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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無論跑來的男子在岸邊如何喊人,周雙都置之不理,轉身步入狹小的船艙內部,她剛坐下,船身忽然一晃,緊接着便是船家驚愕的聲音。

“你你……你怎麽上來了?”

另一個稍顯年輕的男聲輕喘了口氣,語氣抱歉:“船家,實在是有要事趕急,你讓我搭一程,錢我付雙倍如何?”

說着他就要掏出錢袋子。

那船家伸手止住他動作,面色為難:“不是我不載你,而是這船被客人包了,要不公子等下一趟,不過兩刻就有畫舫出船,地方大,速度也快,說不定還比我這小船早到。”

孟瑾往船行過的方向瞧了眼,已經看不到來時的渡口,他一臉一副行了這麽遠上不去岸,包你船的人是誰,我同她協商……”

“不用麻煩……”他剛往船艙的方向走了兩步,裏面傳來女子聲音,緊接着便見一個眉目靈秀的女子走出,孟瑾見她如此通情達理,笑着要道謝,便聽她說,“不載。”

語氣平緩卻不容商量。

孟瑾收斂了笑,原先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全不管用了,但他不是個輕易認輸的,對方修為不比他,只要他不主動下船,便奈何他不得。

剛這麽想着,就見這姑娘二話不說一掌攻來,沒有殺意,明顯是要将他打下船,孟瑾快速躲過,也沒真想和對方打,接連閃過對方幾招,每次想說話就被對方接連的招式打回去。

船身因兩人動作晃動不已,船家抱着船舷躲在一旁,他看不清兩人動作,滿臉憂愁又擔心,一雙眼睛盯着船,就怕哪裏捅出個無法彌補的大窟窿,這可是他吃飯的夥計啊!

這邊孟瑾眼見她連劍都取出來了,身形後撤,站定後擡手止道:“慢着,周雙,有話好好說!”

這話一出,周雙拔劍的手停住,目光探究望向墨綠衣袍男子。

“你知道我名字?”

如今這名字是她上了望青山後給自己取的,外人頂多知道望青山有個從不下山的小徒弟,按理說,她同孟瑾沒有絲毫交集,他不可能知曉。

還有上次重生,孟瑾無故幫她救她……

周雙烏黑眼眸盯他:“你如何知道我?”

孟瑾見她終于肯好好說話,站好後伸手整理衣袍,将頭發撥到背後,動作俊逸灑脫,一派貴族公子典範。他自我介紹:“在下孟瑾,聽聞望青山上皆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

周雙打斷他:“說重點。”

孟瑾頓了頓,心中吐出一口氣,雙手背在身後:“我與賀兄交情不錯,聽他提過有個師妹,姑娘外貌舉止同他描述一般無二,由此認出姑娘身份。”

“小師兄?”周雙随即問:“你既與他關系不錯,那也應該知道他平日最喜歡做的是何事。”

孟瑾可疑地停頓了三秒,輕咳一聲,試探問:“種樹?”

周雙安靜看他,那黑眸清淩淩的,仿佛能看透人心,孟瑾頭一次感到無所遁形,好像他話裏的真與假對方早已識清,然而周雙沒多深究,收了劍問他:“為何一直跟着我?”

這是信了?

孟瑾大喊冤枉:“我此番去弈城确實有要事,也并未跟蹤任何人,能在這裏遇到周姑娘純屬意外之喜,可否看在我與賀兄的交情上,讓我搭個便船?”

周雙:“什麽要事?”

孟瑾道:“我兄長在弈城辦事遇到些棘手問題,非我去不能解決,時間急迫,耽誤不得。”

周雙看着他未言語。

趕他下船是不想他像上次那樣,在官靈渡口被黑衣人殺死,但他若當真有其他要事必須去弈城,即便下了船,也會再次坐船到渡口。

她和孟瑾都是黑色面具要除掉的對象,她有重生的記憶還好,倒是他,分開說不定死得更快。

幾個念頭閃過,周雙沒再讓他下船,反而取出一柄玉尺遞過去,孟瑾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打量一番,點頭評價:“中品法器,對靈氣要求不高,斷水劈石不在話下,是個不錯的法器。”

船家見船上氛圍緩和下來,剛準備爬起來穩住船繼續走,聽到“斷水劈石”,又滿臉憂色地蹲下去抱着欄杆。

連石頭都能劈,他這船撐不住啊!

孟瑾将玉尺還給她,周雙沒接:“你的。”

“給我的?”孟瑾有些驚訝,這人前後态度轉變也太快了,他收了玉尺,從衣袖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只錢袋子遞過去:“我孟瑾沒有白白要人東西的道理,這銀子你收着,等到了弈城我尋到兄長給你等價物件。”

周雙看着那只錢袋子,伸手接了收好:“這些夠了。”

孟瑾笑道:“那你虧大了,這買賣不劃算啊!”

