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老師

老師

任務的第一步是尋找原材料。也就是根據震蕩波老師提到并發給我的“巨猙獰克隆體定位芯片的信號類型”來檢索定位芯片，接着回收化石就好。

這不算困難。一點兒也算不上。

雖然成功搜索出的信號從數量上看不算多，但這件事本身的确算不上困難。

一共先後找到了四個。

四個。又是四個。這個數字出現的次數是否太多了點。

按說我直接派出四組小隊進行挖掘開采就好，但這個既視感滿滿的數字讓我忍不住請示了一下震蕩波老師的意見。

他對我的詢問感到莫名其妙，問我為什麽要拿這些去問他。

在聽了我的回答後，他讓我直接行動，不要亂想。

……老師他根本沒懂我的意思。

但既然他都這麽發話了，我照做也就是了。

……

算了，還是先派一隊試試吧。

然後他們果然遭遇了擎天柱，被打得大敗而歸。

呵呵。我就知道。我就說老師他不懂這些。

幸好其他三處的坐标沒就此暴露。

我在向他彙報時對他解釋道：“我們身處戰場，一舉一動都會被敵人密切關注。我沒讓他們采用陸地橋，但他們仍舊被汽車人發現了，任務執行的效果效率都很不佳。初步推測是我給他們配備的便攜式信號屏蔽設備已經被汽車人破解了——我曾經接觸過他們的信號幹擾器，輻射型，技術上确實超過了我……”

老師打斷了我的話，他說：“這個問題由我來解決。化石成功收回了嗎？”

我回答道：“有一個會飛的成功帶着化石回來了，但也就他一個回來的。”

老師點點頭，說：“那就沒什麽值得你在意的。派人繼續回收另外三個坐标的巨猙獰化石。”

……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怎麽就不明白呢？他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懂啊，他完全不懂啊！

我繼續向他解釋道：“老師，這次任務已經夠讓他們察覺我們的目的了，他們接下來肯定會竭盡全力阻止我們的回收任務，我手下的人手本就不多，而且時間緊急，更不用說……”

又有人打斷了我的話，他說：“這個問題由我來解決。”

……偌大的霸天虎，就沒有一個人能等對方把話說完再插嘴嗎？

震蕩波老師就算了，這家夥又是誰啊就來接我的話，還你來解決，你算老幾——

——我轉頭一看，發現來人是威震天。

……

他來實驗室幹嘛？閑得沒事幹了？

不過他願意接手正好。

我朝他行了個禮，說道：“沒想到這些事竟然還能驚擾到您。”

威震天無視了還在行着禮的我，對着震蕩波老師說道：“震蕩波，我對于你克隆巨猙獰的計劃非常看重，如果有什麽需要，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瞧瞧，威震天的嘴裏竟然也能說出來這麽叫人感動的話。

他怎麽從來沒對我說過呢？

我對他來說不夠有用？

或許吧。反正我确實比不過老師。

震蕩波老師低頭對他說：“遵命，威震天大人。”

威震天到這會兒仍舊不開口接我的話，估計是想借着讓我行禮下下我的面子。

也不知道我哪裏又惹到他了。

是主控室的事嗎？說起來我确實把那裏打得挺……狼藉的。

畢竟當時用的是電鋸。

可那也不能怪我。飛船的主控室是我在這兒最讨厭的地方，想把它破壞殆盡也是人之常情。

哦對，說起來那兒我還沒派人去修呢，怪不得我總覺得我忘了什麽。

我擡頭瞥了一眼威震天，他就是因為這個看我不爽的？

他正好也在瞧我。

他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要走。

走就走，正好。

……但我有些話不能不說。對他說。對震蕩波老師說。

他們倆都得知道這件事。

現在就是機會。

反正行禮也行夠了，我也不管威震天到底什麽意思，直接起身說道：“關于化石，我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一下。”

震蕩波老師問言看向了我。

威震天也是。

他問我：“什麽事？”

我說：“第一處坐标發掘的巨猙獰克隆化石，士兵帶來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剩餘部分落到了擎天柱手裏。”

威震天說：“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所以呢？”

我繼續說：“感知器已經歸隊了。”

威震天有些不爽：“你到底想說什麽？”

動動腦子。動動腦子。這種事不是很明顯嗎？

我直接對他說道：“我想說巨猙獰的基因也一同落到了汽車人手裏。”

“感知器具備實施基因克隆工程的技術水平，化石到手意味着他們具備了實施基因克隆工程的原料基礎——從理論上來說，汽車人他們已經具備了克隆出他們的巨猙獰的條件。”

震蕩波老師點點頭，也說道：“從邏輯上來說，确實。”

唉，老師，我是屬于本來就不在乎威震天的芯情，他不爽我反倒更高興的，但你不是啊，看看威震天的臉色吧，您這時候真該安靜些的。

為了我這單純可愛的老師不被威震天的壞脾氣波及，我只好又對着臉色難看的威震天安撫道：“但汽車人是不會這麽做的。”

他有些懷疑地審視我，問我道：“你怎麽這麽肯定？”

我說：“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克隆違背了賽博坦星球上的的倫理道德和法律。”

