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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兩年後,2125年,一個寒風凜冽的下午。
“無淚之城”重新恢複了往日的紙醉金迷,人們穿行在被大雪覆蓋的街道和大廈之中。一對裹着棉襖的夫婦分別抱着兩個小嬰兒走在一條酒吧後街上,正是鄭華明和文敏柔,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一家四口來到黑bar後街的一處隐蔽角落,曾經的兩個碑還立在這裏,只是字跡被雨水沖刷得十分模糊,只能隐約看出“人類”、“犧牲”幾個字。
苗糕和F消失了很久,到現在也沒有被找到。因此,鄭華明和文敏柔他們每年這天都會一起過來祭拜,一站就是一整個下午。
文敏柔懷裏抱着一個女孩兒,垂着頭一動不動,好像走了神。
鄭華明一手抱着一個男孩兒,一手拿着花籃,裏面裝滿了白菊花。他微微彎了下腰,将花籃輕輕放到了碑前面,将碑底部的雪用手清理掉,然後起身低垂着頭,默默地站着,也一聲不吭。
寒風呼地吹過,凍得兩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兩人抱着的小孩兒緊緊縮在他們懷裏,雖然用厚厚的棉被裹着,但是也明顯抵禦不了這刺骨的寒風。
然而二人絲毫沒有找個地方躲避寒冷的念頭,任憑帶着冰雪的風刀子往臉上削。
很快他們的眉毛上就結了一層冰。
“孩子太冷了,要不先把他們放到屋裏吧。”文敏柔皺起眉頭,甚是擔憂,自從當了母親,面對孩子時總會被激發出母愛來。
“唉……來之前就想讓你把他倆哄睡,你非要帶着。”鄭華明語氣毫無起伏地抱怨了一句,以此來掩蓋自己的悲傷情緒。
二人離開立碑的地方,往一處商業大廈走去。
只有花籃還靜靜地待在碑前,仿佛為碑所紀念之人感到難過,彎着花莖垂着花蕊,不聲不響地陪在旁邊。
這個角落的斜對面是一幢大廈,大廈的最下層窗戶旁邊不知何時裝了個攝像頭,攝像頭可以記錄實時影像并同步至“法網”之中,應該是這片酒吧街老板為了防止有人挑事才安裝的。此時攝像頭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随即又恢複了正常。
“法網”仍舊支撐着人類生活中的網絡功能,只不過不再幹涉人類,也不再有執法終端出現,它變得對人類毫無威脅,只充當着人們生活的一種強大工具而已。
沒有人知道,現在控制“法網”的,是兩人曾經的人類。
沉寂了兩年之久的意識空間內,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他們又來了。”苗糕的意識陳述了剛剛通過攝像頭看到的畫面,“我們要告訴他們真相嗎?”
意識空間又陷入了寂靜,F仿佛睡着了一般,過了很久才回答,“只能等他們自己發現,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告訴他們。”
苗糕的思緒起伏了一瞬,她問:“不是可以通過修改法網公告傳遞消息嗎?”
“你想全球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存在嗎?”F反問她。
“未嘗不可。”
“代價太大。”F語氣平靜,“不過,可以創建臨時訪問我們的入口。設置好搜索關鍵詞之後,只要他們輸入關鍵詞,就能和我們鏈接對話。”
“好辦法。”苗糕覺得自己一定表現地很驚喜,“設置什麽關鍵詞呢?”
“就用我和你的名字,怎麽樣?”
