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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123年，清晨5：30，苗糕反常地已經穿戴整齊，正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她身穿職業正裝套裝，一頭短發梳的一絲不茍，大大的杏眼圓圓睜着，嘴角也緊緊抿着，看上去非常緊張。

苗糕呼了一口氣，舉起右手做了個“fighting”的姿勢，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一般，朝鏡子裏的自己用力點了點頭，接着轉身走出卧室。

她一直走到玄關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朝着另一間卧室大喊：“小姜！我今天要帶學生去上實地體驗教學課，中午不回來吃飯了，午飯你自己解決啊！”

隔壁卧室聽到聲音門打了開來，一個睡眼惺忪的女生探出頭來，有氣無力道：“啊……今天這麽早啊，出門要小心哦”，接着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道：“我繼續睡了”，就自顧自地關上了門。

苗糕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才轉身出門。課程雖然約在了早上9：00，但是她想要早到兩個半小時，因為提前到現場才能有足夠的時間熟悉地形，而且也要在上課前背熟所有要教授的內容。更重要的是，她今天面對的可是來自各行各業的精英。

清晨的陽光還未穿透雲層，空氣中混雜着汽油味和灰塵顆粒，街道兩邊滿是不符合工程原理的危險建築，看起來搖搖欲墜，外牆體也早已破爛不堪。苗糕跳上了自己花重金買的單人式飛車，啓動全息投影屏，發動飛車朝遠處一片高樓大廈的繁華街區飛去。

大約8點半多的時候，這片大廈林立的繁華街區就開始有不少飛車從各個方向湧來，苗糕站在一座大廈的半空平臺上往下眺望，看到約定地點旁邊的廣場上已經有學員從車上下來了。

苗糕站在平臺上發着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生物電芯片，這是個網絡登錄終端，界面上顯示時間是8：50，她看着時間快到了，整個人好像被火燎了一樣，擡腳就往中央電梯跑。

苗糕準時從那群廣場上學生的面前出現，調整好臉上的笑容，大聲朝前方說道：“久等了！各位來自各行各業的精英學員們！我是你們今天的實地體驗課老師，我叫苗糕。”

學員們聽到聲音都轉過身看向苗糕，自動朝前聚攏向她走近，但是有個男學員像沒聽見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苗糕發現了氣氛的不對勁，看着唯一沒轉身的男人，突然開口說：“相信大家今天願意來到這裏，一定已經從三天前我發的公告中了解到了這節課的價值”，她頓了頓，觀察在場的每一位學員的表情，發現有一個女學員表現出認真傾聽的神情，于是繼續說道：“沒錯，這節課是教大家如何尋找路線潛入大廈，并且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珠寶的。”

那名剛剛還站在一邊的男人聽到這句話後突然沖過來，瞪着苗糕說道：“哼，我就是這裏的珠寶商，我想進去就能進去，還用得着你教我嗎？”

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看向那個男人，又一齊看向她，苗糕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正想說什麽，卻見那個男人生氣地甩了個臉色，就轉身離開了。

苗糕見自己課程被這麽一攪和，以為自己準備了三天的定制課程泡湯了，還沒來得及沮喪，就聽到剛剛那個女學員開口說：“既然他走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正常上課了？”

苗糕驚喜地看向她，又聽到另一個男人說道：“是啊，反正我們跟他又沒什麽關系，只不過是借用一下他的場地而已。”

苗糕意外地發現學員的熱情還是比她想象的要高，于是她調整了面部表情，笑着說：“好的，各位的需求我十分了解，各位精英都有自己的本地安保系統，但是不論什麽保護措施，都沒有提升自己的危險應急能力來的直接。”

學員們都贊同地點了點頭，苗糕笑着說道：“那好，請大家跟我到今天的起點站。”

于是苗糕帶着學員們繞到大廈背後的一處垃圾站，轉身解釋道：“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建築物中，都存在一個沒有人會進去的管道，就是這個垃圾運輸管。”苗糕指着垃圾站裏面地上的一個小洞說。

一個學員捏着鼻子，吃驚地問：“不會要鑽這個洞進去吧？天哪我不行的，聞一下都會熏死！”

苗糕笑了一聲，說道：“當然不用，根據一直以來的建築物工程标準，任何建築物的垃圾運輸管都必須沿着通風管道進行設計，也就是說，我們可以走通風管道潛入建築物。”