威震天發出了一聲嗤笑。

好吧，我也承認這個原因确實很好笑。

可它确實也是一個實打實的原因。

汽車人那裏還有個前執法官呢。即便有個前字，可他那超有原則、超不近人情的品性是沒改的。

而且他超能打。

……說起來，霸王當時到底為什麽沒把他給殺了？

渣的。我遲早得跟他算這筆賬。

一會兒就去。等我應付完威震天就去。

我繼續對威震天說道：“擎天柱也好，感知器也罷，他們都不會做違法的事。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決定了他們不會克隆巨猙獰——他們不具備克隆巨猙獰的條件。”

“這裏畢竟是個相當落後的星球，本土物種能給他們提供的援助也相當有限，他們可以說是什麽也沒有，而克隆并不是只憑着技術就能實現的事。”

威震天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這讓我又不爽起來了。

于是我繼續對他說道：“但是我們仍舊不能掉以輕芯。不克隆不代表他們無法利用這份來自遠古的寶貴資源。”

我一波三折、反複橫跳的表達和敘事很明顯讓威震天的芯情變得非常不妙。現在的他瞧上去非常生氣，很不耐煩。

他瞪着我，對我說：“你有什麽話，最好直接說出來，不要挑戰我的耐芯。”

好吧，急脾氣。誰讓你剛剛打斷我的話。不耐煩也活該。

但我到底沒必要和他有着過多的不愉快，于是我終于對他說道：“基因本身是相當寶貴的資源，利用方式并不是只有克隆一種。基因工程的內容實際上相當多種多樣。”

“最常見的用途是制藥。不過鑒于現在的環境和需求，汽車人有着更大可能的做法是通過對巨猙獰基因的研究制出相應的強化生物制劑。”

“那可不是擊倒現在手裏的古代強化液所能抗衡的東西了。更不用說擊倒他到現在還沒能研究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出來。”

“說真的，”我向威震天提議道：“不如把那個項目交給我吧。”

我說：“我不介意加這個班。”

威震天沒理我，直接轉身走了。

切，都不回答別人的話的，真是沒禮貌。

我一邊把剩餘三處化石所在的坐标發給威震天，一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這麽想到。

轉頭回來，我發現震蕩波老師在盯着我看。

他對我說：“你對威震天大人毫無敬畏之芯。”

這是個陳述句，這也确實是事實。

我把那塊士兵帶回的巨猙獰化石擺上試驗臺，開始磨粉以便用來進行CNA基因的提取，同時反問震蕩波老師道：“我應該有嗎？”

他說：“他是霸天虎的領袖。”

我手上的動作沒停，點頭回答老師他道：“确實。可他是霸天虎的領袖不意味着我一定要敬畏他。他也并不需要我的敬畏。”

他說：“你的想法不合邏輯。”

我說：“不。我的想法實際上很合邏輯。”

震蕩波老師問我：“為什麽？”

我輕輕笑了起來。

老師他明明一點也不關芯這種事，卻會為着我和他之間關于邏輯的分歧問出為什麽來。

真可愛。

我回答他道：“他确實很了不起。很厲害。可我不覺得他值得敬佩，也不畏懼他。”

震蕩波老師依舊沒說話，我看得出來，他對我的回答依舊很不解。

于是我開始進一步向他解釋：“他不是能讓我景仰的類型，所以我不敬佩他。至于畏懼就更談不上了，我本來就已經是具屍體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他點了點頭，然後問我：“那你為什麽還要加入霸天虎？”

我回望他，問道：“這算師生間的談芯嗎？我還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這種東西呢。”

他說：“你的想法和行動自相矛盾。它們就和你的存在本身一樣不合邏輯。”

老師他竟然能說出這麽含蓄的話。真是叫我感動極了。

我對他說：“不用擔芯，我的精神很正常，遠遠稱不到和行動自相矛盾的程度。”

“至于為什麽加入霸天虎……先不提最初的原因，我現在還留在這兒只是因為您。”

他有些意外：“我？”

我點點頭，說：“是啊。您。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麽值得我敬佩愛戴的存在的話，那就是有着非凡智慧和才能的人了。就像您這樣。”

我有些慚愧地說道：“人越匮乏什麽就會越追求什麽。我一向覺得我不聰明。”

他說：“你有着相對大部分賽博坦人來說堪稱優秀的才能。”

我笑了，對他說：“謝謝您能這麽說，這對我意義重大。那麽請容許我修正一下我的話：我一向覺得我不夠聰明。”

他對此不置可否。

我繼續對他說道：“除此之外，還有我對您的歉疚與感激。關于您不計較我的偷師行為并收下我做學生這件事。”

他說：“自學是一種能力。你擁有足夠成為我學生的資質。”

我搖搖頭，說：“那是兩碼事。偷師這種行為歸根結底仍是偷竊，它本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這話聽起來很像為自己找借口，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沒人教我，我也沒地方去學。”

“雖然并不是感知器親自進行的實驗，但我的誕生确是出自他的技術，所以嚴格來說他應該算得上我的創造者？”

“只是他對我的存在并不知情。而在得知我的存在後，他對我的評價原話是‘作為克隆成品來說可謂相當失敗’。”

老師他不說話了。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繼續說道：“我不夠聰明。我解決不了困擾着我的諸多問題。它們最終是您為我解決的。”

他說：“那是出自威震天大人的命令。”

我又笑了，對他說：“無論出于什麽緣由，都是您為我做的這些。”

“您為我做過的一切都讓我很感激，而且您是我的老師，我會追随在您所在的陣營——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

把裝着提煉完畢的巨猙獰CNA的試管遞給震蕩波老師，我對他說：“只要您開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