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四更合一
四更合一
程蔓走進二十七號院時,正巧碰上她爸媽在鎖門,停住腳步驚訝問:“爸媽你們幹嘛去?”
聽到她的聲音,王秋梅将手電筒打過來,直直照到她臉上,緊接着大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肩膀拉拉她的手,又氣又急地問:“你這孩子哪去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我……”程蔓猶豫了下說,“我有事耽誤了會。”
“你有什麽事能耽誤半個多小時?”王秋梅急聲說,“我跟你爸左等右等都不見你回來,正準備順着路去你們單位找你呢!”
程樹偉走過來說:“閨女回來就好了,別杵在院子裏了,回家說去。”
院裏住的不止他們一家,有兩戶睡得早,燈已經熄了,他們站在外面說話,難免會打擾到其他人。而且他們說的話被人聽去,難保其他人不會往外傳,還是回自己家裏說比較好。
王秋梅反應過來,轉身走到家門口開鎖。
進門開燈,王秋梅走到鬥櫃前放下手電筒,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灌進肚子大半。再轉身時已經冷靜下來,但表情仍舊嚴肅:“說吧,你到底是什麽事耽擱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問完不等程蔓開口便道:“別說是因為飯店事多,我在國營飯店幹了二十來年,飯店裏事情多不多,我比你清楚。”
別說今天是周日,芳草路上人少,就算是工作日,國營飯店一天也忙不到四個小時。過了飯點不是沒有顧客上門,而是來了他們也不會接待,多耽誤他們下班啊。
她在國營飯店幹了那麽多年,從來只有早退,沒有拖班。
程樹偉出來打圓場說:“你別太生氣,蔓蔓不是回來了嗎?”又勸程蔓,“你媽也是擔心你,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晚上下班一直不回來,我跟你媽在家等着多擔心啊。”
雖然飯店離他們家挺近,路上也并不荒涼,兩邊不是工廠就是各單位職工院,來往的都是老街坊,平時治安很好。
但程蔓畢竟是姑娘家,平時都是八點十幾分就回來了,今天拖到快九點,他們當父母的自然會擔心。
程蔓心裏也清楚,剛才在外面只是怕隔牆有耳,這會進了屋,就不打算再藏着掖着,老實交代說:“今天陸平洲來飯店找我,幫我幹了一天活,下班後我跟他在外面多待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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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平洲到飯店找程蔓這件事,王秋梅夫妻是知道的,早上出門前她閨女就交代了,說下午不回家睡覺。
後兩件事王秋梅就不清楚了,納悶問:“小陸不是八點就要回部隊嗎?你下班他怎麽還在?”
“他跟領導請了假,說十點鐘之前回去,就多待了兩個小時。”
“那他回去了?”
“送我到大院門口就回去了。”本來陸平洲是想送她進來的,但她覺得不太好,就沒答應。
王秋梅臉色緩和下來,她就知道閨女不是個沒成算的。
倒是程樹偉,先前表情還好,等得知閨女跟臭小子在外面待了半個多小時,臉色就黑了下來:“你們在外面都聊什麽了?”
程蔓臉上浮起紅暈:“……沒聊什麽。”就是親了會。
好吧,是親了十來分鐘。
結束後她怕回來被父母看出端倪,車輛停到大院門口後,她沒立刻下車,跟他一起在車裏又坐了一會,直到車內昏黃燈光下看不出來什麽才跟他分開。
程樹偉面露懷疑,還想再問,但話沒出口就被王秋梅給拽住了:“他們年輕人處對象,你問這麽多幹嘛?”
這會兩人心情調轉過來,一個擔心着急,一個喜聞樂見。
經過短暫交談,擔心着急的被趕回了房間,喜聞樂見的跟着閨女回了屋,帶上房門問:“你跟小陸處得怎麽樣?”
從看到王秋梅跟着自己回房間,程蔓就知道她有話要問,沒急着找衣服洗澡,而是坐在床邊認真思考了一會說:“挺好的。”
“還是喜歡他?”
程蔓紅臉,卻也大膽地點了頭:“嗯。”
王秋梅臉上笑容更濃:“那他有沒有跟你提過結婚的事?”
