通操作搞懵了,急急忙忙地把那些東西要了過來。
剛拿到盆,這兩位世子公主就撐不住了。
嘔!
實在是太苦了!
……
好不容易整頓完畢,燕澄朝出聲質問:“九公主,你一開始為何要無緣無故作弄我,我又哪裏惹到你了?”
李嗣音:“誰讓你用膳時如此粗魯,說了還不聽!”
燕澄朝:“就這?”
李嗣音:“你影響到本公主的食欲了。”
燕澄朝:“……”
他現在很想再來一根苦瓜,苦死這李嗣音算了!
-
用過早膳,太醫院的趙院首來為李嗣音和燕澄朝把脈。
趙太醫把不出個具體的頭緒,說來也怪,這蠱似乎除了那程英招供的“性命相連,感官相通”,似乎并無其它害處。
脈象上來看,燕世子和九公主的身體都十分健康。
趙太醫沉吟片刻,決定将重點放在“問”這方面上。
“燕世子,九公主,”
趙太醫問道,“二位中蠱以來,都有些什麽症狀?老夫想問問,譬如這通感,它具體是如何表現的,又有哪些感受會相通呢?”
話音落下,對面的兩人卻都詭異地沉默了一陣。
李嗣音先開口,“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本公主與燕世子的味覺,似乎都有所異常。”
趙太醫果然追問如何異常,李嗣音也就将他們二人用膳時菜肴味道調換的事情詳細告訴了他。
“這蠱竟如此神奇,”
趙太醫捋着胡須,提筆在紙上記錄下來。
片刻又擡頭道:“燕世子,你呢?”
燕澄朝答道:“這蠱,興許還對人的力氣還有壓制。自從中了這蠱,本世子的力氣便小了許多。”
他話剛說完,就聽得旁側傳來一聲輕笑,笑裏滿含着幸災樂禍。燕澄朝斜斜睨了李嗣音一眼,李嗣音避開了他的目光,眼睛滴溜滴溜地轉着。
趙太醫十分盡職盡責地将兩人所說都記了下來,他等着二人繼續說下去,卻發覺自燕澄朝說完後兩人便沒了聲息。
趙太醫不禁疑惑擡頭,“公主,世子,這蠱便沒旁的症狀了麽?”
聞言,李嗣音和燕澄朝皆是不自在地望向了別處,眼神開始飄忽。趙太醫一見兩人這模樣,便知曉定是還有所隐瞞,忙語重心長地勸道:“公主、世子,這蠱來歷不明,解藥難尋,若是連症狀也成謎,那太醫院又何時才能配得出解藥,公主和世子又何時才能解脫呢?”
“現下不知這蠱若是在人體內待久了會有何危害,公主和世子若不配合,太醫院拿不出解藥,屆時離我等人頭落地不久矣。”趙太醫重重地嘆了口氣。
李嗣音小聲反駁,“胡說,父皇才不會這麽殘暴。”
“非也,”趙太醫搖搖頭,“太醫院配不出解藥,此乃失職,聖上處罰合情合理。”
老太醫一番話說得兩位少年人微微軟了心腸,要不便都說了罷……可是,要怎麽說?
李嗣音扭着頭不去看燕澄朝,只盯着身側朱砂腰間的花紋道:“燕世子先前不是說要好好配合太醫的檢查麽?燕世子便先說了吧。”
燕澄朝回道:“公主尚未發話,臣怎敢率先啓奏,還是公主先說罷。”
李嗣音:“你……!往日怎的不見你也這般講究尊卑?”
燕澄朝:“所以臣今日悔過了,決定以公主為先。”
李嗣音:“好,既然燕世子有如此覺悟,尊崇君臣之道,那本公主命令你,你先說。”
燕澄朝:“……”
好半晌,燕澄朝才氣得回頭瞪了李嗣音一眼,滿面通紅地恨聲道:“我不說!”
許久插不上話的趙太醫這時終于有機會說上一句話,“兩位可是有難言之隐?”
這話落下,對面坐着的李嗣音和燕澄朝卻都齊齊紅了一層,同聲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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