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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張淨同學,是不是被我們大一女兵的風範給感動了?”女兵方隊的教官是個很會侃的人,見張淨拿相機給張茜初照相馬上就來侃。
張淨細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僅微微勾起一角:“我是覺得,像她這樣的女生最好是調去救護方隊修養修養品性。”
秦雨趕緊笑哈哈打和場:“方教官勿怪。我們廣播臺的副臺長最愛開玩笑了。他是喜歡你訓練出來的這群女兵呢,不然怎會拿相機拍照呢。”
張茜初不知道張淨是不是在開玩笑,倒是記起他是誰了:是那個在書店裏與她搶《向左走向右走》的男生!
回憶起他是何人,心情反倒輕松了。張茜初向來懶得去睬這種沒有禮貌的男生,大踏步入列。
但是張淨一走,休息時段,她周旁的女生們個個議論起張淨了:“哎,那廣播臺副臺長長得真好看啊,而且那聲音,讓人心裏頭燎火啊。”
張茜初喝着水壺裏的開水,差點一口水又要噴出來。抹抹嘴邊的水漬,她細點回想: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清清爽爽的白襯衣,薄紅的嘴唇與漆黑的單眼皮眼睛仿佛是朱墨描繪,以陽春白雪拟這人毫不過為。
至于他的聲線,總被她認為是老成,其實并不然。據衆女生的說法,她應該去留意每周一五點到六點之間廣播臺的固定自辦節目——電影留聲。那是廣播臺裏唯一有張淨主播的節目,且是由張淨個人編排及獨播。
這個不難,今天是周一,今晚沒與潇潇碰頭,張茜初自個打了飯靜悄悄在宿舍裏扒飯吃,打算聽聽那個張淨的聲音有多厲害。
學校廣播臺的喇叭是帶了那種舊式的沙啞,當飄渺的女聲在空間裏婀娜,像卷帶子一樣帶動人封塵的一段記憶。
那是一部叫做天使之城的片子,裏面的男主角是一名天使,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子。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 for that second chance
女聲唱着:用盡一生的時間去等待那第二次機會
男聲說:上帝既是安排我們相識,怎能不讓我們相守……
女聲低吟着: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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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啞的男聲仿佛在吟唱:我聞過她的秀發在空氣中的飄香,我親吻過她柔軟的雙唇,我曾觸碰到她溫暖的手——我寧願要這些短暫的時刻,也不願意要沒有這些的孤獨的永生。
張茜初上下齒咬住了手裏的筷子:不可否認,他的聲音配在這傷感的音樂中簡直就是個惑人的幽靈,好比梁朝偉那雙勾人的憂郁眼睛能讓人心裏頭微微發疼發酸。
樂聲逐漸遠逝,張淨的聲音還在繼續:
當他們問我最愛的是什麽,我會告訴他們……就是你。
“啊,我今晚一定睡不着了。”聽入迷的小林子叫道,“如果有人對我在耳邊說這樣的話,我一定會想死掉的。”
張茜初撇嘴巴,趕緊把飯給扒完。走時不忘攜帶兩包紙巾放口袋裏,手順便摸到胸口處的石頭,在這炙熱的天氣裏熱得她心窩口疼疼的。她沒想到自己竟是沒幾天,就想念起常寧浩了。也或許是被今晚這音樂突然給擾的……
晚上李潇潇照例打來電話與張茜初談天說地。當張茜初描述下午與男兵對打,李潇潇聽出了好友些微古怪的語氣。李潇潇便想:難不成張茜初被那男生的事兒給一口氣哽着?
張茜初是滿不在乎地說:“訓練完,他去完醫務室專門走到我這兒來,問有誰給我打水。我當然是潇灑地揮揮拳頭,憑我這兩只手,何必要人來幫我打水。哈哈,他一看我舉拳頭,就吓得跑了。”
李潇潇這邊與張茜初通完宿舍電話,立即撥通手機聯系常寧浩。
常寧浩在通話裏聽李潇潇形容事情的嚴重程度,隔天抽空立即跑到女生宿舍來了。
接到宿舍管理員電話,張茜初套了件淺灰的長袖毛線衣跑下樓。N市天氣變化無常,昨天熱得要死,今晚竟是起風了。在蕭瑟的風裏她像只企鵝畏縮脖子,看見常寧浩驚喜地眯眨眼:“你怎麽在這?”
“小初啊。我們這麽久沒見面了,你不是該先問候一下我嗎?”常寧浩“怨氣十足”地說。
張茜初啧一聲:“我和潇潇找你不下百次。誰也不知道你這個日理萬機的總理身在何處。”其實見他來,她心裏是高興死了,只是嘴巴忘不了與他嬉鬧。
“你們可以打我手機。”
“你在忙,我們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呢。”張茜初搓搓鼻子,“常大律師,你想敘舊,我們找個地方吧。這裏風大冷死了。”
常寧浩道:“好,你把水桶拎下來。”
“你要水桶幹嗎?你的水桶壞了嗎?”張茜初扶扶眼鏡,歪個頭看他。
常寧浩攆她上樓強調:“我要水桶。”
張茜初撲甩個紅色塑料桶咚咚咚跑下樓。看他僅穿着件擋風的運動風衣在鐵拉門那裏徘徊,她心頭一熱,酸疼!
