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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張茜初走路習慣留意四周光景。她憑着好記憶,在商城裏拐個彎便發現了那家小書店。推開明淨玻璃門,她徑直闖入小店裏面。

負責收銀的女店員貓着腰,在收銀臺後邊整理入庫的書籍。張茜初環顧左右,文學類标牌在左邊的書架子。她大踏步往左走,扶着眼鏡在兩邊兩排書架上尋找什麽。等尋到那本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彩色繪本,她着實是高興,看也不看價錢就要直接取下它去付款。

那一刻,她的指頭是觸到糙手的書皮了。然旁邊突然伸來一只手,從她手指間抽走了那本書。她的心因此一抽,哎道:“那是我先要的!”

“這書上有标明是你先定下的嗎?”對方聲音冷冷地說。

聽出是個男聲,張茜初心想:是從哪裏來的這麽傲不講理的小氣男?她理直氣壯地指着他手裏的彩繪本:“是我先發現它的,這位先生。”

“先生?”

對方沉厚的嗓子是令她誤以為中年男性。這會兒傳來質疑的口氣,她方是留意到對方的學生藍白球鞋。再往上瞟一眼,顯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名學生。白淨的T恤衫與樸素的深藍運動褲,瘦瘦高高的個子不比常寧浩矮,且稍顯瘦長的臉白白淨淨,五官不算特別帥氣,卻自有一股秀氣的風流姿态流溢于他狹長深邃的單眼皮眼睛。

不過,管他是什麽樣的人呢,她只覺得這人很沒有禮貌。

“沒辦法。這裏僅剩一本,我現在需要它,而确實是我先找到它的。”張茜初表明立場,便伸手去拿他手裏的繪本。

對方卻是一轉身避過她伸來奪書的手,并大步走向收銀臺将書擱到臺上,對收銀員道:“我要這一本書,多少錢?”

“哎!你這人怎麽不講理?!”張茜初追上,用手按住繪本不讓收銀員算賬,焦急地喊道。

“是誰不講理?”對方邊說邊要拿開她的手。

張茜初用力捂書,兩只眼怒視他:“我說了,這書是我先發現的!”

“我說,兩位客人。”收銀員總算找到空隙插話,“這書剛好今天又進了一本。”

張茜初不可置信地微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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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店員朝她微笑地點點頭,彎下身子從新來的一紮書裏挑揀出一模一樣的繪本。

早說嘛。張茜初悻悻地在心裏道,兩手故作大方地把書推還給對方:“還你。”

豈料對方拿眼角瞟瞟書,便說:“這書我不買了。”

這話自然是惹得張茜初一肚子火:這男生是從哪個火星上冒出來的!

等他掉身走出書店,女店員邊幫張茜初收款,邊擠眉弄眼地說:“他是你朋友?”

“我——他——”張茜初咬牙忍住火氣,扶扶眼鏡片,“我沒有這樣的朋友。”

女店員一臉理解的表情:“哦。”

于是張茜初抱着書離開書店的時候,好好的心情幾乎被這一段小插曲給破壞殆盡。

走回到花圃邊,看見在路邊徘徊的常寧浩,張茜初的心再度像是在飛。

“你去哪裏了,小初?”常寧浩一見到她馬上撒開兩腿跑過來,臉上盡是擔憂地問。

張茜初不知自己怎的,這會兒只想學他傻呵呵的櫻桃小丸子笑了。把他拉回花圃邊,她将手裏的書奉上:“給。我先說清楚,我借給人家書只有一個原則,非還不可。”

常寧浩受寵若驚地吞噎口水:“你借過給誰書?”

“兩個。潇潇從我那裏借走一本。墨涵的那本是他偷偷向我爺爺借走的。”

常寧浩記起了,墨涵丢失的那本書就是郭烨南落在她手裏的把柄。他聳眉頭撇嘴巴,雙手十分慎重地接過她手裏的彩繪本。看清楚書名寫着《向左走,向右走》,他微吃驚。他一直以為她是他所見過的最現實的女孩,沒想到也有這般浪漫的心思。

“我喜歡它裏面的一句話:冬天總是會過去,春天總是會來的……”

她輕輕地這麽說。他聽着她動人的嗓音,拿着書的手便不禁抖了起來。

這一本書的重量不比他送她的石頭輕一分。

這是她對他的允諾,平等于他對她的允諾。

常寧浩的心也像是幸福的鴿子在飛:他愛上的是個珍重感情的好姑娘。

雖然在回家的路上,她依然撅着嘴巴不忘譏諷他:“怎了?被那個像黎姿的女生抛棄了,就來找我了?”

