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番外·最終

番外·最終

古寺的鐘擊起一陣渾厚的鐘鳴，随着風暈在圈圈漣漪，在空中播散得長遠去。

黑色凱迪拉克停在坡下，意外地沒有如平日馳騁于馬路那般桀骜，反而是車輪緩緩滾來，碾過碎石子都沒有任何聲響，難得恭敬。

鄢鐘意并非虔誠，不信佛、不信上帝、不信主，他只信自己。但是在一腳一腳登上眼前百步石階時，他肅穆的面容卻好似一個苦行僧，飽經滄桑，卻還是未曾參透。

最後一步，他沒有立即跨上，而是彎下腰，将膝蓋抵上粗糙不平的石階，重重地對着寺廟外大鼎袅袅而起的香火磕了個頭。

他在贖罪。

但好像無濟于事。

鄢鐘意起身的時候，古寺的主持師太已經迎上來。師太身穿素色袈裟，身上挂着佛珠，手上的念珠滾滾不停，莫名令人心靜。

“師太。”鄢鐘意雙手合十，向她深深鞠躬。

師太亦回禮：“施主。”

鄢鐘意直起身，面容雖是如常冷傲，但語氣已經溫和不少，很是難得：“母親呢？”

師太的蓮花眼半阖，笑容慈睦。她習慣性說話時很輕，宛若念經那般低聲細語，令人感到無比舒服：“修和還在做早課。”手指撥動念珠，師太又道，“不如進禪房喝杯清茶，等她做完早課，自然會來見你。”

“好。”

師太泡了一壺薄茶，給鄢鐘意添上一杯：“施主似有瑣事煩心？”

鄢鐘意剛想舉杯，聽到她提起，手不由得稍稍一頓，眸中閃過淩冽與防備，卻又稍轉即逝：“呵，師太猜錯了。”

“活在當下，忘卻煩惱。”師太放下木茶夾，起身走出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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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舍，當舍。”

鄢鐘意的母親已經剃去長發，将錦衣華服換作素布，曾經風華絕代、美豔不可方物，如今眉眼只餘淡淡。

他的母親曾經是香港有名的美人，八卦娛樂周刊在經常将其與當紅明星對比。光是這張臉，已經足以讓人心動。

嫁給鄢世棋時，全世界都稱之為‘英雄配美人’。這位美人，美則美矣，卻也是潑辣的一挂。然則潑辣歸潑辣，也抵不住丈夫常年的冰冷。漸漸的，性子收斂了不少，不料終還是遁入空門。

羅二姨太去世的當日，母親便抄了一把剪刀，将及腰的長發絞斷，連夜奔赴寺廟，落發為尼。

她總對鄢鐘意說：虧欠的，總要還。

于是，鄢鐘意的母親便用一世常伴青燈古佛，去償還羅二姨太的一條命。

如今母子兩人相對而坐，卻無話可說。

沉默許久，還是鄢鐘意先行開口：“許久不見，母親過得可還好？”

“無恙。”修和不過微微掀起眼簾，淡淡應道。話一完畢，又重新合上，不肯多說一點半句。

鄢鐘意垂眸，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良久，他拾起擱置在一旁的電視遙控，指尖重重按下電源鍵。屏幕亮起的瞬間，他卻又将聲音調到最小。

誰都知道，鄢鐘意并非想要看電視，他只不過在不習慣太安靜的環境。

尤其是在母親面前。

接着背景隐約的電視新聞播報聲，鄢鐘意緩緩開口：“鐘情的孩子已經一歲半，是個男孩，名叫莫理。”

修和依舊閉着眼，心靜如水地回應：“嗯。”

接下來又是靜默，鄢鐘意思慮許久，又道：“葭言也結婚一年多。”

修和的睫毛悄無聲息地顫了一下，不改淡漠：“嗯。”

“呵，若是她将來也有了孩子，就能經常過來找莫理玩了。”鄢鐘意輕聲道，說的雖是溫情的話，但語氣卻冷冰冰的。

僞裝了太久，已經忘了怎麽把面具摘下來。

“鐘意。”修和終于睜開眼睛，直視自己的兒子，唇角微微上挑，笑得極為溫柔，“這麽多年，辛苦你了。”

他有些哽咽，笑着哽咽：“沒事，我撐得住。”

下山，坐上凱迪拉克，門一合上，鄢鐘意便聽見西森道：“少爺，大陸那邊有一單大項目，需要您親自過去一趟。”

鄢鐘意的眉頭舒緩，透過窗戶朝天上望一眼：“什麽項目？”

“是當下最先進的VR技術，但似乎是一個新人研發出來的。”西森翻動了一下資料，眉頭緊蹙，“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先讓大陸那邊擱置一下，等确認了之後再過去。”

鄢鐘意心情大好，只問：“編寫程序的人叫什麽名字？”

“舒時辯。”

他勾唇：“這個名字我喜歡。機票定好了沒？”

西森看了一下腕表：“一小時後。”

“開車。”

“是。”

凱迪拉克剛剛開出郊區，鄢鐘意便道：“過幾天是葭言生日，你準備好禮物送過去，就我之前挑好的大蛋糕，她最喜歡吃甜食。”

西森似是想起了什麽，問道：“少爺，要不要換一個？”

他挑眉：“嗯？”

“方才二小姐打電話來，說有喜事。”西森答道，從後視鏡瞥見鄢鐘意不解，也不敢賣關子怠慢，随即說道，“三小姐已經有了身孕，醫生确認過了。”

鄢鐘意将手指放在唇上，接着動作笑得歡喜：“是麽？”

“所以少爺，要不要換個禮物？”

鄢鐘意将手抵上太陽穴，沉思片刻：“就送一把幼兒用的小提琴吧。”

真的完結了。

總之，感謝支持。

19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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