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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趙太醫:“……”

他犯難地瞧了瞧目前的狀況,想來或許是這同生共死蠱的症狀有些難以啓齒,兩人又因為有外人在場,這才不好坦白。于是他頓了頓,下決定道:“既然如此,老臣稍後便将兩位分開,分別問詢,公主和世子若還是覺得不自在,可屏退旁人,只與老臣說便是。”

“公主,世子,意下如何?”

聽見這個主意,李嗣音和燕澄朝都點了點頭。少頃,便有醫童帶着他們分別去了不同的廂房,趙太醫一一問詢。

從起身到離開,李嗣音和燕澄朝的視線始終未曾交彙過,這對一說上話就開始互嗆的死對頭,今日卻格外安靜地互相避讓。

待趙太醫自偏殿離開,李嗣音和燕澄朝走出廂房,兩人神情都有些古怪。

偶爾視線對上,難得地沒有互相嘲諷,只忿忿地移開了視線。

下午,夏元帝來了太醫院一趟,聽完趙院首的禀報之後,微斂了眉目,“你是說,小九與澄朝中了這蠱之後,如今味覺與觸覺都相通了?澄朝的力氣還有所變小?”

趙院首心中惴惴,他沒敢細說,回想起今日上午在廂房內聽到的兩人的描述,若是如實禀報,九公主和燕世子之間早已不清不白……他如今只盼這一切都是蠱蟲作祟,等蠱解了便沒事,九公主和燕世子之間如何也與他這個太醫無關了。

夏元帝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方又問道:“太醫院有何想法?”

趙院首立即禀報,“若是能拿到制蠱的方子,解蠱進度将會大大加快。沒有方子,太醫院便只能一點點摸索着去了。微臣鬥膽一問,若是太醫院制出了些解藥,可否将其拿給九公主和燕世子服用?”

夏元帝眉目微轉,“你們想拿公主試藥?”

“微臣不敢!”

趙院首跪下去,“拿給公主和世子服用的,定是太醫院慎而又慎,确保不會對兩人身體造成傷害的藥物。只是……同生共死蠱如今只有公主和世子中了,臣便是拿旁人來試驗,也試不出什麽效果……”

“那便等你們有萬全的把握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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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帝涼涼道,旋即越過趙院首,在圈椅上坐下,“解蠱一事,我只給你們兩個月時間,若兩月後還沒解出來……”

後果如何,這位皇帝并沒有說,趙院首的心卻已沉了下去。

*

為了免受食物味道怪異的荼毒,李嗣音和燕澄朝暫時在用膳方面達成和解

——對方吃什麽,自己就吃什麽。

這個“對方吃什麽,自己就吃什麽”,不僅包括菜色,還包括吃每道菜的順序。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兩人吃進每一口的食物都是它本來的味道。

這之後,兩人的午膳和晚膳相安無事地度過。

第二日,燕澄朝率先醒來,眸子裏映出幾分無奈神色。他又做那種荒誕的春夢了,還有昨晚身上那依舊存在的撫摸感……奇怪,分明他昨日和李嗣音吵架時沒再拿話激她,按道理她應當不會再……才對呀,怎麽他還能有被人撫摸的感覺?

難道這感覺的來源并不是因為李嗣音在撫摸自己的身體?

琢磨不明白。

燕澄朝沒再想這件事,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了。

“懷竹,”

燕澄朝喊了一聲,讓人打水回來洗漱。

不多時,懷竹就帶着洗漱的一應用具回來了,燕澄朝洗漱完畢,只覺神清氣爽。他素日便有晨起練武的習慣,只可惜這會兒是在皇宮,沒有地方給他伸展拳腳,這念頭也就只能先暫時打消了。

不能練武,又不方便走動,李嗣音未醒又不好用早膳,燕澄朝霎時覺得早起的這一個時辰難熬得緊。

他索性跑去太醫院的藥房看太醫們是如何值班的,太醫們倒是來得很早,藥房裏早早地就有醫士、藥童在抓藥煎藥。獨屬于中藥的清苦味飄散在藥房各處。

燕澄朝和李嗣音在太醫院偏殿暫住的消息早就通知了下來,是以藥房衆人一看他的穿着,便猜到他就是那位暫住在偏殿的燕世子,紛紛向他行禮問安。

燕澄朝一一颔首回應。

沒有看到自己認識的熟人,他就不再找了,開始給自己找起活兒來。先是跑到了人家檢藥曬藥的地方,要幫着一起,被醫士哭笑不得地勸走了。

看到煎藥小童,又興沖沖地湊到他身邊,笑着蹲下問他;“你叫什麽名字?不如這藥我幫你看一會兒罷!”