那個女學員問道：“通風管道的入口在哪呢？”

苗糕回答：“好問題”，同時贊賞地朝那個女學員一點頭，繼續解釋道：“通風管道沒有入口，不過，從三層往上，每一層的通風管道都會在天花板上留有一個50*60㎝的小洞，這個大小的洞正好可以供一個成年人通過。”

女學員點了點頭，嘗試着說：“是不是只要确定垃圾站入口的位置，沿着這裏往上，就能找到通風管道的入口了？”

苗糕鼓了鼓掌，“非常好，這正是我今天要告訴你們的內容。垃圾站旁邊沒有監控，而且沿着垃圾站入口往上一定能找到通風口，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我帶你們來這裏的原因。”

一個學員聽罷問道：“可是這三樓離地至少十幾米吧，怎麽上去啊？”

“爬上去。”苗糕肯定地回答。

那個學員一臉震驚，“這……不可能吧……”

于是苗糕二話沒說，在地上助力跑了幾下，就一躍而上，攀到了二樓窗戶上面，然後借着速度和慣性又爬上了三樓的窗戶，緊接着将腳踏到三樓窗戶的上沿，利用重力将自己倒挂着甩進三樓裏面，沿着室內牆壁，攀到天花板上，找到通風口并打開了它。

學員們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那名女學員更是露出了欽佩的目光。苗糕從通風口處跳下來站穩，朝着下面的學員鼓勵道：“大家可以試一試，不用像我這樣爬，先從自己能做的開始嘗試。”

于是下面的學員開始笨手笨腳地往二樓窗戶爬，幾乎沒有一個一次就成功的。有兩個男人還架着那個女學員往上舉，結果連一樓窗戶的高度都舉不到。不過其中有一個男人艱難地用手攀住了二樓窗戶的下沿，然後伸直一條腿往上夠，但是沒能夠上去，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苗糕緊張地看着下面的情況，擔心是自己設置的難度過大了，畢竟自己從小就有過人的運動天賦，什麽體育比賽幾乎都能拿個第一，自己也十分熱愛挑戰各種極限運動，蹦極跳傘對她來說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還自學了攀岩、格鬥甚至還有槍術。但是眼看着樓下的學員沒有一個能爬到三樓的，苗糕決定降低一下難度。

她利落地從三樓跳下來，召集學員，“大家先停一下，攀爬技能是需要日積月累的練習才能掌握的，今天我們先繼續下面的環節，躲避建築物內監控。大家跟我來乘電梯。”

學員都搞得滿頭大汗，猶豫着要不要放棄，聽說可以跳過這個環節，立馬松了口氣，就連那個差點就爬到二樓的男人也是。

苗糕帶着學員繞到大廈的正門，進去後一起乘坐一個巨大的電梯上到了十樓，出電梯就是珠寶店，店內放滿了玻璃展示櫃，裏面的鑽石、寶石、珠串等等，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亮的晃眼睛。

苗糕示意身後的學員們注意左右兩邊牆角的攝像頭，低聲講解道：“除了固定位置的攝像頭，大家還要注意‘法網’派出的移動巡邏的無人機群，它們的速度一般是35m/s，根據建築物內部尺寸，每層的無人機群大概一分半鐘出現一次。”

苗糕帶着學員往裏走，珠寶店櫃臺的銷售員小姐微笑着朝他們說“歡迎光臨”，苗糕和學員都沒有理睬她，一群人神情緊繃很不自然，引起了這位銷售小姐的注意，她悄悄地通知了自己的老板。

那名老板就是早上氣憤離開的男人，一走出來這個銷售小姐就迎了上去，把那群形跡可疑的人指給他看，男人沒想到竟然是早上那個什麽老師帶着剩下的學員來了這裏！

男人大跨步走到苗糕身邊，沖她大吼道：“這裏是我的地盤，請你們立即出去！否則我不客氣了！”

苗糕愕然，猝不及防地被威脅了，顯然沒想到會真的碰上他，後面的學員也小小地震驚了一下，但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神情。

