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19
CH.19
抓到你了!
鄢鐘意凝視她錯愕的面孔,咧嘴笑。
分明中間隔着一層玻璃,但鄢葭言依然能感覺到空氣在不斷凝重施壓。對方是在暗處匍匐已久的野獸,而她是在明處不知危險的獵物,随時都可能被撲殺。
柯拓有感,但記憶斷片讓他一時想不起眼前的男人是誰。可從那張臉上詭谲的笑意,他心知來人絕非善茬。
“柯拓。”鄢葭言身子傾去,幾不可查地用手指一扯他的衣袖,雙唇微顫。
兩人交換眼神,她瞬間意會,轉身即走。
窗外的男人亦随之而動,步伐不緊不慢,還幽幽回眸瞥了柯拓一眼。
在鄢葭言走出店門的剎那,柯拓起身追上。時間掐得剛剛好,他一出門就擋在了鄢鐘意面前。後者停下,他亦刻意駐步,颔首道歉:“不好意思。”
鄢鐘意玩弄無名指上的綠鑽,面色雖笑猶寒:“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
恍然之際,柯拓回頭望去,只見鄢葭言已被西森攔下。她被擒住兩手,任憑如何使力掙紮也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勁,只将手腕扭得通紅,對方也紋絲未動。
“我沒有惡意。”垂眸,目光流連在綠鑽奢靡的光澤裏,鄢鐘意薄唇微抿,似笑非笑,“難得偶遇,不過是想和妹妹坐下來吃頓飯。”
話畢,西森松開手。鄢葭言擡頭,卻不見那日送別時的溫和,他臉上神情唯有冰涼:“三小姐。”
咬唇,她一言不發,急急奔至柯拓身邊。
鄢鐘意擡眸:“真巧。”
她将下唇咬出印子,警惕地蹙眉:“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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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生意。”不加掩飾,語氣漸冷,他似是有些得意,眉心卻疲憊缱绻,“父親大病,鄢家的事現在都由我接手,難道妹妹忘了?”
鄢葭言扭頭:“我不是你妹妹。”
“呵,你還記得就好。”瞬間變臉,鄢鐘意不再作出假笑,而是徹底斂容,整個人森然肅穆,“也不勞我費心試探。”
“你!”她氣極怒瞪。
戰火一觸即發,硝煙味肆意漫延,可兩人之間明顯是鄢鐘意占了上風,不論鄢葭言再如何氣勢洶洶,最終只會落敗。
柯拓悄悄牽起她的手,知道對方不可能輕易松手,遂主動迎上刀鋒:“剛好我也餓了,鄢先生既然有意想請吃飯,多我一人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聽到柯拓也要跟随,鄢鐘意難以覺察地一扯唇線:“當然不介意,請罷。”
一同坐進黑色凱迪拉克裏,鄢葭言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心中有千萬斤重的頑石,放不下也擡不走。她的身子明顯偏向柯拓,卻不敢言語,生怕被鄢鐘意抓到弱處,又要被狠狠羞辱一番。
好似察覺到了她的惶恐,兩人相牽的手被柯拓握得更緊。鄢葭言有感偏頭,見他用唇語默念:“不怕。”
無聲的一句話,讓胸中頓時灌入得以所向披靡的勇氣,她定下心神,目光決絕,用力地點頭:“嗯!”
偏倚在車門上,鄢鐘意透過黑膜的倒影将另一側兩人的互動完整納入眼底。他擡手摸唇,借着動作勾起唇角一抹冷笑:“開車。”
好戲,正要上演。
三個人在一間米其林餐廳內落座,侍者恭敬地呈上菜譜,卻被鄢鐘意擺手勸退:“不必。”說罷,将手放在玻璃桌上,由尾指為起始,循序漸進敲向大拇指,“今天我請客,就讓柯先生來點菜罷。請随意,不必和我客氣。”
柯拓微笑:“好。”
對方的意圖,他心知肚明。靠點菜來試探敵手的品味,是商場交手時最經常用的手段。幾乎是一開口,就可以确定坐在你面前的是什麽人。
“脆皮火腿,馬賽魚羹,牡蛎杯……”将雙手交叉在胸前,指尖點在一塊形成塔尖狀,柯拓有條不紊地念出各類特色菜,語速平緩。點完,他還扭頭問向鄢葭言:“你還有什麽想吃的麽?”
她搖頭:“已經夠了。”
對座的鄢鐘意神色平靜,表面上無波無瀾,但在心底已将柯拓從頭到尾估量了一遍。方才所點的樣樣皆是精品,但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菜品無一不是對準了鄢葭言的口味,全是她心頭所好。
柯拓禮貌地轉向他:“鄢先生呢?”
“就這些罷。”鄢鐘意攤手,似是興致寥寥。
整一個用餐時間,鄢鐘意都保持着基本禮儀,沒有向對面發難。但停下刀叉後,他也沒準備就此讓二人輕易離去。
瞥見對面兩人也放下了餐具,鄢鐘意朝後靠上椅背,脊柱挺直,如他的高傲:“離開香港之後,過得還好麽?”