他仍舊委屈地癟嘴:“小初啊。我有這麽差嗎?我是一表人才,多少女孩子倒追我我都看不上眼。”

“得了吧。你常大律師就長了一張嘴。”她甩甩頭發,冷哼。

他拉過她小臂,突然伏低到她耳邊說:“我是說真的。她是想與我交往,可是我一直沒有答應。現在我更不會答應了,因為——”

下邊的話他不用說,她看他熾烈的眼神都覺得滿臉赤紅。

回到家,她躲在被坑裏趕緊撥電話給潇潇。

李潇潇好像神機妙算,聽她支支吾吾的聲音說:“我猜呢,常大律師是送了你什麽東西吧?”

“你怎麽知道?”張茜初一不小心,着了對方的套。

李潇潇哈哈大笑:“這是遲早的事兒。你看看你,到了這裏後,與誰相處的時間最長呢。你們倆沒有一天不挨一塊的,我們這群人要是看不出你們有鬼,才怪了。”

張茜初拿紙巾搓鼻涕:“別提了,我也覺得我今天有點兒——”

“怎麽了?被他感動得流眼淚了?”李潇潇打趣道。

“是流鼻涕!”張茜初沒好氣地回話。

“小初。”李潇潇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你可是別學我。我知道你爸媽和寧浩的爸媽是贊成你們的事。但是,寧浩不同,我知道他為人,他真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他真的能與你在一起,我放心!”

“你放心什麽?”張茜初好笑地問,“你是我爸媽還是他爸媽啊?”

“總之,我既能放心下你,也能放心下他了。”李潇潇采取兩邊不得罪的說話方式。

“是嗎?”張茜初低喃,挂上話筒。

到底,她也是知道他的為人,才喜歡上他的。對着鏡子把石頭小心懸挂在胸前,她走回睡床。

明天,是正式開學了。

N大以文科出名,因此張茜初的外語系、潇潇的中文系與常寧浩的法律系都是受到學校重視的熱門院系。

張茜初第一天踏入N大,第一感覺是眼花缭亂。

不提校園的廣大與錯綜複雜的區域劃分。上課的教室與中學不同,沒有固定教室。宿舍樓是幾個院系女生混居,基本是一間宿舍住六至八個人。狹窄的過道,晾衣服都是見縫插針。看着美女大學生們頭頂內褲毛巾,行動收放自如,張茜初挑挑眉:不賴。

陪她進宿舍的劉雲蓉見是這般簡陋的住宿環境,心疼道:“小初,我們申請回家住吧。”

“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張茜初摟住劉雲蓉的胳膊,以小孩撒嬌的語氣說。

劉雲蓉嘆氣:她怎能說得過張茜初這張嘴呢?只得再三囑咐孩子有事必是得找回家人商量。

張茜初等劉雲蓉離開,拿了條抹布哼着小曲兒擦洗床板與桌凳。

與她同宿舍的其她五個女生,有父母陪着來的,有與老鄉一同來的,也有自己拎行李遠道而來的。白天算是熱熱鬧鬧,大夥兒互相都是和和氣氣的,問個話借個東西都不忘用個敬詞。

晚上,外來人士都走了,舍友們彼此間開始聯絡感情。

張茜初的人緣本來就不差,加入其中有說有笑。

直至突然來了一通電話。

“張茜初,找你的。”在電話機旁的舍友小林子就近接起話筒,聽了會兒叫道。

張茜初疑惑地走去接過話筒。

其她舍友紛紛問小林子:“誰找她啊?”她們吃疑是有原因的,她們都不知道自己宿舍的分機號碼,正想找個人去問宿舍管理員呢。

“是個女生,自稱是她的朋友叫做李潇潇。”小林子回答。

“李潇潇?這名字聽起來怎麽這麽熟悉啊。”有人低叫道。

“怎了?怎了?”衆人團團追問。

“哎!我記起來了。不是那個保送我們大學中文系的才女嗎?李潇潇可出名了,她在我們城市讀中學時就已經很有名了。”

大家轉頭,看着毫不起眼的張茜初。

“你确定?不是同名同姓?”四張嘴同時問小林子。

“這——”小林子答不上來。

第二天,還沒開始軍訓,李潇潇與常寧浩來找張茜初詢問入學第一天感受。

不少人有興趣地往欄杆下朝他們三人眺望一眼。

因在這個局限的校園圈子裏,李潇潇有名,常寧浩也有名。

在外人看來,常寧浩與李潇潇算是才子佳人。張茜初插在這對璧人中間,是有點兒格格不入。

張茜初他們三個自顧像平常那樣拉扯閑話。

李潇潇如以往去挽張茜初的胳膊,親熱地靠着好友臉邊說話。

去到飯堂,常寧浩定是要請初到大學的她們吃一餐的,拿着飯卡去幫她們打飯菜。

李潇潇已從電話裏得知他們兩個在一起的事兒,用餐時,慫恿常寧浩給張茜初夾菜。

大學裏滿是長着眼睛的人。

張茜初吃完飯與他們兩個分手回到宿舍,突然發覺室友們投過來的目光有點兒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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