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大哥,我的味道好聞嗎?”
頭頂惡劣的聲音響起,仿佛一顆小石子跌落深井,激起漣漪一圈一圈敲打井壁,如金石鳴響。
沈懸好似被鎖定的獵物,呼吸一滞,脖頸起了層雞皮疙瘩,肩膀反抗式端着。
阿耀擋住他的視線,堵着光,像一朵張牙舞爪的烏雲。
他瞥見沈懸耳尖,不明原因紅了一塊,又迅速退去,只剩下晶瑩剔透的耳骨,好似一場幻覺。
在阿耀心裏,沈懸是踩在刀刃上,都能氣定神閑的人,沒人能破了他的金身。
可越是如此,他越想拖着大哥,墜下那千刀萬剮,不得好死的欲//望。
窗外月亮被殺死,天幕黑沉,偶爾能看見湧動的雲,像月亮淌的血水,暈染開。
沈懸不喜擡頭看人,沒給他任何眼神。
短短幾秒鐘,他已恢複神色,放松靠入沙發裏,翹腿的時候踹了阿耀一腳。
踹得很實,筆挺灰藍色西裝褲上,頓時多了條印記。
對阿耀來講,猶如撓癢,如果大哥願意,踹他臉都行,畢竟差點死掉,讓大哥擔驚受怕一場。
他緩緩蹲下//身,半蹲半跪,手向前,指尖攀住沙發邊緣。
沙發很深,沈懸锃亮鞋尖,幾乎怼着他的胸口。
“大哥,讓我聞聞好嗎?”阿耀翻出漂亮的上目線,一雙黑亮眼眸,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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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懸本不想給他好臉色,但看到他臉上,依戀、哀求的表情,心裏不禁就動了一下。
與蔣榮的柔和不同,阿耀輪廓深邃,眉深目沉,看人的時候眼神特別專注,暖色燈光下甚至會顯得豔麗。
配上他狠厲決絕的性格,蛇蠍美人,四個字從沈懸腦海裏跳出來。
他做了什麽孽,非要招惹到這種玩意兒!
阿耀沒穿外套,緊窄的西裝馬甲,古板薄呢在前,光滑柔亮的段面鋪背,腰線收得恰到好處,領帶掖在裏面,平整得好似不存在。
別人穿上窩囊無比的套裝,在他身上如嵌着一般,恰到好處。
沈懸的眼神,順着他的下颌線滑到喉結,最後落在紮緊的領口。
上次見面,阿耀還傷得不能走動,胸前綁着繃帶,他都不知道傷成什麽樣子了。
“給我看看你的傷。”沈懸說完,沉默一瞬,好像有哪裏不對。
阿耀心領神會,一把拽下領帶,扔掉馬甲,三下五除二解開扣子。
把自己像剝龍蝦似的,剝得一幹二淨,露出新鮮的肉。
沈懸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很快,這種不适就被震驚替代。
阿耀胸前,從一側肩膀,到另一邊腰側,是個縱貫的巨大傷口。
傷口很深,邊緣參差不齊,不是鋒利的器物弄的,而是笨鈍的東西,在人體墜落瞬間造成的,是一種撕裂拉拽的張力。
沈懸巋然不動的表情後面,藏着心驚膽戰。
只差一點,他的阿崽就真的回不來了。
他緩緩坐起身,眉頭深蹙,屏着一口氣,手指在空中縮了縮,最終落在阿耀肩頭的傷口上。
“疼不疼?”沈懸藏在面具後的痛意,快要漫出來了。
他身體剛剛恢複,畏寒的厲害,指尖是冰涼的。
阿耀長出不久的新鮮皮肉,糾結在一塊,又紅又醜,瞧着燙眼。
沈懸的指尖像蟬翼劃過,輕觸便彈開。
阿耀矯健地抓住他的手腕,好像捕蟬的螳螂:“疼,好疼的。”
他的表情那麽生動,像屋檐下讨食的雛燕,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沈懸臉上跳過一絲異樣表情,明知他在賣乖,偏偏就信了,偏偏就吃這一套。
“疼,活該,疼就讓你記住了!”沈懸咬牙切齒,一邊心疼,一邊惱怒。
想起杳無音信的一個多月,他像越飛越高的熱氣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墜下去粉身碎骨!
他眼中輾轉的擔憂,被阿耀看着,更想哄哄他。
“大哥,對不起,你打我一頓解解氣。”阿耀仰頭望着他,可憐得像被踹出窩的狼崽,都能幻聽到他叽叽哇哇的聲音。
看着他一身傷,沈懸怎麽可能下得去手:“腦袋呢?腦袋過來!”
“腦袋還行。”阿耀抓着他的手不放,向前将腦袋拱進他懷裏。
沈懸仔細檢查,單手搓摸,還好,還是囫囵個的。
自然而然拉進的距離,讓阿耀更加敏感地聞到他身上,那股自己的味道。
如果他有尾巴,這陣子已經甩成螺旋槳了。
兩人就這樣依偎着,沈懸每想後退,都被阿耀鉗着拉回來。
論力氣,沈懸是羊入虎口。
手放在弟弟背上,他看向窗外,薄雲轉厚,如瀝青般粘稠,粘在天幕上不動了。
他思索着,想問問阿耀,什麽時候可以回家,又怕給他壓力,再做出什麽驚天動地,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可蔣家畢竟是個深不見底的魔窟,他的小狼崽剛剛離窩兒,還嫩着呢。
想着想着,苦惱的沈懸都有點困了,還是沒有答案。
他甚至想不動腦子了,幹脆打暈拖走,等到了海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突然,把拉住的手腕上,傳來熱熱的氣息。
阿耀貼住脈搏,仔細嗅着。
沈懸的袖口被解開,袖子被粗魯地撸高,露出整個小臂,在暖光下是溫暖的牙白色,青色血管爬在上面。
他吓了一跳,單手推拒阿耀的腦袋:“你幹嘛!起來!”
