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CH.43

CH.43

柯拓找到鄢葭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會議室裏空無一人，他若不是留心兜一圈，也不會發現她就蜷縮在不見天日的角落裏，面色頹然。

“怎麽了？”柯拓蹲下，試圖掰開她埋頭抱膝的手，卻又怕力道太重，傷到鄢葭言，不過輕輕扯了幾下無用，便悻悻放棄。

沒有燈，他也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只知道縮成了一團，聲音悶悶的：“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那為什麽還要收留我？”

手一頓，身子一僵，柯拓竟有些無言以對。

兩家過去的恩怨總有一天會揭曉，這一點柯拓比誰都清楚。但他沒有想過，自己會漸漸喜歡上鄢葭言，會想為了她去包容一切。

抿唇，他在心中掂量要如何解釋，卻發現什麽解釋都很無力。

之前到現在，柯拓從未原諒過鄢家的所作所為。

父親的名聲被毀，母親因此被拖累導致病發亡故。家破人亡之前，柯拓被強行送去了英國學藝，原以為自己只要争氣，父親便會為了他堅持下去。

誰知道，不到一年，父親也随母親而去。

這一切，他都記着，是誰的錯，他心裏明白。當時是他和父親一起去的香港，是他親眼看見那對男女偷情，柯拓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真相！

他是恨，但恨的是當時鄢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人，恨的是鄢家能夠只手遮天，毀人清譽于彈指間。

可葭言不一樣，她是無辜的。

柯拓緘默許久，終于開口，一字一句，如鐘鳴之聲，不斷地敲擊着鄢葭言的心：“我答應過，會來找你，我既然來了，這就是最好的解釋。”

追着尾音，鄢葭言擡起頭，大眼睛眨巴一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從紅眼眶裏滾下。她的唇色發白，輕輕顫抖着，啞聲道：“柯拓，其實我好害怕。我好怕你真的來，又好怕你不來……”

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柯拓哽咽着，眼眶也泛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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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伸出手，将她擁入懷裏。

幾乎是同時，鄢葭言也伸出手來圈住他的腰，肆意地放聲大哭。

柯拓撫摸着她的後腦勺，溫柔地哄着：“哭吧，哭夠了，我們就該回家了。這麽晚，高加索還在等呢。”

她哭得鼻涕泡都冒出來，卻還是埋頭在他胸口使勁地蹭。

柯拓哭笑不得：“我這件衣服可是從英國定制過來的，手工剪裁，貴着呢。”

“不管。”鄢葭言悶聲道，還是繼續蹭。

“再蹭下去，鼻子要塌了。”柯拓吸氣，好笑道。

鄢葭言哼哼幾聲，終于松開手。她抹了抹臉，站起身來，忽地才意識到燈都滅了，四周黑得不行，頓時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猛地又蹲下，聽見柯拓道：“來，我背你。”

熟悉的氣味靠近，鄢葭言一伸出手，便可以扶上他的肩。輕巧地一躍，又勾住他的脖子，牢牢挂在柯拓的背上。

“最近好像重了啊？”柯拓輕笑，還特地颠了颠。

鄢葭言咬唇：“閉嘴，還不是因為你。”

平時想吃什麽都有，沒胖個十斤已經很好了！

柯拓邁開步子，笑意不減：“我們回家。”

“到家了。”

臨到家門口，柯拓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準備插進鎖孔裏。誰知後頭的人卻忽地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勾住他的袖子。

回頭，嬌小的人兒一言不發，垂着頭，眸子蓋在陰影底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柯拓噙笑，擡手按住她的小腦袋，輕聲問道：“怎麽了麽？”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鄢葭言嘟喃着，卻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方才的說詞，改口道：“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柯拓不解，略有些好奇：“什麽？”

“柯拓——”她嚼念着，不由自主地拉長聲音，“你——你娶我好不好？”

不知為何，他也沒感到意外，也全無驚訝，不過是沉默着細細想了一遭，鄭重其事地回答道：“好。”

這下反而是鄢葭言訝異，她踮起腳，努力地靠近他的臉，試圖想從眼神裏看出是真心還是玩笑。瞅了半天沒瞅出個所以然來，只又問：“為什麽？”

“為什麽？”柯拓重複一遍，十分幹脆地說，“我已經達到法律規定的結婚年齡，而你也是，所以我的回答是——好。”

鄢葭言明顯是失望的，肩頭一下子塌下，整個人蔫了一半，沒了精氣神：“哦，那好吧……”

柯拓挑眉，自以為是自己的直男思維打擊到了鄢葭言，又立馬道：“不過也因為對象是你。”

“是麽？”她恹恹道。

這一招明顯無效，非但無效，還受到了反彈。

她繼續嘟喃：“我媽媽和他結婚，是不是也因為到了年齡？明明已經有了一個老婆，還要娶另一個，娶了就算了，又沒法保護她。”嘆了口氣，鄢葭言輕描淡寫地說着，可空氣中卻彌漫着莫名的哀傷，“兩個人沒有感情就能結婚的嗎？他明顯很喜歡大太太和……他們。”咬唇，像是将心中所念所想都說了出來，“鐘情、鐘意，一聽就知道很喜歡，可我呢，什麽都不是……我是鄢家的人，你應該讨厭我才對啊……現在卻又說肯娶我……”

柯拓皺眉，已經全然意會到她在糾結什麽。伸手捧起她肉乎乎的臉，一字一句道：“葭言，聽清楚我說的話，我完全沒有讨厭過你。”

“騙人。”她被捏住臉頰，卻還是強行嘟起嘴巴。

他莫名發狠：“你如果不信，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領證結婚。”

鄢葭言略微有些被吓到，瞳仁一縮，怯怯道：“誰要和你結婚了，臭不要臉的。”

松手，低頭，在她耳邊溫柔地呢喃道：“鄢葭言，我愛你。”

她的耳根驀然紅透，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什麽？”

柯拓轉過身去，迅速用鑰匙将門打開，身影沒入黑暗之中：“聽不到就算了。”

“我都全部聽到了！”鄢葭言因為怕黑沒有迅速跟上，只站在外頭對着門內喊，“你可別想賴賬！”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随着燈光一亮，柯拓的目光如炬，定定地将她瞧在心底：“言是誓言的言。”

“葭言這個名字，代表着你父親對你母親許下的諾言。”

“我想，你父親肯定很愛你母親。”

鄢葭言站在門外，愣愣地看着他。

雖然這解釋聽起來格外牽強，但鎖在心頭十多年的鐵鏈，卻一下子斷開。

她朝前小跑而去，整個人像掙脫了什麽枷鎖一般，輕飄飄的，格外靈動，就這般直直撲進他懷裏。

“我也愛你！”

柯拓的解讀技能已經登峰造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