“您、您怎麽突然問這個?”程蔓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王秋梅直說道:“我是覺得,如果你們相處得好,他也跟你提過,結婚的事可以考慮起來了。”
程蔓臉上驚訝掩藏不住:“之前您不是讓我跟他多處一段時間嗎?還說今年可以先不考慮結婚的事,怎麽現在就換說法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王秋梅拽文道,“之前那麽說,是因為我怕你頭腦發熱,一頭撲進這段感情裏,可你想啊,你的情況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的個人情況,咱們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是,早在相親見面前,陸平洲就把自己的情況都交代了,還給羅嬸看了他的軍官證,但其中幾分真幾分假,誰能知道?
她就這麽一個閨女,當然怕她被人哄騙跳進火坑。
可當時程蔓心想事成,正是頭腦發熱的時候,王秋梅不好直接潑她冷水,只好委婉提醒她放慢進程。
聽完母親的解釋,程蔓問:“您現在怎麽改了主意?”
“我托人打聽了他的情況。”
雖然他們家沒有親戚朋友在部隊,但軍嫂随軍,部隊都會就近安排工作。而機械廠的規模在郊區能排到前三,離駐地又不算遠,所以每年都有專門給到軍嫂的招工名額。
盡管截止到目前,在機械廠工作的軍嫂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而且她們住在部隊大院,跟職工大院的住戶來往不多,此前王秋梅一個都不認識。
但王秋梅怎麽說都在國營飯店幹了那麽多年,人脈廣得很,以前不認識是因為大家沒交集,現在她想找人打聽事,想認識人還是很容易的。
過去一周裏,王秋梅輾轉找了三四個人,終于跟其中一個軍嫂搭上了關系,也從對方口中打聽到了不少關于陸平洲的事。
王秋梅說:“他的個人情況,基本都能對得上,他跟你處對象的事,也的确跟他領導說過,部隊大院都傳遍了,小李說她們大院裏的軍嫂之前還商量着組團來看你。”
程蔓:“!!!”
知道閨女的心思,王秋梅安慰道:“放心,她們只是随口一說,來不來的還不一定。”
程蔓:“……”謝謝,但她并沒有被安慰到。
“小陸這個人,品行還是蠻好的,誠懇、踏實、不滑頭,也是真心跟你處對象。”
王秋梅改變主意,不是因為确定陸平洲條件好,而是因為他言行合一。
像處對象這件事,他本來沒必要跟領導交代,畢竟兩人才剛處上,成不成還是未知數,他現在宣揚得人盡皆知,要是最後鬧掰了,個人肯定會受影響。
而且他跟他們家的關系網不重合,如果他沒有那麽誠心,大可以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如果程家人沒有那麽疼閨女,肯定不會去刻意打聽,就算打聽了也沒關系,說領導媳婦這次嘴巴嚴了,沒往外宣揚就成。
但陸平洲沒有糊弄人,他清楚地知道後果,但仍然把跟程蔓處對象這件事宣揚了出去。
再加上兩人處對象這事在他們大院也傳遍了,所以王秋梅更希望婚事早點說定,旁敲側擊道:“如果你們想慢慢處,媽不會反對,但如果他有想法更進一步,你又喜歡他,媽覺得你可以考慮起來。”
周六陳小萍在程蔓面前炫耀了一天,到周一就變成了羅嬸在她面前炫耀。
她們掃地撒桌子,羅嬸就說還是小陸幹活利索,地掃得又快又幹淨不說,桌子也擦得更亮;她們端菜,羅嬸就說小陸不怕燙,一次能端兩盤;她們撤盤子,羅嬸就說小陸手大,那麽多盤子一次就能撤下去。
炫耀完再對陳小蓮說:“得虧你搶了小程的休息,不然就算我是介紹人,也想不到小陸這人看着冷,處起對象來是真貼心,他們倆要是辦酒,你功勞不小啊!”
這話明着是誇陳小萍,實際上是說她壞心辦好事,氣得她臉都變了形,卻在羅嬸說“要不你跟主任說說,再搶小程一天休?也讓我這把老骨頭上班輕松點”時,閉口不言。
她還搶程蔓休息幹什麽?給她處對象創造條件嗎?
