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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沈懸一語成谶。
沈泉那邊還未大展身手的布置,好大一口黑鍋扣下來,謠言四起。
好在亞盛早有準備,報告都寫好了,直報監管,公開披露與大股東關聯交易情況。
與此同時,已進入正常流程的懶魚港收購,突然受阻。
李飛光坐不住了,重新邀請懶魚港三位股東,問個清楚。
沈懸倒是很淡定,收購這種事,不到最後一刻,都不叫成。
來回往複,利益推拉,才是真實狀況。
他應下李飛光的邀請,心中有底,這次宴請談崩的可能性很大。
沈泉趕到集團,向沈懸彙報,末了埋怨大哥幾句。
眼睛剛好些,就跑來工作,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沈懸理虧,話鋒一轉問他:“對了,你就這麽從港城回來了?你弟呢?沈涵沒帶回來?”
“哦……”沈泉尴尬,推了推眼鏡。
他都回來兩周了,哥倆硬是誰都沒想起,還有個老三,在港城要飯呢!
沈涵的存在感,都得排在沈瑜的兩只王八後面。
“他說,他不想跟我們待在一個世界。”沈泉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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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懸眉梢微挑:“他還想去另一個世界?”
沈泉喝口水:“啊,不是,他想留在陳涼水的世界裏。”
“兔崽子,看見漂亮的就走不動道。”沈懸罵一句。
沈泉替弟弟開脫:“我看這小子這回是認真的,找了個賣二手豪車的活,幹得還不錯。跟陳涼水兩人住群租房,搭夥過得挺開心。”
“他現在啊,天壤之別,一無所有。”他滿感慨地嘆氣。
沈懸眼前浮現老三雞飛狗跳的模樣,笑了下:“他可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病!”
“還是大哥了解他。”沈泉服氣。
沈涵其實是個蠻矛盾的人。
他一邊沉溺燈紅酒綠,奢靡享受,虛榮又以自我為中心。
另一邊卻可以,輕松抛棄少爺架子,禿毛走地雞似的,滿地搵食。
活得就是一個,有錢難買我樂意!
沈泉收了笑臉:“大哥,我不太放心,所以查了陳涼水。”
“嗯,如何。”沈懸表情淡淡的。
沈泉道:“也是個可憐孩子。十三歲父親去世,他媽帶他嫁去港城,繼父是個貨車司機,一年後離婚,之後沒多久,他母親生病被人騙,病情加重去世了,欠了不少債。陳涼水十五歲便成了孤兒。”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沈懸補了句。
沈泉繼續:“不過他繼父是個好人,人再婚了,還供他上完了高中,陳涼水也跟他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寄人籬下不好受,也好過流落社會。”
“他學習一直不錯,考到港城大學,卻沒去上,也跟他繼父徹底不聯系了,打工四年還了七十萬債務,這小孩也滿倔的。”
指節頂在唇尖上,沈懸若有所思:“他繼父未必就是個好人。”
“為什麽?”沈泉不明白,“調查時,詢問過的街坊鄰居,都說他繼父老實本分,很疼陳涼水,也有罵陳涼水是個白眼狼的。”
沈懸琥珀色眼仁閃動:“不為什麽,直覺。一個人人交口稱贊的老實人,一個擔起母親巨債的小笨蛋,兩個世間完美,老死不相往來,十有八九,其中一個人在撒謊。”
“我還真沒考慮那麽多。”沈泉若有所思,“大哥,你看是不是幫陳涼水……”
沈懸知道他要提陳涼水的債務,打斷道:“不必,你也不需小看他,蒲草柔韌,他有他的驕傲。”
“那……老三就先這麽放着?”沈泉追問。
沈懸白他一眼:“不然呢?他快樂得像跌進米缸的老鼠。”
“人在困頓中,只是相互依靠,沒有刻意的愛,只有恰巧的溫柔,喝口涼水都是甜的。老三是有福的人,比你我命都好。”他與沈泉對視一眼,然後笑了。
沈涵和陳涼水,看中一間屋,十五平米,三戶合租,由于主卧帶衛生間,公共區域多半時間只有他們兩戶使用,實在是寬松不少。
而且離地鐵站不到一站路,再也不用大夏天騎自行車,熱得跟狗一樣。
唯一的缺點,就是老屋六層,沒電梯,廢腿。
他們很滿意,快速付了錢,斷斷續續收拾打包一周。
本想周末搬家,結果老天不作美,周末打臺風,只能周五晚上下班就搬走。
沈涵跟同事借了輛小面包,放倒後座,空間不大,但多搬兩趟就行。
陳涼水收拾東西很細致,分門別類,疊得整整齊齊,最後貼上标簽。
反觀沈涵,站在行李箱邊,咔咔咔一頓亂扔。
最後箱子合不上,他就整個人趴在上面,暴力關箱,結果掰斷了小兔子拉鏈。
氣得陳涼水,拿掃帚追着他滿屋打。
收拾的差不多,陳涼水從衣架堆裏,翻出來一個快遞?