燕澄朝就是閑得發慌,想找些事做,好熬到用早膳的時間。

那小童淡淡看他一眼,一本正經道:“這煎藥的講究可大着呢,我可不敢給世子煎,若煎壞了師父要罵我的。”

燕澄朝被他這嚴肅的語氣逗笑了,盤腿坐他身邊道:“既如此,我也不幫你煎了,你陪我聊聊天吧,本世子沒事做啊。”

藥童像是很難理解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問道:“世子和公主為何要住在太醫院偏殿呢?您瞧起來不像是重病纏身的模樣。”

燕澄朝挑眉。

他和李嗣音中蠱的事情被壓了下來,還沒告知外界,于是他伸手揉了把藥童的頭,笑道:“這件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藥童聞言悻悻地“哦”了一聲,又說道:“九公主真可憐,又要吃藥了。”

竟然還有人同情李嗣音?燕澄朝嗤笑一聲,“她可憐什麽?這還沒病呢。”

藥童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剛來太醫院時,便碰上九公主身子不好,纏纏綿綿吃了好久的藥,兩年前才徹底停的呢,如今又進來太醫院了,這不可憐麽?”

燕澄朝緩緩皺起了眉。

這不可能,他從來沒見李嗣音生病過,若是真病了,面上總該會有病容的吧?可他哪次見她,不是盛妝加身、豔色灼灼的模樣?那驕傲又做作的做派,一如既往地讓他看不慣。

燕澄朝還欲問些什麽,藥童卻已把藥煎好了要走了,沒空搭理他。

……

半個時辰後,李嗣音終于從睡夢中醒來。

她喚來朱砂淨了面,洗漱完畢,又問了兩句燕澄朝用膳沒,得到沒用的消息,頓了頓,才吩咐下去可以上早膳了。

餐桌上,燕澄朝視線不時從她面上掠過。

李嗣音煩了,瞪眼道:“燕世子看什麽呢?沒見過像本公主這樣的美人麽?”

燕澄朝正要喝粥的動作一頓,生生抑住內心要反駁她的欲望,含糊出聲道:“聽說,九公主從前身子不好?生病了?”

李嗣音只以為這人又抓住了她什麽短處要來奚落她,沒好氣道:“本公主身體好得很!操心本公主不如操心操心世子你自己吧,據本公主昨日聽聞所知,燕世子似乎是力氣變小了吧?”

她扯唇笑了笑,“不知是力氣變得有多小呢?贏得過本公主嗎?”

燕澄朝黑了臉,他幾乎霎時就想起了當時和秦簡掰手腕的經歷,冷哼一聲,“不說就不說,不識好人心!”

呵,李嗣音睨他一眼,安心地用起自己的早飯來。

*

雖說如今是住在太醫院觀察,但李嗣音可不比燕澄朝,她是女子,又是皇帝的女兒,在這後宮之中能活動的地方可大了去了。

用過早膳,李嗣音今日便打算去禦花園走走。

整日悶在這太醫院裏,實在是太無聊了。

燕澄朝在一旁看着她興致勃勃地準備出門,忽生幾分羨慕——他也想出去,想出宮。這蠱究竟要觀察幾日?

正當他郁郁寡歡之時,懷竹卻忽然滿面喜色地走進來,對燕澄朝說道:“世子,秦禦史家的小公子來見您了!”

秦禦史家的小公子?那不是秦簡嗎?

燕澄朝眼神頓時亮了,他起身往太醫院門外走去,語氣歡快:“他怎麽來了,有沒有同你說找本世子作甚?”

正準備去禦花園的李嗣音淡淡看他一眼,而後又收了回來,若她沒記錯,這人便是那日在醉仙樓,背後說她那幾人之一。

李嗣音附耳對朱砂說了幾句,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朱砂心領神會。

秦簡被安排在太醫院的前廳,李嗣音去禦花園的路走的是太醫院的後門,兩撥人完美錯開。他在廳中等了片刻,便見燕澄朝氣色紅潤地走了進來。

秦簡疑惑地眯了眯眼,燕澄朝這模樣,一點兒也瞧不出是“重病纏身”啊?

他起身迎了兩步,遲疑開口:“你……”

燕澄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可算來找我了,這太醫院待得本世子甚是無聊!”旋身坐進椅子裏,吩咐道:“懷竹,上茶!”

