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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在蔣天饋看來,沈懸的手法太過簡單,餌鹹鈎直。

蔣榮與他賬戶往來密切,很容易造假,只要讓蔣榮配合調查,一切不攻自破。

他坐在訊問椅裏,高仰起頭:“沈懸,僞造證據,你才是犯罪啊,咱倆應該換個位置坐才對。”

屋內鴉雀無聲,只有蔣天饋興奮的呼吸聲。

警察從調查資料裏擡頭:“蔣天饋,我必須提醒你,主動投案,如實交代,可以從輕,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我要打電話,我要見律師!”蔣天饋确認環境安全,沈懸手裏沒有壓實證據,整個人膨脹起來,雙手握拳敲打桌面。

沈懸保持沉默,有種置身事外,看戲的感覺輕松感。

警察從資料盒裏,抽出照片,是殺人未遂嫌疑人照片,和一組海外賬戶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我誰都不認識,我是港城人,你不能扣留我,在這裏審訊!”蔣天饋來者全拒。

旁邊警察飛快地做着記錄,訊問警察繼續道:“不認識,那你為什麽把海外比特幣賬戶,轉給他?”

蔣天饋心裏“咯噔”一下,眼睛珠子骨碌碌亂轉,轉頭看一眼沈懸。

沈懸對着他笑了,仿佛在看一只發狠的博美犬,只覺得有趣兒罷了。

“我、我沒有、沒有,不可能是我,是不是弄錯了?”蔣天饋聲量降低,氣勢全無。

他完全沒想到,藏得如此深的海外“比特幣”賬戶,會被挖出來?

警察接連拿出證據,證實蔣天饋通過“移民中介”,內借外還,非法換彙,委托海外空殼公司,購買“比特幣”,再通過國內非法抽獎平臺,将“比特幣”洗淨兌換現金,分別流向多名懶魚港挑唆争鬥,有計劃實施殺人的主要人員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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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清晰,賬戶證據鏈充足,俨然是多地聯動,調查紮實的樣子。

更可怕的是,為他辦事的“移民中介”老板,也已被經偵收押調查。

警察再次舉起主犯照片:“我再問一次,認識這個人嗎?”

“不、不……”蔣天饋已沒有說謊抵賴的空間,只是很迷茫,不由自主再次看向沈懸。

警察最終給出了解答,起初他們确實抓不到,蔣天饋買兇殺人的證據。

犯案人員嘴巴很緊,并且背後有律師指點。

一口咬定緊急情況,受刺激做出的意外行為,而且互毆在先,量刑也受影響。

沈懸得知蔣天饋逃跑,主動與警方溝通,利用蔣榮的窘迫處境,動用蔣天饋賬戶釣魚。

案件參與的無業游民很多,他只随機給了主犯,和三個人的賬戶。

這些人受到牽連,多數都在收押調查中。

涉案人員很快得消息,主犯和其他三人,居然有第二筆補償款,而且數額巨大!

文化程度低,好勇鬥狠,又極易沖動的人,不患多寡患不均,鬧起來不管不顧,大夥一起死吧!

很快警方抓住漏洞,各個擊破,成功揪出資金流入證據,并迅速多地協同,将相關涉案人一網打盡。

而蔣天饋這條老狐貍,也在阿耀暗中協助下,成功過海,一頭撞進大網裏。

沈懸瞞天過海,沒向任何人透露與警方的合作,半路截了阿耀的消息,捷足先登,扣住了蔣天饋。

把阿耀、蔣泰、蔣天申,三路人馬打了個措手不及。

警察再度施壓:“蔣天饋,你是否指使他人,在懶魚港綁架事件中,對沈耀實施人身傷害?認罪認罰立即配合,我們還可以為你争取從輕條件,不要執迷不悟!”

目前不但資金通道明确,中間人指認,主犯從犯通通交代,所有證據都指向蔣天饋,一絲一毫抵賴的空間都沒有。

蔣天饋冷汗淋漓,臉色青白,抖着嘴唇:“我、我是港城人,你們不能、不能判我,我要回港城,我要見律師!”

“你搞清楚,我們有權利逮捕在境內觸犯法律的,任何地區、任何國家的公民。你要如實、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警察嚴肅的聲音,在室內回響。

蔣天饋知道大事已去,他像一只雞,被沈懸戲耍,最終自己跳進滾水裏,多麽可悲,多麽可笑啊!

他這一進去,那就是蔣家大醜聞,彈丸之地的港城,将被巨浪掀翻!

沈懸不但提着他的脖子,還捏着整個蔣家的臉面。

這樣想來,多少還有點刺激啊!