他回憶一下,好像是撿到沈涵那天,不知道誰從海城郵來的?
被他随手收拾起來,居然忘了這麽長時間?
陳涼水坐在地上,開拆神秘包裹。
沈涵剛洗完澡,光着上半身,肌肉緊實不誇張,肩腰線條流暢。
他脖子上挂着毛巾,手裏端着刷牙杯,抱着門框罵街:“誰用我牙膏擦鞋了!”
走廊裏傳來此起彼伏的摔門聲,沒人理他。
沈涵氣呼呼走到陳涼水身邊,抱怨:“牙膏沒了。”
“明天給你買。”陳涼水撕開嚴嚴實實的保護膜。
沈涵老大一只,坐下來很快就把地方占滿了:“什麽東西?”
“不知道,跟你一起來的。”陳涼水扒開最後一層,露出個黑色布袋,瞧着挺精致。
沈涵眼尖:“賓利車上傘的防塵袋啊!”
“看來真的是你的東西哎,撿你那天,從海城來的。”陳涼水“啪”一聲拽開暗扣。
沈涵疑惑:“我的?值錢不?值錢咱就把它賣了!”
付完新屋房租,這邊押金還未退,沈涵窮得盆朝天碗朝地。
“這是什麽鬼?!”陳涼水皺眉,從黑布袋裏,緩緩、緩緩摸出一個矽膠鍋鏟,還是紅色的?!
沈涵看見鍋鏟眼前一黑!
千萬不能讓陳涼水知道,這玩意的用途,太殘暴了!
“還能是什麽,鍋鏟啊。”他一本正經,“炒菜的那個。”
陳涼水匪夷所思,舉着鍋鏟看了又看:“真的只是鍋鏟嗎?”
“沒有第二種用途,別看了,裝回去,快裝回去。”沈涵奪過鍋鏟,塞進袋子裏,長呼一口氣。
陳涼水也不糾結,高興地說:“正好搬家後有地方做飯,現成的,鍋鏟都不用買了。”
“不能炒菜!”沈涵抱起鍋鏟往後爬,準備塞進放自己物品的拉杆箱裏。
這可是他們老沈家的家法,誰家用家法炒菜呢!絕對不可以!
陳涼水怒了!說是鍋鏟,又不讓炒菜,那要幹嘛?供起來嗎?!
“沈三,你不要太過分!”他沖上去,騎着沈涵,“還我鍋鏟!我要炒菜!”
沈涵寧死不屈,抱着鍋鏟繼續爬:“不可以!”