沒有人願意動，男人瞪大了雙眼，兩側腮幫子咬得緊緊地，“既然這樣，那我只能向‘法網’求助了。”說完男人就要喊那個銷售小姐打開移動終端登錄網絡。

剛剛還一臉無所謂的學員在聽到法網時才感覺慌張，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苗糕大呼一聲：“大家快躲開！”緊接着一群巡邏無人機突然出現，機槍無情地向他們掃射過來，幾名學員幾乎一瞬間全部斃命。那個珠寶商男人也倒在一邊，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掃射到，此時也一動不動，大概是死了。

珠寶店裏的其他顧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抱着頭狼狽地找掩體，那個銷售小姐顫抖着趴在地上，手指點在報警按鈕上，臉色慘白，估計沒有想到巡邏無人機把他們全部當作入侵者直接射殺了。

苗糕憑着身體本能迅速躲到一個櫃子後面，僥幸沒死，此時驚恐地喘着氣，渾身上下都冒了一層冷汗。突然一架無人機出現在苗糕的正前方，沒有感情的機器音傳來：“蠅群傳聲，鎖定目标，鎖定目标。”

苗糕抓起手邊的凳子朝無人機砸去，然後不管不顧地從最近的窗戶跳了下去。苗糕身體急速下墜，她從腰上拽下一條一頭帶着鈎子的繩索，手死死抓握住繩索另一端，然後朝着斜上方一扔，鈎子牢牢地卡在了六樓的窗戶縫裏，苗糕整個人狠狠地頓了一下，然後挂在了繩索上。

苗糕感到一陣惡心，擡起手腕打開全息投影，想登錄網絡給小姜發消息，但是一打開卻看見了自己的通緝令。她居然被法網通緝了。

法網的通緝令全球生效，法網也會自己調整執法終端，來進行追捕和處決目标。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苗糕害怕連累小姜，于是關掉了全息投影。

小姜此時正在家裏準備午飯，廚房裏燈光昏暗，小姜想看清調料包上的說明，就走到了客廳裏，這時窗外傳來了無人機群接近的聲音，小姜以為只是每天的例行巡邏，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無人機群在經過她家的時候非但沒有飛遠，反而越來越近，當小姜意識到不對時，無人機群已經穿過客廳的窗戶，逼至她的眼前，一聲巨大的槍響之後，小姜倒在了血泊裏。

無人機發出冰冷的機器聲，“蠅群傳聲，擊中目标，确認目标狀态——”

一架無人機接近已經死亡的小姜，掃描了她的臉，又傳聲說，“警告，目标錯誤，目标錯誤。”

無人機群折返而去。

苗糕從大廈四樓的通風管道裏爬了出來，手腳并用地滑到地上後，用布把頭包裹了起來，害怕被人認出來。

她知道不能回家，因為無人機群會跟蹤自己，于是拐了一個大彎，躲到了離家不遠的一個綠化帶裏，那裏可以看到家裏的客廳窗戶。可是直到天完全黑了，家裏的燈也沒亮起來。苗糕察覺到不對勁，小姜沒有工作幾乎不出門，不可能到現在都沒回來，于是着急地朝家跑去。

苗糕到了之後，發現家門是鎖着的，于是急忙開了門摸黑跑進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來，她喊了一聲“小姜？”沒有回應。苗糕心裏充斥着一個恐懼的預感，她顫抖着摸到燈的開關，閉着眼睛打開了燈。

她祈禱着小姜只是受傷暈過去了，而後慢慢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倒在血泊裏的小姜。她側倒在地上，雙目微睜，顯然是被毫無防備的槍殺而死。

苗糕感覺自己不能呼吸，她跌跌撞撞地往前撲去，不顧地上的血跡，把小姜抱起來緊緊地按在懷裏，痛苦從嘴角傾瀉而出，她大聲哭了出來。

“小姜，快醒醒，你別死啊，不要走好嗎，求求你……”苗糕一邊哭着一邊作着無意義的請求，小姜一直以來都是她活着的支撐，她無法面對這樣的失去。父親母親也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她而去，現在連小姜也走了，她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小姜，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我不應該做這個工作的，我早該想到這個結果的，對不起……”

苗糕哭得停不下來，身體裏好像封了一座巨大的水庫，而現在閥門壞了，大量的水變成眼淚不停地流出來，頭也漸漸缺氧而發暈，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可是心裏的情緒卻來越清晰，悲痛自責，還有——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