呼風喚雨,跟他媽龍王爺似的蔣泰,遇到天兵天将咯!

“哈哈,哈哈哈——”蔣天饋爆笑出聲,笑得抱頭,笑得涕淚橫流。

他靠進椅子裏,又坐直,金屬骨架被他折騰地“喳喳”作響:“是我幹的,都是我幹的,我坦白,我還能爆料!蔣泰縱容綁匪!蔣天申害死了親大哥!我們蔣家都是混蛋!都應該被抓起來,槍斃!”

沈懸作為證人,冷眼看他發瘋,得到容許,最後與他說了句話。

他今天穿着休閑西裝,淺色襯衫,沒打領帶,唇角噙着模糊笑意。

他微微躬身,不介意接近一個,歇斯底裏的瘋子:“蔣天饋,我那麽恨你,又怎麽會讓你自首減刑呢?從頭到尾,我只想讓你體會,什麽是絕望。”

說完,他向警官點頭,平靜地向門口走去。

蔣天饋揪着頭發,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從椅子裏探出身體:“沈懸,你不要放過蔣泰!公平一點,不許放過他!讓他來陪我啊!我等着他呢!哈哈哈哈——”

蔣泰用盡洪荒之力,審查完身後事,已是出氣比進氣多。

他求生欲極強,暴打閻王爺多個來回,硬挺着不咽氣。

夜幕低垂,醫生下的最後通牒,已過去大半天,蔣泰還活着。

在場的親戚、股東、律師和兒孫,耗了許久,治喪流程都已經啓動,奈何老頭就是不肯咽氣兒。

上百人等他死的排場,也是蔣泰的獨一份了。

阿耀與醫生在門口交談,私人醫生說道:“也就是今晚、明天的事,他現在還能聽到,有什麽話想說,有什麽人想見,還來得及,盡量多陪陪他吧。”

醫者父母心,醫生是這裏,為數不多會感慨生命的人了。

阿耀應聲,便進了搶救室。

獨立搶救室房間不大,亮着銀白的燈,天藍色簾子,半遮住床。

密密麻麻的儀器,把病床圍得像航天器,古怪的燈光,此起彼伏閃動,有節律的聲響,有點刺耳。

蔣泰仰面,戴着呼吸面罩,裏面有淡而細密的水汽。

他蓋着被子,手腳裸露,都紮着通道,像一件人工打造的肉//體,蒼老、脆弱。

并非全無知覺,他的眼睛半開半合,嘴巴微張,有點像死不瞑目。

阿耀拉過椅子,刻意坐在左邊,老頭兒左邊聽力是完整的。

蔣泰眼睛睜大了些,不再是灰白的眼白,渾濁的眼珠掉到下邊,動了動。

阿耀雙手交叉,躬身向前:“阿公,我知道你聽得見。小時候,你偶爾會給我讀睡前故事,現在輪到我給你講了,你要仔細聽啊。”

他的眼神越過病床,落在天藍的簾子上:“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人就是爸爸,他從來不發脾氣。我幹了壞事,媽媽會揍我屁股、罰站,即便我老老實實,她也總是罵我,厭棄我。”

“有一次,她獨自帶我去湖邊,讓我站在原地等她,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天完全黑了,是爸爸帶人找到我,脫下衣服包着我,背我回家,給我洗澡,哄我睡覺。”

“後來,我長大點。你就把我帶在身邊,不許我回家,不許我……叫他爸爸。我跟媽媽說,我讨厭你,不想去白加道。媽媽扇了我一巴掌,不許我讨厭你,要我發誓敬愛你。我那麽小,卻不願意,被關在衛生間裏一整夜。後來是爸爸砸開門,把我抱了出去”

“爸爸媽媽,爆發了激烈的争吵。媽媽喊叫,我并不是爸爸的孩子,我覺得她瘋了。爸爸那麽愛我,我又怎麽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呢?”

儀器發出報警聲,醫生進來檢查,沖阿耀搖搖頭,便出去了。

阿耀眼神重新落在蔣泰身上:“你不想聽嗎?”

蔣泰又翻了眼白,但呼吸的節奏明顯加快,他是聽得到的。

“媽媽真的有點瘋了,你們開始瘋狂的嫌棄她。只有爸爸願意安慰她,陪伴她,給她買花、看畫展,不把她當個瘋子。”

“蔣家怎麽會有瘋子呢?你們想弄走她,被爸爸阻攔。你明明知道綁匪要實施綁架,也只是支開了爸爸。可你被老天算計了,我那天忘記帶作業,被罰了,一氣之下跑出學校,爸爸來接我,我們一起回了家,都被綁走了。”

“你看,老天爺都覺得,你不配擁有爸爸那樣的兒子,把他從你身邊收走了。”

“自我懂事,就一直在想,為什麽你不讓我叫他爸爸,為什麽我不能恨你,為什麽媽媽總要帶我去你那裏?”