他本就生得俊美,身着墨綠圓領錦袍,衣袖和胸口處繡有精致的花團暗紋,整個人在陽光裏顯得精美明耀,他這麽說着笑着随周雙步入船艙,給這暗沉的小船添上幾分顏色。

小船內部并不寬敞,孟瑾也不在意,一撩衣擺坐下,姿态惬意自在。

周雙收回視線,得出結論:

孟瑾沒有重生。

不然他面對玉尺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而且此時的孟瑾衣着亮麗,行為舉止随意灑脫,眉目含着未退盡的少年氣和朝氣,而之前的孟瑾沉默少言,雖然是同一張臉,卻因背負孟氏族人仇恨而更顯沉穩頹色。

若孟瑾和她一樣重生,有了上次的經歷,孟氏能避開黑衣人突襲就很好解釋,她也能從孟瑾這裏探知更多黑衣人的消息。

孟家能調查的事比她多。

她按下心底的失望,重新打起精神,官靈渡口和弈城并非安全之地,這次她到弈城的時間提前,難免不會再被黑衣人偷襲。

接下來行船的兩天周雙閉目調息,沒有任何交談的意思,讓孟瑾碰了一鼻子灰。

快到官靈渡口時,周雙走出船艙,讓船家找個方便停泊的地方留下,出劍就要離開,又因跟出來的孟瑾停下腳步。

孟瑾拔劍的姿态毫不猶豫,一副要跟到底的模樣,他見周雙停下還不解問:“怎麽不走了?”

“你待在船上,一個時辰後再出發,”周雙垂下眼簾,握劍的手微微用力,“前方有點私人恩怨要解決,不方便旁人在場。”

這話的意思說得很明白,奈何孟瑾臉皮極厚,裝沒聽懂,笑着說:“你解決你的,我趕我的,互不影響。”

說着便閃身從船上離開。

周雙趕緊跟上欲阻攔,但經過這兩日相處,孟瑾已經看穿她并無傷他的心思,就算被趕上也有恃無恐繼續前行。

眼看官靈渡口就在眼前,周雙不再攔他,快速将黑衣人及其弱點告知孟瑾,孟瑾來不及細問黑衣人的事,對方就猶如一道流光飛速離開。

離河河水混雜泥沙,水質渾黃,河面漂浮着叢叢浮草,周雙立于河水之上,無法看清水底是否有活物。

這次她占先機。

她從乾坤袖裏拿出生鏽的四象陀螺儀,松手落入河水之時往裏灌入靈氣,此時孟瑾趕來,恰巧見爆炸後的巨大水花沖天,河床淤泥露出一瞬,又快速被河水覆蓋,緊接着綠植花藤憑空而出,鋪滿了這片水域。

一面玲珑玉扇展開,正懸浮在河面上。

那些開得妖嬈的綠植便是扇面繪制的花草所化。

高品法器,大手筆啊!

孟瑾越過四處蔓延的綠植與周雙并立:“姑娘的私人恩怨是?”

他目光掃了一圈,未見任何異動。

周雙繃着臉沒說話,目光在河面一寸寸逡巡着。

沒有。

是她來太早了嗎?

還是這次黑衣人在孟氏那裏失敗,改變想法,所以未在官靈渡口采取行動?如果是這樣……

周雙望向不遠處的渡口。

弈城可能比她想的要麻煩。

岸邊停泊的小船不多,船家方才還在上下忙碌搬貨物,見到河面動靜望來,面上帶着愁容,似乎擔心今日沒法出行。

周雙收了玉扇,河面恢複水波滔滔,孟瑾在意她說的黑衣人,兩人到了渡口他還在問:“周姑娘同黑衣人有何恩怨,為何說這黑衣人會埋伏于此?”

“請止步。”周雙轉身,擡首看他,黑眸裏滿是認真:“聽聞孟氏前幾日遭黑衣人偷襲,他們也在弈城出沒,你是孟家人,難免被盯上,這裏不安全,幫完你兄長後盡快離開弈城。”

她個子嬌小,五官也生得好看,不自覺抿唇時會露出點嘴角的小梨渦,讓孟瑾從這絲認真嚴肅中覺出一絲嬌俏可愛來。

因這個發現,這一路上感受的冷淡疏離,瞬間被他忘了個幹淨。

當真是奇怪。

他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論出身論修為,他都是同輩裏的佼佼者,加上模樣不錯,性子好相處,見人便是三分笑,雖不至于人人喜歡,卻也不會被人冷臉相待,便是外出歷練,也少有讓他受挫之事。

可偏偏在周雙這裏頻繁受挫。

如今得了一點關懷,便全然不在意她之前的态度。

他自己都覺得神奇。

想當初,他見好友宋岸為了女人連劍都要送出去,宋家人的劍就是他們的命,那女子拒絕後宋岸拉着他整日喝悶酒,他勸宋岸回頭是岸,然而不過兩日,那女子一招手,宋岸扭頭就跑到人身邊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他當時想,這情愛可真讓人犯賤啊!

卻不想,他也有犯賤的時候。

孟瑾笑問她:“你要在弈城待到幾時?”

周雙沒回答,朝他點了下頭離開。

孟瑾臉上的笑瞬間無了。

看!就是這幅可惡嘴臉!

我孟瑾不可能犯賤兩次,再主動找你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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