“贊成。”苗糕非常迫不及待,“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ayaka不止有修改公告的權限,還擁有對庫內數據一次性編輯的功能,我借用一下就可以做到。”F回答。
苗糕默認,等到F創建完入口之後,将一串日志傳遞給F:“同步信息:坐标Nr-3681、編號0099-0115固定監控,目标在三層咖啡廳內。”
F接受了苗糕傳來的信息,明白了鄭華明和文敏柔二人在酒吧街附近的一家三樓咖啡廳裏。
很遺憾的是,F無法看到現實世界的任何東西,他的感知只能靠苗糕共享給他。而苗糕只能通過裝在全球各個角落的監控看到現實世界的景象,視角完全被限制在安裝了監控攝像頭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們無法與現實世界産生任何聯系,聽不到人類的音樂、聞不到鮮花的香味、感受不到寒冷的冬天、更嘗不到誘人的食物。
實際上,他們由于在意識空間待太久,現在已經變得像機器人一樣了。他們不知道困所以根本不需要睡覺,不知道餓因此也不需要吃東西,他們沒有任何欲望。時間對于他們來說只不過是日志上的一段數字而已,他們與真正的人類已經産生了不可逾越的壁壘,唯一能說與人類相像的也就只有自我意識了。所幸還保留着作為人類的記憶,否則很容易就在這信息體的運作之中失去作為人類的自覺,而把自己當成另一種物種或生命了。
他們仍然能夠感受到鄭華明和文敏柔對他們的懷念,也十分真切地感覺到寂寞的情感,也許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這兩個人還知道他們的存在了。
咖啡廳內開着暖氣,人們三三兩兩地坐滿了整個屋子,談論聲、說笑聲不絕于耳,唯獨坐在窗邊一對沙發上的鄭華明和文敏柔沒有在交談,安靜地異常。
鄭華明端起咖啡杯,仰頭喝了一大口,仿佛喝的是酒而不是咖啡。
“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根本找不到他們,”文敏柔揪了一小塊蛋糕喂到小女孩嘴裏,也許是看到自己丈夫情緒不對勁,語氣上帶了些安慰,“這不是你的原因。況且,他們還引導人類建立了自己的法律體系,所以他們一定是安全的。”
鄭華明弓着腰無力擡頭,補了一句,“即便我們找不到他們。”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這時,鄭華明的手腕被輕輕電了一下,他擡起手腕查看離線消息,發現是金融行業的同事邀請他參加明天的聚會。然而鄭華明絲毫不感興趣,毫不關心地關掉了消息窗口。接着他又習慣性地點開新聞板塊,像往常頻繁做的那樣,在搜索框內輸入苗糕和F的名字。
他以為屏幕上會像往常一樣彈出“搜索結果為空”的提示,沒想到一個從沒見過的界面打開了。
“這是……?”鄭華明有些疑惑,他看着屏幕上面顯示着白底黑字——“鏈接”,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點。
文敏柔把懷裏的孩子放到沙發上,伸過頭來看,然後說了句,“你怎麽不點啊?”
鄭華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擊了“鏈接”。界面絲滑地切換到一個視頻通話窗口,對面通話的畫面是一張大大的證件照——苗糕的。
“咦?這不是苗糕嗎?喂、喂?”文敏柔又驚又喜,沖着屏幕那頭喊着。
鄭華明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們等待着苗糕說話,而且對苗糕本人不出現卻只有一張證件照而感到疑惑無比。
可是苗糕沒有說話,取而代之的是屏幕上滾動出現的一段文字:“我是苗糕,現在通過臨時窗口與你們對話。”
“苗糕,你還好嗎?怎麽只有照片啊?你人在哪啊?F呢?”文敏柔激動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話音剛落,屏幕上刷新了文字:“我和F在法網之內。他把我和他的意識上傳到了法網中。”
震驚占據了文敏柔和鄭華明的臉龐,鄭華明眼睛瞪得非常大,文敏柔更是捂住了嘴,一臉不可置信。他們倆坐在沙發上消化着過大的信息量,這個事實顯然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鄭華明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能成功說出話來。
屏幕上又刷新了文字:“那天我在黑bar摔入洞內險些死亡,F為了救我,将我和他自己的意識上傳了。”
坐在沙發上的兩人緊緊盯着屏幕,又看到一行文字滾動出現:“為了阻止背後那兩個企圖控制全人類的AI,F和我向全球公布了真相,引導人類為自己的自由而戰。”
“我們成功了!”屏幕上出現了最後一句話,文字定格在上面,久久沒有消失。
然而沙發上的二人并沒有表現出喜悅的神情。
不知過了多久,鄭華明才出聲,他問道:“苗糕,那你們之後會怎麽樣呢……?”
屏幕上的文字消失了,再也沒有新的文字出現。很快,屏幕上苗糕的證件照也慢慢變淡,好像要離去一般。
文敏柔見狀不知哪來的勇氣,朝屏幕那邊喊了一句:“苗糕、F,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我……再見!”她看着苗糕從屏幕前迅速地消失,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再見”作為道別。
屏幕又恢複成了正常的界面,鄭華明看着空空的搜索框發呆。
他感到有什麽東西從心裏溜走了,他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他茫然地回頭看去,文敏柔一臉平和地朝他笑着,懷裏還抱着一兒一女,朝他說道:“我們回家吧!”
他反應過來,一股溫暖的情感流入胸腔,他也笑着點點頭,“好,我們回家!”
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人們奮力地擁抱明天。
偉大的犧牲不需要宣揚歌頌,美好的未來才是最大的回饋和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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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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