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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張茜初自己不敢把溺水的事告訴父母,可他人出于尊重告知張家夫婦事情的始末。張佑清與妻子是明事理的人,清楚了是一場意外便不作任何責任追究。

劉雲蓉夜裏關了房門與丈夫商量:“你想個法子。大學裏要考游泳,你讓誰開個證明讓小初不用考。這一次是意外,下一次再意外女兒就沒命了。”

張佑清不說而已,心裏比誰都緊張女兒。妻子提起,他道:“我已經找耳鼻喉科的老齊說了。他答應我先給小初查一查是不是鼻炎。我這幾天就讓小初上他那裏一趟。”

這一天午間,奉父親命令張茜初來到醫院。天知道她有多讨厭醫院。她不能忘懷爺爺就是在醫院裏去世的。偏偏她父親在醫院工作。無奈地長嘆一聲,她進了醫院大廳撥打手機。這部白色諾基亞手機是前幾天新買的,時尚大方美觀,就是容易髒。她本想換成黑色,可潇潇不讓,說她适合白色。她真窘,白色不是她最厭惡的醫院的顏色嗎?可見,命運最喜歡與人作對。

她打電話給劉雲蓉,後者讓她等等說馬上有人來接她。她在大廳裏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圈,那人從樓梯跑下來了。一看是墨深,她叫:“怎麽是你?”

墨深切齒,冷笑着駁回:“我也希望不是我。可你爸沒空,我代替他領你去找人。”

她看清楚他穿了白大褂俨是個醫生模樣,于是發出哥倫布剛發現新大陸的驚疑聲:“你是醫生了嗎?”

墨深摸摸樓梯扶手認命道:“好吧。我知道我們之間的仇怨早在三年前結下。”

她像柯南扶着眼鏡想放大他工作牌上的蛛絲馬跡,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墨深秉持忍術的最高境界,把工作牌摘下指給她看:“放心吧。是這個醫院的實習生,不會給你帶錯路。”

她等他轉身往前帶路,對着他背後抹一下鼻子。墨深感到一道冷風刮過後背,心嘆這是什麽孽緣啊。

兩人踏進電梯。一個抹了香水的女人與張茜初擦身而過,張茜初沒有鼻癢打噴嚏。墨深仔細回想,對她的過敏性鼻炎抱諸多疑惑。

到了耳鼻喉科,張茜初禮貌地向父親的同事和朋友鞠躬行禮。

老齊贊道:“果然是個非常懂事的小姑娘,你爸有你這樣的女兒就能安心了。”

張茜初答完謝,立即捂鼻子打了個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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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齊帶她進檢查室做完專科檢查,書寫病歷和診斷證明說:“是過敏性鼻炎。你和你爸也不用擔心,是小毛病,只要平常注意點。你要遠離過敏源,比如說不能養貓養狗。”

墨深等張茜初走開,小聲向老齊道出心中殘存許久的疑問:“她養狗的。”

老齊詫異:“什麽樣的狗?”

墨深比劃大黃高大的個頭。老齊聽她與大黃一起有十幾年時間,思索着說:“也有這種可能,時間久了,她産生特異對象的免疫麻痹。”

完成任務走出耳鼻喉科,墨深問她:“你自己能回去嗎?我走樓梯去上面科室辦點事。”

張茜初點頭。她一人走去電梯。現是病人午間休息時間禁止家屬探視,乘坐電梯的人寥寥無幾。電梯到了三樓,只剩她和一名男子。這時電梯突然間嘎然而止,燈一滅一亮。至多一分鐘時間,電梯恢複正常下行。她并未将這個小意外放在心上。

電梯抵達底層,她剛要踏出去。外面着急進電梯的人一聲驚呼:“有人暈倒了。”她掉頭一看,與她同電梯的男子軟倒在了電梯裏。

不久保衛科一通電話打給墨深。墨深以為張茜初出事,火燒眉毛跑到了急診。

張茜初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指檢查室:“不是我,是另一個人。他在裏面。”

墨深揩一把汗,見到從檢查室走出來的男子又叫:“樹哥?”

張茜初稀奇地指指他們兩人:“你們認識?”