睫毛在皮膚上掃過,溫暖依偎着寒冷,引起一陣顫栗。
阿耀沉得像一頭熊,沈懸那點力氣,像是撓癢癢。
他攥緊手腕,仔細嗅着,是被大哥溫暖過的,自己的氣味,腌制得恰到好處。
“阿耀……”沈懸從未如此狼狽,矜貴的衣服起了褶皺,動作粗魯,疾聲厲色。
阿耀突然松手,臉上帶着淡淡的眷戀:“大哥,你想了我。”
沈懸放下衣袖,來不及系好袖扣,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只是沒什麽力氣,輕飄飄的,手指收起,撫過對方的臉頰。
他這個人,長時間冷着,內心的火越壓越旺,偏偏不敢去面對,壓抑得好似自我淩遲。
但是,人總會面對自我毀滅的誘惑,這是強者的宿命。
沈懸嚯地站起身,繞過他走到窗邊整理儀表,亂七八糟的心跳,在手指動作下,緩慢恢複。
“別胡鬧,也不看看是哪裏。”他站在厚重的窗簾後,不知在逃避什麽。
阿耀踩過地上的西裝馬甲,再也不學沈懸整理衣衫,就這麽衣衫不整,悄無聲息地從後邊接近。
他終于脫掉沈家的羊皮,扔掉兄弟的禁锢,變成一匹徹頭徹尾的餓狼,紅着眼,紅着臉,拖着尾巴。
“大哥,你不承認。”阿耀還在裝,蔫蔫地将腦袋搭在沈懸肩頭,“你就是想我了,想我的味道,嗯?”
話題又被他扯回去,沈懸擡頭扶額,後槽牙都咬緊了。
他懷疑噴的不是香水,是他媽春//藥!
沈懸用手臂将他頂回去,又往前走兩步。
阿耀亦步亦趨,像只鼻涕蟲:“大哥、哥……你看看我啊。”
“叫什麽叫,你幾歲了,你要喝奶嗎?!”沈懸心煩意亂,一個勁往前走,很快走到窗邊,臉幾乎貼着一片黑暗。
阿耀雙臂向前一撐,就把他大哥牢牢困住。
沈懸勉強在他手臂間轉了個身,氣得手抖,左右開弓,又是幾個巴掌,可惜看見阿耀身上的傷,都沒忍心下重手。
轉眼氣急敗壞,就變成了沉默的暧昧。
“大哥,別打臉,要見人呢。”阿耀抓住他的手腕,手上那麽強硬,嘴上卻求着繞。
虛僞的野狼,叼住了獵物。
沈懸原就氣短體弱,又氣又急,急喘幾下:“你還有臉,啊?你早就不要臉了!”
“是啊,你說的對呀。”阿耀突然縮小包圍,整個人侵略過去,将人禁锢住。
沈懸只覺得,熱意從四面八方湧來,背後是冰冷黑暗的天幕,眼前是暈眩熱烈的火爐,涼的涼,燙的燙。
他們的擁抱像犯罪,禮義廉恥支離破碎,兄友弟恭萬劫不複……
沈懸的衣領,邊緣整齊裏透着鋒利,被領帶捆紮得密不透風,表示着他對任何接觸的抗拒。
阿耀很野,但也很乖,貼着他的衣領,沒有觸碰半點肌膚。
他貪婪地嗅着大哥的氣味,回憶着對方過往每一個表情,冷漠的、不耐的、狡黠的、氣定神閑的、殺伐決斷的……每一種都是他欲罷不能的樣子。
沈懸像一只被捕獲的蝴蝶,被幹淨利落地撥開翅膀,擺弄成綻放的樣子,訂在獵人的懷抱裏。
“大哥、大哥。”阿耀閉着眼,沉溺地嗅着,仿佛這樣就已經滿足。
他們緊密無間,像折疊的合頁,彼此鑲嵌。
沈懸在暈眩,有點窒息,張着嘴呼吸,皺眉罵他:“別叫我大哥!”
稱呼的禁忌感,快要撐爆他的魂魄。
阿耀長長出了口氣,懶懶道:“好、好,那叫你沈先生,沈先生。”
“不行!快閉嘴!”沈懸額角青筋暴跳,鼻尖起了細密汗珠。
阿耀比他高出個額頭,扯開些距離抱怨:“那我叫你什麽?總不能叫你阿懸吧?”
沈懸掙了掙,動彈不得,撇開臉閉眼咬牙:“你、你……随便吧。”
“阿懸,我的好阿懸。”阿耀眼底劃過狡黠的光。
終于,沈懸身上那把自我封閉的鎖,碎掉了。
“你……”感覺到對方的手不是地方,沈懸皺眉。
下一秒隔着布料,脖頸被咬了一口。
沈懸要瘋了:“你是狗嗎?!”
“阿懸說是,我就是,我聽阿懸的。”阿耀笑得惡劣。
沈懸體力還未恢複,一場晚宴,勾心鬥角,真得已經很累了。
他有些認命地抱怨:“燈太亮了,很煩。”
“阿懸,不是燈太亮了,是你害羞了。”阿耀親吻他的領帶,伸手解開絲絨窗簾綁扣。
高垂的窗簾,像黑色的天幕般落下來,上面綴滿了星星。
他們消失在黑夜裏,外面燈火輝煌……
小劇場,阿耀日記:
我吃飯很慢,一般一章吃不完。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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