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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雅集詩會上,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們捧着手中的詩文圍在長公主身邊,希望她能多看一眼。
溫昭随手撿了一本,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睛,發現裴宴正站在府門前,雙目猩紅。
她沒有躲避,反而迎了過去,輕聲問:“将軍知道,此時我在想什麽嗎?”
裴宴啞聲道:“臣不知。”
“我在想——”
裴宴感覺冰涼的指甲劃過了他的脖頸,公主卻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怎麽殺你,比較解氣。”
——我從不是你的劍鞘,我是執劍人。
卷一·錦書休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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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曲有誤(一)
賜婚
周檀,字霄白。
胤史是古人修撰,考據了當年各類記載,稱周檀為北胤第一佞臣。可他的相關資料實在太少,就連詩文集也只傳下來一本,故而他雖在《胤史·佞臣傳》中名列第一,篇幅卻最短,僅有一頁。
曲悠只能尋到關于他的簡短介紹——
周檀是臨安人,少為纨绔,後家門敗落,奮發苦讀,永寧十二年三元及第,拜入時任宰輔顧之言門下,外放時政績卓着,歷任平江簽判、揚州通判,回京後授為典刑寺卿。
德帝大興戾政,在周檀剛回京都的那年,顧之言因反對德帝修建燃燭樓被罷相,與他相關的一幹清流文官都下了獄,最後只有周檀一人低頭,為德帝寫了《燃燭樓賦》。
于是也只有他一個人活着出了典刑寺,轉任刑部侍郎。
修樓是假,借此清洗朝堂是真,自此周檀成了德帝心腹,“屢谄君上,好美色,好財帛,好權位”,完全摒棄了老師的清流作派。
顧之言雖入獄後未遭刑訊,還被準回鄉,但生無可戀,不過幾日便投河自盡。他雖身死,他的門生故舊卻遍及天下,衆人皆不齒周檀行徑,一時之間,周檀身上罵名無數。
而後德帝駕崩、殇帝篡位未成,周檀持着真假不明的遺诏扶十七歲的明帝上了位。
在漫天的罵聲中,二十五歲的周檀入了政事堂,升任執政參知,次年拜相,成了大胤史上最年輕的宰輔。
周檀拜相後立刻開始主持變法,《削花令》便出自他變法期間。
史書簡單描述了幾樁他讒言惑君、佞邪無道的事例,說明因他本人聲名狼藉,變法不甚順利。二起二複後,周檀遭到了明帝的忌憚,罷相廢法,诏獄浸淫三個月後,明帝放周檀回了臨安老家。
次年,這位大佞臣就溘然長逝,享年三十一歲,只留下一本《春檀集》傳世。
曲悠還記得看到此處時,自己在一側标注了一句明人張岱《自為墓志銘》中的話。
“少為纨绔子弟,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所存者破床碎幾、折鼎病琴,真如隔世。”
如今她也非常想感嘆一句,真如隔世。
在做夢夢見周檀之後,她違反歷史唯物主義,穿到了一千年前的北胤。
——還成了周檀的沖喜夫人。
曲悠嘆了口氣,将爐火上收好汁的間筍煨鵝盛了出來,尋了個白瓷碗,便端着向清湘閣走去。
曲嘉熙正坐在尹湘如的榻前眼淚汪汪,見她端過來的食碗馨香撲鼻,沒忍住吞了口口水,湊過來問:“大姐姐,今天怎麽有肉吃?”
她穿越的原主與她同名同姓,姓曲名悠字意憐,乃北胤一個六品史官家的嫡長女,今年十七歲。
這一年是永寧十五年,年初便是燃燭樓一案,朝野動蕩,原主的父親曲承因與顧之言有牽連,已下獄三月有餘。
曲承兩袖清風,雖出身書香世家,但親戚單薄,窮得叮當響。原主的母親尹湘如忙着為曲承上下打點,散盡家財,曲府連仆役都所剩無幾。
曲悠剛來就面臨着餓死風險,不得不代替病床上的母親執掌中饋。
古代的官宦家眷動手能力弱得可憐,她用了半個月之久培養府中的趙姨娘學會了買菜燒菜、嬌滴滴的兩個妹妹學會了針線縫補,就連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弟弟都能提水灑掃了。
曲悠還來不及滿意,當門便砸下來一道聖旨,将她賜婚給了時任刑部侍郎的周檀。
尹湘如領旨謝恩之後,連話都沒說出口便昏了過去。
原主在汴京城內原本是個出名的才女,與執政高家的女兒并稱京都雙殊,二人在莳花宴上聯詩一百零八句,一時傳為美談。
“曲意應憐,舒雲攬月”,加之原主生得色若春曉,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可曲承深知女兒性子嬌弱、又自負才學,擔憂她在勾心鬥角的後宅活不下去,故而一時謝絕了所有親事,打算慢慢甄選一寒門學子。
誰知風雲一朝突變,曲承下獄,偌大曲府一時之間無依無靠。尹湘如昏過去之後,曲悠塞了件首飾打探了一下,奉旨宦官便道是德帝今晨在貴妃那裏聽說了她,随口将她指給了前兩天剛遭了刺殺的周檀。
周檀剛叛了顧門,任刑部侍郎不到三個月,正是聲名最惡之時,天下文人恨不得生啖其肉,若是誰得知自己的女兒嫁了這樣一個人,估計會氣得血噴三尺。
曲悠想到這裏,又嘆了一口氣,帝王之心果然多疑,就算周檀出賣師門以求自保,德帝還是要賜一門羞辱性的親事給他沖喜。
曲承若不得出獄,他便有了罪臣之妻,恐常遭恥笑;曲承若官複原職,他娶清流後嗣,無異于打在臉上的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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