偷雞蝕把米的事,她腦殼壞了才會幹第二次!
頭一擡眼一撇,氣呼呼地走了。
陳小萍一走,羅嬸就跟程蔓嘀咕說:“就得這麽氣氣她。”
陳小萍不再作妖,這一周程蔓上班都清靜了,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周日。
當天陸平洲還是八點鐘來接,吸取上次約會的經驗,他直接把約會地點定在了電影院。這樣一來,程蔓的準備倒是多餘起來。
她今天特意穿了雙布鞋。
出門前,王秋梅很不贊同她的選擇,這時候城裏的年輕人,但凡講究點的都要省吃儉用買雙皮鞋,平時不一定舍得穿,但重要場合肯定拿皮鞋充樣子。
她閨女倒好,竟然想穿着布鞋去約會。
但程蔓覺得布鞋挺好看,白色底,藍鞋面,比黑色皮鞋更搭衣服,就她今天穿的這一身,幾十年後看也能打上森系複古的标簽。
而且布鞋穿着可比皮鞋舒服多了,鞋底軟,還透氣,要是那天走長江大橋她穿的是布鞋,腳底肯定不會摸出水泡。
因此,這回程蔓沒聽她媽的話,穿着布鞋拿着手包出了門。
手包是她自己做的,用的藍色布,再用其他顏色碎布剪出幾支蘭草,用同色細線縫上去,風格和穿着很搭。
而且手包就巴掌大小,鑲上拉鏈,再縫根繩子,挂在手腕上安全又實用。
出了大院跟陸平洲見面,他果然沒覺得她穿布鞋有什麽不好,還誇她這身打扮好看。程蔓聽得高興,上車就從手包裏拿出了之前答應給他做的手帕。
手帕也是藍色的,跟她手包是一起做的,用的同款布料。
程蔓打開手帕說:“本來我想在手帕角落裏,縫一個跟我這個包上差不多的圖案,但怕你用的時候被人看到,取笑你就算了,所有出來的成品有點簡單,你別嫌棄。”
“挺好的。”陸平洲打開手帕看了好一會,又看看程蔓手腕上挂着的包,神色認真道,“我會一直帶着它。”
“也不用一直,說不定以後我針線有了長進,會再給你做新的。”程蔓說完又有點心虛,“針線長進可能有點困難……”
陸平洲說道:“這樣就挺好,簡簡單單的,我喜歡。”
“嗯,你喜歡就好。”
收到禮物的陸平洲心情十分愉悅,以至于看電影時其他人都感動得哇哇流眼淚,他卻摸着手帕面帶微笑,直到程蔓也紅了眼眶,才将手帕遞給她擦眼淚。
看完電影,兩人直接去對面國營飯店吃飯,填飽肚子再休息一會,時間就到了一點多,程蔓提議出去轉一轉。
陸平洲難得遲疑:“你腳沒問題嗎?”
程蔓将右腿伸出飯桌,指着腳上的鞋說:“我今天特意穿的布鞋,肯定沒問題。”
陸平洲看到的卻不是她腳上布鞋,而是她露在裙子下面,纖細白皙的腳踝。
到現在,他都能回想起握住她腳踝時的感覺。
他不自覺摩挲着手指,聲音低沉道:“我們去隔壁商場逛一逛?”