常寧浩大步走過來,拎過她手裏的水桶便是往外走。
張茜初只得追趕着喊:“你拿我的桶想幹嗎!”
一路她直追到女生宿舍區外,步入林蔭路。微風徐徐,兩排垂柳宛如少女的一條條發縷飄來蕩去。常寧浩停住腳,轉過身突然就伸出單只手把她摟到懷裏。
張茜初的臉蛋蹭到他的衣服,便是忽地通紅,心裏嬌嗔他這是做什麽呢。
常寧浩摟她的那只手是慢慢地要攥成一個拳頭,強烈壓制着什麽:“我能不來嗎!我的女朋友都被人欺負了,我還能不來嗎?!那個人是有眼無珠,我常寧浩挑的女朋友排得到他說話嗎!”
有人保護的感覺是這般的甜蜜啊。蜜的滋味第一次沁入心扉,張茜初的鼻子又癢了。于是,她趕緊伸出手來安慰他了。摟摟他身子,像撫摸大黃那樣拍拍他後背:“別氣,別氣。我都不氣,你有什麽好氣的?”
“我是氣!你被人欺負了怎麽不出聲?”常寧浩說到這兩鼻孔冒氣,放開她依舊是氣呼呼的。
“我怎麽不出聲了?”張茜初一抹鼻子,“我教訓了他兩次呢。他現在是見到我,就像是喪氣的王八跑得比誰都快。”
常寧浩聽她說話的口氣理直氣壯,心想也是。她能把他制得死死的。區區一只來犯的螞蟻,能奈何得了她嗎?這氣,便是有些消散了。
“把水桶還給我吧。”張茜初知道他氣什麽也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了,要拎回水桶道不用。
常寧浩自然是不給的:“去去,你的力氣有我的大嗎?”
“常律師,你今晚是吃了火藥啊?”張茜初皺鼻子,平常他基本都是讓着她的。
“沒,只是吃了幾顆辣椒。”常寧浩心頭大火一消,難得興致地與她侃話。
張茜初見他恢複眯眯笑的臉,心裏松口氣,只是抓着水桶并不放手。
兩人為個水桶繼續拌嘴的這片刻功夫,路上距離幾步遠的地方忽然冒出一聲:“寧浩!”
張茜初轉頭一看,路燈下站的那一男一女都是自己認得的。她一下吃愣,松了手。常寧浩趁機馬上把水桶牢牢拎在手裏,才對喚他名字的路菲禮貌地點下頭。
路菲摟抱書本的雙手用力地把指尖插入書頁間,貝齒狠狠咬在下唇裏。她是清楚地見到了,他竟然把一只水桶看得比她重要!想這麽多年來,追她的男生不計其數,就他敢這麽對待她。到底,是他旁邊的這女生惹的!
為什麽?自那夜從游泳館回去後,她怎麽也是想不通。
張茜初有什麽好?
論外貌,張茜初是中下姿色。論才華,他是游泳好手,張茜初是只旱鴨子。
張茜初配不上他,所以他定是被他母親給強迫的。
唯有這麽想,路菲的心理才能平衡一點。因此,她始終不能對“橫刀奪愛”的張茜初釋懷。
當然,如果張茜初知道路菲用“橫刀奪愛”來針對自己,會認為這是世上最莫名其妙的事情。她是信任常寧浩說的話。常寧浩說他從未對路菲動心過,對此她是看得出來。
常寧浩常來她家做客,她偶爾會拎些水果到常家做謝禮,與常家夫婦算是常接觸了。對金曼瑤她有些了解,因此她清楚路菲這種嬌滴滴的女生壓根入不了金曼瑤的眼。她所知的常寧浩與金曼瑤的性子頗像,結果可想而知。
顯而易見,自認受到極大委屈的路菲掃向張茜初的眼神極不友善。
張茜初眉毛一簇一挑,看着眼前這位像黎姿的美女同學貌似是上演起連續劇的一幕。
白皚皚的燈光下,路菲的面色愈漸發白,終是白得像張白紙。她望着常寧浩的眼睛浮生起一層水霧,好比那被活生生拆開的可憐女主角。最後,她瘦削的身形伴随随風搖曳的垂柳,只要等風一來,立即便倒,完成這場戲。
張茜初驚詫地發覺,對方沒倒下呢,自己就先為其編排好劇本了。她撞撞常寧浩胳膊,揶揄道:“常律師,美女要倒了,你不趕緊先準備好伸出手。”
常寧浩心裏長嘆氣,怒瞪張茜初:“我手裏拎着你的水桶呢!”
“哦,你力氣不夠,一只手接不穩美女。”張茜初笑嘻嘻地仍舊與他掰嘴。
這在路菲看來,他們是在當着她的面打情俏罵極度地侮辱她。她為傲的自尊哪能容得下他們這麽做,站住腳她暫且不暈了,嘶聲吶喊道:“常寧浩,你這沒良心的,你喜新厭舊,早晚會遭天打雷劈。”
常寧浩是沒與她正式交往,但被她這麽一喊,四周路過的人聽見,第一印象也是路菲占了理。
所以說,惹上這種女人是種非常的麻煩。
本來站住路菲旁邊的張淨,早已是退了兩步隐沒于樹蔭下。他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觀望這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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