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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哥,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小初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我知道,她吃軟不吃硬。”

“那你還這麽做?”

在話筒對面傳過來的是張淨的笑聲,低沉的,激烈的,就好像是風雨雷電下從電臺裏放出的命運交響曲。

潘雯麗聽着聽着,那聲音跟着從溫暖的地面墜入無底的冰谷:“我今天也要去見那人了。”

“好。”

潘雯麗離開家。在去譚永樹的公司之前,她要先買個頭飾,便是繞道去了市中心繁華的商業街。

今天非周末,商業街裏的游人并不多。潘雯麗穿的是那天見小初的翠綠碎花連衣裙子,哪怕在大街上偶然遇到見過的人,也必然像張茜初一樣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于是,她在寥寥的幾個游人裏頭看見了楊森。

楊森也見到了她。她清楚地見着他眼眸裏閃過一抹驚豔。

楊森認不出她是自己之前見過的人。

想到當初他在米線店那副厭惡的表情,潘雯麗笑得愈加含蓄,仿佛是一朵羞澀的睡蓮。

“怎麽了?”李潇潇回頭發現楊森沒跟上,詫異地問。

“沒有什麽。”楊森急忙收回視線。

他們倆,今天一個趁着學校沒課一個正好醫院輪班休息,相約出來走走。

走走是李潇潇給出的說法,他們之間的關系畢竟是隐秘的地下戀人,必然是要在全世界裏瞞住那個唯一不能知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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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李潇潇如此坦然地說是“走走”,還有一個原因,她和楊森每次約會确實都是在走路聊天。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安慰她心靈寂寞的傾聽者,楊森扮演了這個角色。

可以肯定的是,她和楊森之間至今沒有做出任何出軌的男女動作,連牽個手也沒有。

走到一家婚紗店,李潇潇駐步。櫥窗裏的女模特兒罩着的那身潔白的婚紗,一層層散開,好像是一朵花兒,她驀地想到一個詞“開苞”。

也确實,她對于男女之間的理解,就是從譚永樹向她求婚那一刻開始。

“要進去看看嗎?”楊森體貼地問。他其實對婚紗沒有任何概念,但是他知道,他陪着的女人裏百分之百都會喜歡婚紗。即便是個讨厭婚姻的女人,對于婚紗也會抱有莫名的幻想。

李潇潇穿過店員打開的玻璃門,在一片歡迎聲中走進了婚紗店。楊森跟在她後面,手裏幫她拎着把小陽傘。

看着他們兩個人都進了店,潘雯麗走上來。她站在李潇潇剛才的位置,同樣仰目櫥窗裏的女模特兒。

在她眼裏,這垂落下來的層層婚紗,像的是那一片片凋零的花瓣,由鮮美的顏色褪變為蒼白。冬日降臨,萬木皆枯,曾經充滿麗色的春天一去不再複返。只是,她仍能從這美麗的事物上,回憶起那個時候一些美好的東西。

當年幼小的時候,她是那麽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由于個子矮看不見櫥窗裏的玩具,便是在大街上嚷嚷叫。父親只好把她背到自己肩膀上,讓她能高瞻遠矚。

“哎呀。我的小公主,這下你看清楚了嗎?”父親疼她,說每一句話都是“小公主”,滿是寵溺。

然後那些店員就會急急忙忙走出來,對他們父女哈着腰,臉上挂着阿谀奉承,盛情邀請他們進店裏看一眼。仿佛只要是她潘雯麗垂簾一眼,便是天大的恩賜。因為父親只聽她的話。

是的,那時候她的穿戴就像是個小公主。一套幾百塊的小洋裙,一雙幾百塊的童鞋,她細小的脖子上挂戴的粉珍珠項鏈是上千塊的真貨。

現在呢,站在門口準備迎賓的店員慵懶地掃了掃她,便把她歸入可有可無的顧客之列。

這是一家名牌婚紗店,這裏的每件婚紗都是享譽世界的奢侈品。懂得奢侈品的含義嗎?那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東西,沒有錢的人只能遠觀不能擁有。

李潇潇穿的是名牌衣服。她潘雯麗現在穿的是一件幾十塊的裙子,無牌貨。檔次在那裏分明的标示着呢。人在社會上地位的高低,僅憑店員火眼金睛的一眼,便是可以分得一清二楚。

潘雯麗把手伸入拎包裏摸到幹癟的錢包,這時候她會十分想念起張茜初和去世的張大爺。如果那時候不是遇到了張茜初和張大爺,她潘雯麗的日子不知要怎麽過下去……這世上,她最不能傷害的就是這兩個人。但是,張大爺走了,張茜初回到了李潇潇身邊。

她定住神,透過玻璃門望到李潇潇。看見李潇潇與楊森兩人臉貼臉親密地說話,她心裏平靜了些。想到張大爺常說的一句話“萬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她轉過身朝對面一擺地攤的走去。