程蔓今天帶足了錢票,不怕陸平洲搶着付款,便沒多猶豫,點頭說好。
今天是清明節,可能大家都忙着掃墓去了,商場裏人并不多。
兩人進去後,這個櫃臺看一看,那個櫃臺瞄一瞄,不多時陸平洲手裏就多了幾包點心。不都是他付錢,有的是程蔓付賬。
逛着逛着,兩人到了賣衣服布料的櫃臺。
這時候買布需要票,而票都是按照人頭發放,每年定量都有不同,近五年裏,最少的一年每人只能買兩尺布,最多的是今年,标準教去年的九尺布增加到了十一尺。
十一尺布聽起來挺多,實際上一身棉衣都做不出來,所以布票發下來,都是一大家子人輪流做衣服。
程家情況又有不同,老大程進結婚了,一家三口人,老二程亮下鄉了,農村也發布票,但定量比城裏少很多,比如今年,程亮分到的布票只有一尺二。
一尺二夠幹嘛?多買兩條內、褲都不行,幾乎每年都需要父母補貼。
程蔓呢戶口在城裏,但沒成家,要是按家庭統籌,她很容易吃虧。王秋梅夫妻總拿統籌布料去給二兒子做衣服,羅文欣這個大嫂又有意見。
所以程家的布票發下來,都是直接給到個人,老大一家三口願意輪流做衣服就輪流做。程蔓布票到手,是攢着還是做新衣服,總能自己做主。老兩口也能貼補點老二,讓他在鄉下過得稍微好一點。
皆大歡喜。
但這樣一來,程蔓要做衣服就必須得精打細算。
雖然王秋梅夫妻很願意貼補閨女,但程蔓明知道她爸媽要貼補二哥,自然不可能再裝聾作啞去啃他們。參加工作後,程蔓的衣服鞋子都是她自己買的。
因為布票定量少,所以她基本兩年才能做一件冬裝,為了能多穿幾個月,她的冬裝都是雙層的,冷了就把棉花裝上去抗寒,熱了就把衣服拆開,一件衣服能從秋天穿到次年春天。
程蔓去年開春做了身冬裝,今年布票發下來她就沒動。
但她想攢到明年再做一身新衣服,今天沒帶布票出來,這會看衣服布料,她都不敢看那些要布票的,翻的全是工業布。
工業布就是的确良,有名滌綸,在八十年代,這料子曾風靡一時。
其實七十年代的現在,的确良也屬于熱門布料,輕薄,少褶皺,很适合夏天穿。只是價格昂貴,做一件襯衣要花掉半個月工資,大多數人舍不得。
程蔓也舍不得,而且相較于不透氣的的确良,她更喜歡純棉布料,但在這年代,純棉布料屬于花錢都買不到的物資。
她這人又愛美,不想縫縫補補又三年,只好咬牙出點血,每年夏天咬咬牙,花錢置辦一兩身衣服。
臨江市的夏天總是來得很突然,進了五月份,說不定哪天就會熱起來。
因此雖然才四月初,商場服裝櫃臺卻已經賣起夏裝。
但程蔓注意到很多都是去年的款,料子看着也不是很新,大概是這個原因,價格比正常賣要便宜兩三塊。
折扣聽起來不小,如果這衣服原價七八塊,說不定今天隊伍能從二樓一直拍到商場大門口。但這些衣服原價十六七塊,便宜兩三塊還要十三四,就不太能勾起大家的購買欲。
程蔓倒是有點心動,雖然這時候衣服做工好,但夏天衣服輕薄,兩間替換穿上四五個月,再好的料子也會有磨損。
而且去年她就買了一身衣服,今年至少要再買一身。
便宜兩三塊啊,要是換成幾十年後的物價,按照工資三千算,等于便宜好幾百。
但挂出來的這些衣服被剩下來也是有原因的,不是版型不好,就是單純的醜,程蔓實在沒看中的。倒是今年的新款有兩件看起來不錯,可價格又很貴,一條裙子就要二十八。
程蔓正猶豫着,就聽陸平洲問:“你穿多大碼的衣服?”
可能是人少,服裝櫃臺的售貨員難得熱情:“她這麽瘦,最小碼肯定能穿。”
“牆上挂着的這件是最小碼?”陸平洲指着一條格紋裙子說。
程蔓一聽就知道他什麽意思,連忙說:“我不買衣服的。”
“為什麽不買?”
現成的理由當然是有衣服穿,今年不打算買衣服,可現實是她只有一身沒補丁的夏裝,就算這個月不買,下個月肯定也要添置新衣。
這理由聽起來合理,但到時間一戳就破。
看一眼櫃臺後面舉着竹竿取衣服的售貨員,程蔓靠近陸平洲,壓低聲音說:“我今天沒相中的。”
陸平洲聞言,低頭将距離拉得更近,也壓低聲音說:“可是我覺得你看那件衣服的眼神,跟看我差不多。”
程蔓不解問:“我看那件衣服什麽眼神?”