墨深慎重介紹:“譚永樹。”

譚永樹是李家相中的女婿。一個手捧黑玫瑰向李潇潇求婚的男人。這些張茜初聽李潇潇說了。

進入保衛科的會客室錄口供備案,她有了機會打量坐她對面的譚永樹。

這是個膚色白淨的男子,油黑的頭發在頭頂偏右梳了條中規中矩的分界線,規矩的格子衫西褲黑皮鞋,五官出乎她意料很俊美。引起她留意的是他的坐姿。淺坐于椅子前端,他兩手交叉安放在稍微分開的兩膝上,頭偏側雙目凝注于前方一點。

生意人,來她家做推銷保險的人就是這種坐法,令她直覺這人很現實。

墨深可能與保衛科打過招呼,副科長親自前來為電梯的意外停電向譚永樹致歉。譚永樹面戴溫和的笑容道沒關系,接着與副科長寒暄了幾句。回頭他問墨深:“你說了她的名字,可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小初。”墨深答:“是的,就是潇潇的朋友小初。”

張茜初習慣地撕了條紙巾捂鼻子。見她這個小動作,譚永樹笑着向她伸出手:“小初是吧,久聞大名,很高興認識你。”張茜初慌忙放下紙巾,遲疑地握了握他的手。譚永樹看着她,嘴在笑眼睛沒有笑。她不喜歡這種客套的笑臉,很快松了手坐回交椅上。

會客室門開,與墨深在同一批輪科實習的楊森手拿病歷來找墨深。張茜初手抖,掌心裏捏成一團的紙巾球幾乎握不住。她小心地擡擡眼。近來楊森與李潇潇走的近,不少人注意到了,譚永樹呢。她的擔心是多餘的。譚永樹聽說是墨深的同事,居然與楊森也笑融融地聊起話來。害得她在旁緊張地直打阿嚏。

“小初是感冒了嗎?”譚永樹以為她是來醫院看感冒的,關切地問。

墨深代她答:“還是那老毛病,過敏性鼻炎。”

譚永樹道哦,環望室內說:“這裏有植物,可能刺激她的鼻子了。小初,我們走吧。”

張茜初起身應好。她是想走了,再看他和楊森聊下去她會為潇潇吓出心髒病來。

墨深送他們兩人到門口。譚永樹對她說:“小初,你在這等我一下。我把車開來送你回家。”張茜初很想拒絕,可譚永樹不等她說話就走下了樓梯。

她朝墨深擺擺手:“你進去忙吧。”

墨深搖頭:“我陪你。樹哥很紳士。我要是這會放你一人,他會責罵我的。”

她驚奇地聽着:“很紳士?”在她眼裏,譚永樹的言行舉止帶有歐洲貴族的刻板模式。

墨深點頭:“我們很敬重他的為人,喊他哥哥。”

接下來,她快速了解譚永樹的基本情況。譚永樹自小居住美國紐約,後來在波士頓念書拿的是哈佛工商管理碩士學位,上個月回國現任美國某大公司駐華子公司的經濟顧問。譚家是個非常傳統的以孔子思想為指導的歷代從商家族,注重禮儀之交。譚永樹又是這一代的長公子。

墨深道:“我大伯很欣賞樹哥的,本想介紹自己親戚的女兒嫁給他,可是樹哥對潇潇一見鐘情。李家不是從商的,也可算是門當戶對。”

張茜初聽明白了,到底李家是高攀了譚家。她不由凄苦地想,潇潇要解除婚約無疑是困難重重。

一輛白色的通用別克駛出地下停車場。

張茜初記起便與墨深對望一眼:有香水嗎?

譚永樹已走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可見男士太紳士也不好,她硬着頭皮鑽進車裏。幸好,車裏放的不是香水,而是一盆小仙人球。

譚永樹對此笑笑解釋:“它能提醒我時刻開窗通風。”

她一聽把頭悄悄扭向車外,開個車也能居安思危她只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車子在車流裏以龜速行駛,始終與前面的車尾保持非常安全的距離。她又知道了,坐譚永樹的車會很安全也會慢死人。她不得不好奇地猜想,這人有過激情的時候嗎?

譚永樹在車裏的碟機放了樂章舒緩的小提琴協奏曲,兩手穩穩地操縱方向盤邊偶爾說兩句話:“我知道你和潇潇感情很好。潇潇說你養了一只可愛的大狗叫大黃,我真想見見。”

“我爸不讓我養狗。”張茜初郁悶地說。後來她想把大黃接到家,父親強烈反對,而小區管理處是明确規定不給養狗。主要是因小區靠近大學附屬醫院,擔心寵物影響醫院病人。

“這樣啊。”譚永樹說,“如果你同意,大黃可以交給我來養。以前我在我家養過一只狼狗。”

“謝謝。我把大黃交給我高中同學喂養了。她也很喜歡大黃。”念到潘雯麗,張茜初憶起最近的一次通話。潘雯麗放棄高考,決定和朋友一起來大都市闖蕩。

“哦。”譚永樹似是無意地提起,“你那同學的名字是——”

“她叫潘雯麗。”張茜初思量四周的朋友中有工作的只有譚永樹,探問道,“你們公司招人嗎?”

“是你同學要找工作嗎?這樣吧,你讓她帶上簡歷來我公司找我。”

“謝謝!”張茜初連聲道謝。這個事令她觀念稍轉:譚永樹其實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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