最後這場鬧劇,以沈涵臉上多了個鍋鏟印子,宣告結束。
陳涼水無師自通,學會了鍋鏟的正确用法。
預報挂八號風球,周五下午晴天變臉,海上陰沉得,好似天兵天将要來抓龍王。
沈涵開上借來的小破面包車,沒回家,先沖進超市,拉了兩提礦泉水,以防萬一。
他到家的時候,陳涼水已将紙箱拖出房間,整整齊齊碼在門口,方便搬運。
陳涼水細致,箱子就顯得格外多。
他今天換了男裝,簡單的T恤短褲,額發有點長,用藍發卡別在一邊。
他舉手投足間,一點不女氣,但也不似男生的粗手粗腳。
陳涼水始終保持着一種,恰到好處的特別。
無論男裝、女裝,他就是他,不會跌入世人固定的框架。
沈涵一把好力氣,沒借到小推車,純人力上上下下,很快把小面包裝滿。
烏雲把太陽吓跑了,但空氣更加濕熱,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沈涵很快全身濕透,換了套衣服,才拉着陳涼水去新屋。
本以為兩趟搬完,結果小破面包不争氣,怎麽都擠不下,被迫跑了第三趟。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
沈涵這晚上,算是把一輩子的樓都爬掉了。
十幾趟,才将兩人的全副家當搬完。
天氣太過悶熱,最後一趟,放下整理箱,沈涵噗通坐地板上,汗水順着下巴往下滴答。
陳涼水要給他開空調,到處翻找遙控器。
沈涵擡頭,看一眼半新不舊的空調,裏面肯定沒刷洗消毒過,吹出來全是灰和髒東西。
陳涼水塵螨過敏,平時抖被單都能打十個噴嚏。
沈涵叫他別找,借口嫌棄空調髒,等明天拆了洗幹淨再用。
陳涼水小聲罵他一句:臭少爺。
可還是去洗了條涼毛巾,搭在沈涵脖子裏,防暑降溫。
沈涵看向窗外,這棟老樓特別像學校旁邊的老小區。
外面有個小晾衣臺,七零八落地拉着繩子,挂着不知誰家遺落的衣服。
一盞髒兮兮的路燈,電流不穩,半明半暗,滋滋啦啦,照着衣影,樹影和人影。
“陳涼水,要不我們出去乘涼吧。”沈涵看着他。
陳涼水已鋪好床,在找跌打油,怕他明天肌肉酸疼:“你是驢嗎?都不帶累的?”
“不是。”沈涵回答得還挺認真,“我只是覺得,這裏有點像學校,再說了,外面涼快,有風。”
陳涼水拿東西的手抖了抖,垂着眼說:“好啊。”
其實外面沒涼快到哪裏去,不過比悶在屋裏的強。
他們坐在晾衣繩下的水泥臺上,肩并着肩,沉雲重重壓在頭頂,連風都吹得低了些。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都是些柴米油鹽。
放在以前,沈涵只會覺得有病,而陳涼水也會覺得無聊。
現在,他們聊得津津有味。
好像人都變得溫柔、耐心起來。
沈涵有點背酸,肩膀不舒服,大概是使力過渡。
他也不在乎,枕着胳膊,大刺刺在水泥臺上躺下來。
夜慢慢深了,終于起了舒服的涼風。
沈涵躺在陳涼水身旁,從未如此安心過,一時間昏昏欲睡。
他好像一只鳥,飛過山川,飛過河流,飛過沙漠,飛過金碧輝煌的宮殿,飛啊飛,累得要死,終于發現,他媽的,地球真是個球啊!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這才發現,出發的地方,才是巢穴。
他一直在那裏,沒有出走半分。
“陳涼水……”沈涵模模糊糊叫他。
陳涼水彎腰,托住他熱乎乎的腦袋,放在腿上。
沈涵就這麽睡着了。
陳涼水迎着路燈的光,仔細看他。
沈涵模樣生得好,睫毛都挺翹的叫人嫉妒。
陳涼水用指尖撥了撥,很柔軟,很難想象,這種觸感,生在沈涵臉上。
一直以來,陳涼水都遵守着自己的快樂法則——減少期待。
而沈涵的出現,一複一日,讓他做起了胡思亂想的夢。
路燈閃了閃,似乎亮了幾分。
陳涼水肆無忌憚,偷看睡熟的沈涵,光線擾得他皺眉。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落在他眼睛上,溫柔又堅定地遮擋住惱人燈光。
“晚安,小狗。”
七夕快樂,來點甜的。今天回來晚了,欠一千字,明天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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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