阿耀靠在他耳邊:“為什麽呢?”

他眼神鋒利如刀刃,在徹白燈光下,閃着寒意。

蔣泰皺皺巴巴的眼皮下,眼珠蠕動,撐開一條縫隙,留出一滴渾濁的淚。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阿耀用手絹摸掉那滴淚,“我根本沒有再次失憶,什麽都記得。我記得,沈懸是我大哥,我的愛人,要與我共度一生的人。”

“我之所以……要騙你,要留在這裏,就是在等今天,等蔣家分崩離析。告訴你,你困不住我的。”

蔣泰呼吸粗重,不停翻白眼,手指摳住床邊輕微抽出。

阿耀把他幹如枯木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再用束具綁在護欄上。

他垂着眼,慢條斯理幹着這一切:“只有讓你們都不痛快,我才能痛快。阿公,老天待你不薄,前有爸爸那麽好的兒子,後有我,為你送葬。只可惜,你看不到以後的蔣家,是什麽樣子了。”

蔣泰突然從喉嚨裏,發出不大的一聲慘叫,好像撞在礁石上的灰背鷗,頭破血流。

阿耀躬身,俯在他耳邊,面無表情說了最後一句話:“父親,我恨你。”

蔣泰再也發不出聲音,身體極度僵直,再猛然一松,軟得像一灘爛肉,抖了抖。

儀器尖銳的嗡鳴,從四面八方湧來。

走廊裏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醫生、護士撲過來,又是一輪争分奪秒的搶救。

阿耀背對病床,聽見身後電擊倒計時的鳴叫,閉上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蔣泰再續了口氣,也只剩茍延殘喘。

醫生委婉詢問,是不是還有親人要見,讓他們抓緊時間。

對于年齡大的老人,一切搶救都是殘忍的懲罰,毫無尊嚴,何必折磨。

阿耀平靜且冷漠,說道:“他是我阿公,我舍不得他走。”

他說着冠冕堂皇的話,卻沒有在搶救室裏,再停留一秒。

而是在別處,見了蔣泰的遺囑律師。

他抽掉附加聲明,當着律師面,點燃,燒得精光。

并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們:“做得真一點,裝得像一點。”

燒掉的那張待簽聲明,是有關沈懸和沈家的。

繼承條件,要求阿耀簽署聲明,表示即便恢複記憶,也不能與沈家、沈懸有牽連,包括不限于,商業合作、家族合作、聯姻等等。

聲明簽署即公開,違反則剝奪全部繼承權利,由家族基金、蔣天申共同監督。

私人醫院裏,蔣泰已不能睜眼,氣息微弱,血壓逐漸下降。

醫生告訴卓美珊,人差不多要走了,是否請阿耀回來。

卓美珊沒說話,無聲地拒絕了。

而被親爹算計、欺辱的蔣天申,更是連最後一面,都不肯來見。

卓美珊沒有放蔣家親戚進來,蔣泰生前并不喜歡他們。

她能做的最後一件是,就是讓蔣泰安安靜靜離去。

午夜時分,卓美珊支着額頭,困倦地靠在椅子裏,累而沒有睡意。

突然,搶救室電子門打開,發出“嘟嘟”的聲。

病床四周拉緊簾子,看不到外面。

卓美珊以為是阿耀返回:“是阿耀嗎?”

沒有人回答,卻傳來門落鎖的聲音。

卓美珊警覺,站起身拉開簾布。

外面站着一位醫生,穿着整齊的白大褂,戴着眼鏡和遮擋半張臉的口罩,胸口別着筆,襯衣領子仔細壓在裏面。

卓美珊覺得他身形有些眼熟,邊思索邊問:“你有什麽事嗎?”

醫生沒說話,又向前走幾步,站在病床尾,就這樣看着她。

卓美珊直視那雙眼睛,在裏面看見了怒火:“蔣榮……”

她沒有發出太多的聲音,就被掐着脖子,捂住嘴。

蔣榮的手很重,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他騰出手扯下口罩:“你真賤,和我一樣,是一輩子被人利用的賤人!”

小劇場,阿耀日記:

我要跟大哥結婚!李飛光快送份子錢!(▼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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