鄢葭言将餐巾放在右手邊,淡淡應道:“挺好的。”
“這可要感謝柯先生。”鄢鐘意薄唇間沁出冷意,一字一句皆是鋒芒,“有的東西看似人畜無害,但等你伸出手去,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反咬一口。”餘光瞥見鄢葭言欲開口反駁,他話語停頓,将食指放在唇間比出噤聲的手勢,又轉眸直視柯拓,加重語氣強調道,“要小心。”
柯拓抿唇,并不接茬:“是好是壞,我心底清楚。”
“那就好。”鄢鐘意扯動唇線,冷冷上挑,“可千萬別像我妹妹鐘情,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全然看不清有誰是暗藏心機。”
雖不知這話裏內容是指什麽,但感覺到矛頭是對準鄢葭言,柯拓便一一擋下:“相信二小姐未來的丈夫會替她擔起這份責任。”
鄢鐘意的笑容僵住,剎那在眉眼間消失殆盡,眸光浸入深潭底下,寒意繼而竄起:“只怕他心裏想着別人,擔不起。”目光射向鄢葭言,似要将她千刀萬剮,每一眼都恨到了極致,沁出毒液,“我很好奇,像垃圾一樣毫無價值,随時都可以被抛棄的東西,為什麽總有人像寶貝一樣呵護着?”
鄢葭言一愣,眸中痛苦了然。
這句話所指太過明顯,柯拓原本還能好聲好氣地說話,聽罷後也沉下臉:“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抱歉。”他攤手,明顯沒有絲毫要道歉的意思,卻還是假意道,“确實是我語氣太重。”停頓三秒,仍不知悔改,冷聲諷刺,“但我仍然要感謝你,替鄢家保管着不要的東西。”
小手,瞬間涼透。
柯拓察覺,在桌底下溫柔地将她的手拉過來,牢牢握住:“葭言已經不是鄢家的人了,她是我的。”
鄢鐘意嗤笑:“随你喜歡。”
不再與之客氣,柯拓起身,仍緊牽鄢葭言的小手,冷眼朝前,語氣卻柔和:“走,我們回家。”
兩人離開,鄢鐘意則不動。他靠在椅背上,凝視自己的指尖,眼底無半分波瀾。
一直在外守候的西森快步走進來,在他身旁伫立,恭敬道:“少爺。”
垂眼簾,他問:“東西呢?”
“都收好了。”
“嗯。”淡淡一句,鄢鐘意思索片刻,又續上,“給葭言送去,就當是我這個哥哥祝賀她脫單的禮物。”
西森猶豫:“這……”
眸光冷下,他低音沉重,令人不寒而栗:“照做。”
“是,少爺。”
幾乎是在他們回到地球屋的同時,黑色凱迪拉克也駛進了園林區。它繞着中心的大榕樹打一圈,停靠于三點鐘方向。
鑰匙插在鎖孔裏,柯拓的手還未來得及動,身邊的鄢葭言便敏感地轉身。
她死咬下唇,心中百味雜陳,但恐懼占據更多。下意識側步再靠近他一些,用手輕輕拉住他的袖口:“柯拓。”
柯拓回頭,在看到那行黑色的瞬間,伸手将她護在背後。
出乎意料,下車的人卻是西森。但他沒有立馬走近,而是轉向車尾,打開後車廂。嘭一聲,手上多出了一個紙箱子,并端着朝二人行去。
“三小姐。”直接無視柯拓,西森的目光投向他身後的人,“少爺讓我來給您送點東西。”
鄢葭言立即回嘴:“我不要。”
并沒有勸說,更沒有反駁,只彎腰将紙箱子放在階梯上,西森沒有多說半句,迅速轉身走遠,駕駛凱迪拉克離開了。
紙箱子沒有封死,開口微微掀起,隐約可見裏頭的東西。
柯拓蹲下,謹慎地将箱子打開。收納的東西不多,一些老照片,還有一副油畫,安靜躺在最底下。
随意拾起一張,他看出邊緣是被人用小刀精心剪裁,特地将某個本來也在合照裏的人裁去。這些照片,無一不是殘缺不全,且都只留下了尚還年幼的鄢葭言和笑得溫柔的母親。
将照片疊好,指尖突然觸摸到來自那副畫奇怪的質感。
取出,才看清畫上畫的是一條黑背,但作畫的方式不是用顏料,而是用動物毛一根一根粘上。手感實在太過熟悉,柯拓一摸便知道是什麽。
“這幅畫……”不解,他手拿着畫回頭。
一看到柯拓手裏的東西,鄢葭言立即吓得魂飛魄散,面色飒白,連連發顫後退。直退到背頂在門上,她才湧出淚來,嘶聲力竭地喊:“不要,我不要!快把它扔掉!”
趕忙把所有東西都塞進箱子裏,柯拓擡腳将它踹到一旁,複而回身擁住瑟瑟發抖的人兒,安慰道:“好好,不管它,我們先進屋。”
唉,你心底還有多少疤痕是我沒發現的?
多謝支持,請也多多支持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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