“你的眼神在說,好喜歡。”
程蔓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否認自己喜歡那件衣服,還是該笑話他往自己臉上貼金。
見她久久無言,陸平洲表情正經起來,說道:“你送了我手帕,我也想送你一件禮物,但我不會做衣服,只好給你買成衣了。”
“可那個手帕明明是……”
“不管你送我手帕的初衷是什麽,收到禮物的我都很高興,也想讓你高興一點,”陸平洲伸手接過售貨員手裏的衣服,朝程蔓展開說道,“我覺得買下這條裙子能讓你感到快樂。”
程蔓還沒開口,售貨員便幫腔說:“妹子,你對象都這麽說了,你就讓他買吧,他對你多好啊,要是我處對象的時候,我男人能這麽對我,我肯定嫁給他。”
旁邊櫃臺的售貨員聽了,打趣道:“你現在不也嫁給他了?”
“要不我怎麽那麽後悔呢!”售貨員說完轉過頭,起哄道,“買吧買吧,我這一上午都沒做成生意,正好給我開個單。”
程蔓再也沒繃住,熱着臉低頭說:“我先看看細節。”
最終程蔓還是讓陸平洲買下了那條裙子,同時她也給他買了雙皮鞋。
雖然皮鞋沒有裙子那麽貴,但陸平洲很喜歡,付完錢後直接換上新皮鞋,走路時踩地噠噠響。
買完衣服,兩人沒再逛下去,陸平洲直接送程蔓回去。
因為買的東西有點多,其中還有兩斤蘋果,程蔓一個人抱不了,所以停車後陸平洲主動拿過東西,準備送她到家。
程蔓想着他都去她家裏吃過飯,見過父母了,就沒有拒絕,兩人并肩走進去。
但很快,她後悔了。
經過半個月的發酵,她處對象這件事早就傳遍了機械廠職工院。
而這時候的人,甭管城裏還是農村,主打就是一個熱情。從大院門口到二十七號院這一路,碰到的人都要停下來打趣他們幾句。
更有自持年紀,認為自己可以給年輕人拿主意的,直接問陸平洲有沒有跟父母商量過結婚的事,結婚以後他們有沒有地方住,程蔓這工作還能不能幹下去,話裏話外暗示程蔓想不開,竟然找個當兵的外地人。
剛開始程蔓還只是腳趾摳地,聽到後面臉色徹底冷下來。
正要開口反駁,就聽陸平洲說:“我已經跟我爸提過結婚的事,部隊領導也知道我們在處對象,只要蔓蔓願意,我就打結婚申請。住哪你也不用擔心,我級別夠随軍,婚後可以申請房子,面積可能不會很大,兩室應該有,屋裏帶廚房衛生間,孩子出生前肯定夠我們倆住。婚後蔓蔓的工作也不會受影響,我們駐地過來挺方便的,聽說有軍嫂還被安排到你們機械廠上班。”
這番話聽着和和氣氣,對方卻聽得神色讪讪,幹巴巴地說了句“這樣”就撤了。
路過圍觀的人也跟着散去,四周清空,程蔓有些無奈地說:“對不起,我沒想到剛才那人會說這些話。”
陸平洲沒有說沒關系,而是說道:“我們在處對象,你不用為其他人的錯誤向我道歉。”
程蔓一怔,又很快笑起來:“我明白了。”
兩人往前又走了段路,快到二十七號院門口,程蔓終究沒忍住問:“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麽?”
“就你跟你爸……”程蔓不太好意思說出口,含糊道,“嗯嗯那些話。”
“哪些話?”陸平洲裝傻問,卻在話音落下後,唇角便勾起笑意,肯定點頭說,“都是真的,我的确跟我爸說過我們之間的事,他不反對,也跟領導說過,現在只要你點頭,我就能打結婚申請。”
程蔓轉過頭,垂眸看着面前一小塊水泥路,沒有吭聲。
陸平洲身體往左側彎,從側下方去看程蔓的表情,這會她倒是很能藏,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擡眼瞥了他一眼,帶着幾分羞惱。
陸平洲心思活躍起來,腳步往前,攔在程蔓面前問:“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我該說什麽?”
