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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光微亮,文敏柔就起身走到了客廳,沒想到看見鄭華明正坐在沙發上。
“你怎麽也起來了?”文敏柔問道,走到他對面沙發上坐下。
“我睡不着……”鄭華明頂着一張非常憔悴的臉回答道。
文敏柔似乎是被戳中了什麽傷心的回憶,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我也是”,就陷入了沉思。
兩個人靜默地相對而坐,臉上都滿是悲傷難過。屋裏沒有開燈,只有窗簾映着外面的微弱光亮,整個空間顯得陰暗而又低沉。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法網失控的當天。
十五天前,鄭華明和文敏柔在得知整個法網陷入癱瘓之後,明白了摧毀法網的目的得以實現,他們終于從法網的威脅之下脫險了。于是兩人急忙回到了苗糕和F下去的那個洞口,巴望着他們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安全地出現在洞口,笑着對他們說“我們成功了!”再然後一起回家。
但是很遺憾,等了整整十五天都沒有等到苗糕和F出現。鄭華明起初兩天還能安慰自己,“也許底下的空間還有別的出口,苗糕和F只是從別的出口安全逃走了。”然而黑bar老板毫不仁慈地拆穿他的自我安慰,說道:“這個洞口離底下起碼幾千米吧,就算活着估計他們也上不來了。而且放着這個已經知道的出口不走,難道在底下花幾倍的時間找別的洞口嗎?”
鄭華明無言反駁,黑bar老板也因為法網癱瘓導致堆了一攤子事要處理就先離開了酒吧。
文敏柔看起來也臉色很差,問他要不要繼續等下去,鄭華明很猶豫,于是兩個人都沒有離開,就在這兒互相陪着對方。
他們花了十天的時間才說服自己苗糕和F已經死亡的事實,受了打擊,帶着悲怆的心情為他們兩個人在酒吧後街一處隐蔽角落裏立了兩個小碑,分別寫着“苗糕——摧毀法網的人類英雄”、“F——為摧毀法網而犧牲的殉道者”。他們并不敢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何況即使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兩人立完碑後站在碑前長久地低頭默哀,最後才無奈地離開無淚之城。無處可去,于是鄭華明領着文敏柔回了自己原先的家。
窗外傳來的一聲吆喝打斷了鄭華明和文敏柔二人的思緒,吆喝聲響亮而悠長,喊着“手工面條——十幣等值一份——”
文敏柔回過神來,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看向樓下吆喝的男人,他帶着兩個塑料箱子裝面條,還騎了一個奇形怪狀的代步工具,應該是自己改裝的。
在法網癱瘓之後,人們無法使用幾乎一切交通工具,食品供應也被迫終止了,本該由大型飛車運載至世界各地的食物和材料,現在積壓在工廠之中,無法送達需要的人們手中。
人們的生活一夜之間回到了“原始時代”,因為食物變得稀缺,人們開始在小範圍的地區之內做起了直接交易,那些家裏或是公司仍有食物儲備的人,開始向缺少食物的人高價兜售。部分人得到了食物緩解了饑餓,但是仍然有大量的人因為這場混亂陷入忍饑挨餓的局面。那些挨餓的人們被迫想方設法地獲得食物,有人改裝了車子直接向食物加工廠而去,有的人嘗試在荒地上種菜,也有的人去偷盜或是強搶……由食物引起的械鬥層出不窮,無人監管的局面更加重了人們的投機心态。
不止如此,本來依賴網絡的一切活動都被迫終止,學生不能再繼續學習,公司不能再繼續運營,醫院管理陷入混亂,金融活動幾乎停滞,甚至犯罪也不再受到懲罰。過于依賴法網的消極後果正在慢慢呈現,腐蝕着人們本該健康的生活。
那個在街上吆喝的男人被一個從路邊綠化帶裏突然沖出的人劫了食物,男人被撞得摔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叫。
文敏柔在樓上的窗邊默默地看着,一聲不吭。
“廚房裏還有昨天晚上沒吃完的菜,我去熱一下,待會兒盛給你吃一點吧。”鄭華明起身說道。
“又有人被搶了。”文敏柔沒有回答,低聲說了一句。
鄭華明不置可否,沉默地走進了廚房。他心裏其實預料到了這一局面,在被法網通緝之前,他也把依賴法網的生活看成理所當然,直至被通緝之後,才意識到人們的生活實際上被法網幾乎無孔不入地控制着。他早就已經适應了沒有法網幫助的生活方式,與那些沒有被法網威脅過生存的人,心态上是雲泥之別。
他從容地将鍋裏的菜煮熱,盛到碗裏端了出去。
“我其實不餓,還是給你自己吃吧,看你昨天也沒吃什麽。”文敏柔說道,離開了窗邊,走回沙發旁坐下。
鄭華明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将碗放到餐桌上,在餐椅上坐了下來,但是并不動筷子。
樓下不時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或是有人大聲喊叫的聲音,他們倆就在客廳裏沉默地聽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突然,客廳中央幾乎覆蓋整面牆的全息虛拟顯示屏自動打了開來,幾行文字滾動着出現在屏幕上。
兩個人幾乎瞬間意識到法網被恢複了,轉頭緊緊盯着屏幕上的文字。
“2023年,一個極端AI崇拜者篡改了兩個擁有主動進化算法的AI的原始代碼。法網即是這兩個AI所創造,目的就是為了控制全人類。”
通知定格于屏幕上,仿佛镌刻在上面一樣,字字沉重。
鄭華明和文敏柔陷入了震驚當中,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通知內容,真相的沖擊讓他們久久不能平靜,他們自然也想起了那天在黑bar外面看到的視頻,腦中産生了疑問。
“這種消息肯定不是法網自己發的吧……?”文敏柔問道。
“應該不是。我覺得很奇怪,這個秘密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鄭華明也不解,說完後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急切地朝文敏柔走去,“這個消息會不會是F和苗糕他們發的?他們沒死!”