秦簡瞧他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瞧得稀奇,繞着他走了兩步,“澄朝,你這樣子,看起來一點兒也沒生病啊,虧我還擔心你……說!你是不是跟你爹串通好了又裝病逃課!”

燕澄朝睨他一眼,“我爹那性子,你覺得我有那麽大本事串通他?”

“也對,”

秦簡搖了兩下扇子,“伯父要是知道你裝病逃課,只會打斷你的腿。”

他在燕澄朝身旁坐下,“诶,那你如今是怎麽回事?你怎的進了太醫院,還在學裏告了長假?”

燕澄朝心說還不都是那蠱給害的嗎,面上卻沉重地嘆了口氣,“秦簡啊,本世子患絕症了,和你鬼混的日子不多了。”

“少來!”秦簡是一個字兒都不信,“就你這模樣,還絕症呢,我瞧着絕對蒙我還差不多。”

燕澄朝往椅子上一靠,懶懶道:“愛信不信,總之,本世子病了。”

秦簡還欲再說些什麽,這時大廳門口卻忽然闖進來一個小丫鬟,神色慌張,急匆匆地對燕澄朝道:“燕世子,你瞧見‘阿梨’了麽?”

“什麽阿梨?”燕澄朝一頭霧水地看着闖進來的朱砂。

朱砂不答,只一疊聲地喚着“阿梨”“阿梨”,甚至還走近燕澄朝和秦簡身旁細細查看。秦簡一臉驚愕,愣愣地任由面前女子登堂入室。

這……這不是那九公主身邊的婢女麽?澄朝素來與她不對付,這是又在幹什麽?

見此處實在沒有阿梨的身影,朱砂圓圓的杏眼裏似乎要沁出淚來,她匆匆地向燕澄朝告了個罪,便急急從廳門裏出去了,一面走還一面喚着“阿梨”。

秦簡目送她的身影遠去,又回過頭來看燕澄朝,“怎麽回事?阿梨又是什麽?”

燕澄朝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不是,”

秦簡瞠目,“我是問你,這婢女不是九公主身邊的麽?她要找東西過來尋你作甚?”

燕澄朝不曾想秦簡如此敏銳,慌了一瞬。

說辭還沒想出來人已經先讪笑開了,“這……許是……”

秦簡等着燕澄朝回答,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一抹白。

“啊啊啊啊!”

燕澄朝還未說完,就見秦簡目露驚恐,霎時竄了起來往他身後躲。

“怎麽回事,太醫院裏怎會有貓!”

秦簡語中帶泣。

只見暗紅色的門檻外,一只小小的白色身影探頭出來,“喵”了一聲。它微粉的鼻頭翕動,似是嗅到了什麽好聞的味道,又“喵喵喵”叫了好幾聲。

雪白的小貓靈巧地跳過門檻,藍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簡的方向,一面愉悅地發出了好幾聲貓叫一面噠噠地靠近。

秦簡被這只貓吓得不住閃躲,邊躲邊嚷,“這裏怎麽會有貓!這貓怎麽還不走,它、它老追着我作甚,我身上沒有吃的,救命,誰來幫我趕走它?”

想他堂堂七尺男兒,被一貍奴吓得四竄奔逃,何其丢臉。可秦簡也不想啊!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最怕貓。燕澄朝甚是無奈,幫着秦簡趕貓,往日裏這太醫院根本沒有貓,怎的今日便忽然竄出來一只,那秦簡最是怕貓,現下不吓得東躲西藏才怪呢!

正當秦簡欲哭無淚之際,朱砂再次出現在門口。

見到那雪白身影時,眼裏驟然泵出驚喜,“阿梨!”她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去便将那藍眼睛的貍奴抱在懷中,小貓被她抱起時,還盯着秦簡喵喵喵叫了好幾聲。

轉頭,她像是才看見秦簡狼狽的模樣,面露詫異,關切地問道:“秦公子,你沒事吧。”

秦簡丢了個大臉,面色漲紅,站直刻意掩唇道:“沒、沒事。”

“那就好,”

朱砂松了口氣的樣子,“秦公子,燕世子,既無事,那朱砂便回去了。”

待朱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燕澄朝回想起方才的事,越想越覺得可疑,他問道:“秦簡,你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李嗣音了……”

說着說着,燕澄朝忽然想起來在醉仙樓秦簡和另外兩個家夥調侃他們的事。

哈。

燕澄朝扶着秦簡的肩霎時笑彎了腰。

好一個李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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