陸平洲提供選項:“願意,還是不願意?”
程蔓卻沒有順着他提供的選項回答,而是反問道:“你今天問我這些,不太好吧?”
“嗯?”
“如果我說願意,以後求婚紀念日豈不是清明節?”
陸平洲沉默良久:“……每年清明節也不都在這一天。”說完對上程蔓眼神,火速改口,“明天我再問你一遍?”
“你明天放假?”
“我可以請假。”
“就算我明天答應了,我們又不能馬上領證,而且我還得先跟我爸媽提一提這件事。”
雖然程蔓覺得問題不大,上周她媽就提過這件事,肯定不會有意見,她爸就算有意見,也能被她媽迅速搞定。但結果出來前,話總不好說太
程蔓想了想說:“下周日吧,我先跟我爸媽商量一下,到時候給你答複行嗎?”
其實陸平洲沒打算今天跟程蔓求婚,他多缺心眼能在清明節提這事啊,而且他上周剛提了一嘴這件事,這周再提好像逼她似的。
說到底,還是處對象的時間太短了。
如果他們已經處了一年半載,不,哪怕只有三五個月,他都不會有這麽多顧慮。可現實是他們處對象還不到一個月,所以哪怕他已經不滿足于周日見面,也不得不按捺住內心的急切。
但他又是一個很擅長抓住機會的人,都話趕話說到了這裏,他當然要抓住,乘勝追擊。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錯,雖然要等一周才有答案,但這已經是意外之喜,陸平洲接受得很快,眉眼飛揚問:“那我下周日再問你?”
“嗯。”
回去時程家空無一人,程蔓父母和大哥都回老家祭祖了,羅文欣則帶着兒子在自己家,沒來老房子這裏。
兩人雖然在處對象,也開始談及婚事,但領證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太久,難免被人說三道四。
所以送程蔓回到家後,陸平洲沒有多待,吃了半個程蔓洗的蘋果就回去了。
陸平洲走後,程蔓清點家裏的菜,開始準備晚飯。
只是剛備好菜,羅文欣就過來了,見小姑子要下廚,她三步并做兩步走到竈臺前,笑呵呵地問:“菜都備好了?打算做什麽菜?”
程蔓回答說:“青椒炒蛋、紅燒土豆片、蒜苗炒臘肉,還有一個青菜湯,菜我都洗幹淨擇好切好了。”
羅文欣一聽可不得了,三菜一湯,其中兩道菜不是她小姑子擅長的,怕她糟蹋食物,瞬時說道:“這麽多菜你備好也不容易,剩下的我來吧,你回屋歇着去。”
程蔓:“……”
雖然被嫌棄了廚藝,但能偷懶好像也還行?
将廚房讓給羅文欣,程蔓走到院子門口往外望,果然看到程明拿着木棍跟人華山論劍,大聲喊道:“程明明!”
程明頓時分心,轉過頭叫嚷着:“我叫程明!”
跟他對戰的小孩子一棍子戳到他肚子上,高興喊道:“你死了,我贏了!”
程明很不服氣:“我剛才是被我姑影響了,再來一次我肯定贏你!”
但贏了他的小孩才不管:“反正我贏了!我要回去吃飯了,不跟你打了。”說完就麻溜地跑了。
程明沒辦法,只好氣呼呼地看向程蔓:“要不是你剛才叫我,我就贏他了。”
程蔓毫不猶豫地說:“好吧,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賠塊點心給你吃好不好?”
聽到有吃的,程明瞬間忘記了程蔓喊他導致他輸掉的事,眼睛亮晶晶的:“現在能吃嗎?”
“能。”
帶着程明回到家,用鑰匙打開鬥櫃抽屜,程蔓從裏面拿出兩個油紙包:“雲片糕和餡餅,你想吃哪個?”
“餡餅什麽味的?”
“綠豆。”
兩種點心程明都喜歡吃,一時難以抉擇,滿目期待地問:“姑,我可以都吃嗎?”