文敏柔陷在震驚之中沒能回過神,被鄭華明激動地抓住了手臂,身體被拉着晃了好幾下,才慢慢露出欣喜的神情,開心地說:“他們居然沒死!太好了……”
這則消息很快傳遍全球,同樣地,在這地球上看到這則消息的人們也因為真相的沖擊而陷入了困惑之中,“為什麽法網會自己公布這個秘密?”“這個秘密等于向全人類揭露自己的罪行,不是引人仇恨嗎?”
有人甚至直接用自己的終端在法網上發表自己的猜想,說是有黑客劫持了法網,将這則秘密公開。
很快,衆多猜想如從海綿上擠出的水一般噴流而出,淹沒了法網的整個信息板塊。人們也漸漸意識到,法網與人類本來是敵對的關系,而且有什麽神秘的人或組織在與法網對抗。
讓争論畫上休止符的是法網發布的第二條消息:“2123年10月30日下午,法網因內部信息洩露将工蟻之家內百萬名網絡維護工程師全部屠殺。當天同時,Ne.AK-0099次磁懸浮列車牽引系統故障,因法網運力不足被主動放棄搶救,造成幾千名無辜乘客不幸身亡。”
消息一出,震驚全球,無數人被喚起了那天的回憶,有的恐懼、有的悲痛、有的憤恨……法網的信息板塊又一次被人們的談論淹沒。
“我記得那天的事情,怪不得列車事故扯上了什麽‘反叛者’呢!”
“後來那天是不是又征召網絡維護工程師了?原來是前一天把人都殺了!太可怕了。”
“那天法網還出故障了,怎麽回事啊,跟這事有關系嗎?”
“我的媽媽和姐姐就死在那趟列車上,本來以為真的是意外,結果居然是法網蓄意而為嗎?它是個殺人兇手!”
“法網就是殺人兇手,它還想控制全人類!雖然不知道把這消息公布的人是誰,但是我們已經認識到法網跟我們是敵對的,我們不會再一次重蹈覆轍了!”
這時,法網發布了第三條消息,準确來說是一則宣言:“确立人類自己的執法體系,将自由還給人類!”
這則宣言被人們瘋狂重複,大家都在發言喊着“将自由還給人類!”人們被這種激昂的情緒包裹着,這個時代的人從未體驗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共識,因此這種牢牢抱團的沖動才如此不可抵抗,人們瘋狂地陷入追求“屬于全人類的自由”狂熱之中。
然而,仍舊有極少數的人們保持着清醒,他們注意到了宣言中所說的“确立人類自己的執法體系”。很顯然,在被法網控制的生活之中,人們只能按下報警按鈕呼喚法網的執法終端,那些冰冷的無人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被鎖定的目标。然而,同時人們也都懼怕着法網的追捕與處決,也許只是惹怒了一位權勢高于你的人,也許根本不是你犯下的罪行,但只要法網收到報警信號,它們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追殺你。
沒有人想過将人類自己性命的審判權交到同類手中,這則宣言給了他們一個新的思路。
法網的信息板塊出現了一位歷史學家的發言:“人類社會的法律,是基于絕大部分人的常識以及道德意識之上的。曾經地球上的人類擁有自己的法律,但是現今能夠查閱的相關資料少之又少,所有原先的法律條文也都找不到任何蹤跡……希望各界人士能貢獻自己的才智,我們要做的是從無到有創造人類的新世界法律……”
這條發言很快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很多人從追求人類自由的狂熱情緒之中回過神來,不少非常有價值的提議也出現了,諸如執法對象、執法手段、定罪類型、甚至量刑等等。
人們經過不斷地發起讨論、思考辯論,獲得了許多關于建立執法體系的可行舉措。最終在三個月後,一場線下座談會召開,來了幾乎十幾萬人,會議确定了最終的執法指導文件——《人類新世界制裁犯罪書》。
一個由人們自己的智慧和理解凝結而成的社會秩序在此之後逐漸形成,人們獲得了科技與精神的雙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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