去到譚永樹所在公司,已是下午三點鐘。

這個時刻拿捏得準,潘雯麗的自信心倍增,直接報出譚永樹和張茜初的姓名。

服務臺的小姐打電話給譚永樹後,對她說:“譚顧問讓你去辦公室見他。這邊請。”

潘雯麗跟着前面引路的小姐走去譚永樹的辦公室,一邊走一邊觀察。

這家公司的寫字樓位于黃金地段,公司內的格局也很規整,一個個部門的格子間是按照歐美公司的标準設置。于是更能顯出,譚永樹在這家公司裏的位置頗為微妙。僅憑公司為他專設的豪華辦公室就可看出,此人非一般的能人。

相較之下,楊森不過是一個口上抹點蜜糖的風流毛頭小子。

李潇潇選擇楊森不喜譚永樹,只能說明,譚永樹看上李潇潇,不是因李潇潇的美貌,也不是因李潇潇的才華,而是因李潇潇的單純。

潘雯麗心裏頭琢磨到這,對自己身上這件幾十塊錢的裙子是滿意極了。

譚永樹見走進來的是一個衣着樸素的少女,着實是微怔了下。他的目光從她微風裏飄飄的裙襕,到她雙腳穿的廉價涼鞋,最終在她一側頭發上別致的蝴蝶發卡稍微停駐。

這發卡應該是從名牌店流落到街邊攤的貨色,花色布料制成兩片碟翼,中間鑲有一顆星鑽。

如果說這女孩懂得簡樸,倒不如說很會買東西,用商業裏的話來說,便是眼光很好。

本是想把潘雯麗安排在前臺服務處的念頭,就此一轉。譚永樹撥了采購部的電話:“你那裏不是缺人嗎?我這裏有個人,可以在你那裏試試。”

這麽一次簡短的會面,潘雯麗始終沒有與譚永樹交談上任何一句。但是,她進了他所在的公司,成了一名采購員。

應說她進的這家公司是一家大型國內外知名公司。每日應聘的人是成千上百,沒見到面試官而石沉大海的應聘簡歷是歷歷可數。所以說,能進到這家公司的不是精英,就是最遭人罵的狗熊。

靠關系進門的人,總是免不了在背後被人唾罵,扔小石子。

潘雯麗的情況,正好與忽然被招進廣播臺的張茜初有點像。這個事李潇潇安慰不了張茜初,潘雯麗與張茜初同病相憐,幾句話是說到張茜初的心裏去:“小初,你爺爺不是說了嗎?行得正,站得直,何必怕人說。”

張茜初聽到這話,想的卻是他們這對表兄妹的問題。

自那天她向張淨擺明态度之後,兩人在廣播臺倒是相安無事。張淨不再在她面前笨拙地表演蒼蠅的角色,她希望他這是知難而退了。

豈料到,他如今是把她當成了蒼蠅,遠遠見着她就繞道而走。搞得全廣播臺的人都知道,張副臺長像是很讨厭她。

古今往來,看皇帝面色辦事的規矩只能變通不能違抗。現今廣播臺裏的老大是張淨。由此,張茜初在廣播臺裏的人際關系變得岌岌可危。

張茜初初次體會到了,領導同志的屁股只能拍不能打,即便道理在她這邊也是不能的。這回變成她去主動找張淨談和。

那天,在記者的工作結束後,她留下來等張淨。

剛好當天廣播臺的某位幹事貌似闖了點小禍,張淨和秦雨出去處理事情。張淨回來的時候廣播臺的人幾乎都走光了。張淨随随便便叫住一個出門要走的女生,說:“幫我打個飯。”飯卡交到那女生手裏之後,他獨自走進廣播室關上門。

張茜初知道,他是要一個人安靜地寫報告。

想必這時候找他談話并不合适。她正想走,那名拿着飯卡左右為難的女生發現了她,跑過來向她請求道:“小初,我有事,你幫幫我,給張副臺長打個飯。對了,他只去第二學生飯堂打飯菜。”

張茜初向來是樂于助人,見對方真是有急事,便應承了下來。拿着張淨的飯卡走去學生第二飯堂時,她心裏啧兒嘆:這張淨的嘴真是挑,不愧是領導同志。

因為學生第二飯堂明顯離廣播臺地裏位置遠了點,中間隔着還有一個學生第三飯堂。而且學生第二飯堂上面二樓安設有一個學生餐廳,那裏的飯菜是全校最好最貴的。

經這一番考慮後,擔心領導同志吃不慣粗茶淡飯,張茜初跑上二樓的學生餐廳為張淨打了份豪華飯盒。

将飯盒放到編輯室的桌上,張茜初走去敲廣播室的門。強調一下,這會廣播臺只剩他們兩個。張茜初是勉為其難,輕聲細語地隔着門板對裏面的人說:“張副臺長,飯已經幫你打好了。”

“嗯,我知道了。”張淨也可能是剛好寫完了稿子,速速起身走出來。

張茜初來不及撤退,只好閃一邊站。

張淨直走到那唯一放着飯盒的桌邊,看到豪華飯盒面色是嘩地一青:“你在哪裏給我打的飯?!”

更啊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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