程蔓說道:“只能吃一塊,但你可以問問你媽媽,如果她願意跟你分着吃不同口味也行。”
“那我去問問媽媽!”程明火速跑到屋外,問羅文欣吃不吃點心,把程蔓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不花錢的點心,羅文欣當然願意嘗嘗,于是程明很快跑進來:“姑,我媽答應啦,一塊雲片糕,一塊綠豆餡餅,我們分着吃。”
程蔓笑着應了聲,拿出兩塊點心遞給他。
拿到點心後,小家夥卻沒立刻跑出去,而是好奇問:“姑你不吃嗎?”
“吃。”程蔓拿了塊綠豆餡餅說。
程明放心了,拿着點心出去,不多時又拿着分好的點心進來,邊吃邊問:“姑,我們吃的點心是姑父買的嗎?”
程蔓:“……你喊得挺順嘴?”
“他不就是姑父嗎?”
“誰跟你說他是姑父?”
“大家都這麽說啊,”程明吃着綠豆糕說,“他們說姑父是軍人,好厲害的,現在別人都不敢欺負我了。”
“以前有人欺負你?”
“有啊,王大壯就總是欺負我,不過我說了,以後他再敢打我,我就讓我姑父打他!”程明說着忍不住笑起來,他覺得自己太聰明了。
王大壯是後面院子的,大壯是他的小名,因為剛生出來跟猴子一樣瘦巴巴的,他家裏人才這麽叫,希望他能長得強壯點。
幾年過去,王大壯果然長成了小胖墩,因為被家裏寵壞了,沒少仗着體形欺負其他小朋友,程明也跟他打過兩次架。
程蔓說:“你用他吓唬人可以,但別叫姑父。”
“為什麽啊?”程明一臉不解。
“因為他現在還不是你姑父。”程蔓就怕哪天陸平洲來家裏,程明看到就喊姑父,那場景……想想她都要腳趾摳地。
“那他什麽時候能變成我姑父?”
程蔓想了想說:“我跟他結婚以後,你才可以喊。”
“那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這……我也不知道。”
“你為什麽不知道?不是你們結婚嗎?結婚以後你們會不會有小寶寶?我要有妹妹了嗎……”
程明問題一個接着一個,聽得程蔓頭疼不已,心裏萬分後悔開啓這個話題,起身從鬥櫃抽屜裏拿了個蘋果,遞給他說:“吃東西,別說話,好嗎?”
程明聲音戛然而止,兩手都捏着糕點,起身用兩條胳膊接過蘋果,老老實實道:“好的。”
飯剛做好,王秋梅三人就回來了。
奔波一天,三人都已饑腸辘辘,進屋後話不多說,坐下就開始幹飯。
吃到六七分飽,才說起回鄉祭祖的事。
并不是很愉快的事。
程樹偉是老來子,打小就比較受寵,二十出頭進了城,又娶了城裏姑娘,跟大隊裏其他人拉開了不小的差距。
望着這差距,其他人還好說,他幾個哥哥的心理就有點微妙了,總覺得大家一母同胞,自家還在地裏刨食,他卻成了城裏人,怎麽想怎麽不是滋味。
于是在後來很多年的相處裏,他那幾個兄弟都有點劫富濟貧的意思,程樹偉是富,他們是貧。
父母在世時,程樹偉得按月拿生活費,還不少,兩個人要二十塊,後來他爹去世,他媽一個人也要給十五。
父母去世,葬禮也都是他出錢辦的,随禮倒是一毛錢沒見着,連同父母留下的存款,全被他那些兄弟分了。完了他們還要說他在城裏,沒怎麽管過父母,最後倒成了他這個出錢的不孝順。
因為這些龌龊,父母去世後程樹偉跟幾個兄弟基本只剩下面子情,最多清明過年回鄉祭祖時見一面。
但再怎麽怨怼,那些也是親兄弟,程樹偉回來後只是悶不吭聲,忍不住抱怨的是王秋梅:“你們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不?”
羅文欣連忙問:“說了什麽?”
“老大讓我們給他小女兒介紹對象,老二讓我們給他小兒子在城裏找個工作。”
介紹對象其實還好,雖然這事肉眼可見的吃力不讨好,但他們想讓閨女嫁個好人家沒毛病。
讓王秋梅忍不住冷笑的是:“就你們二伯,話裏話外說我們不給他兒子找工作,就是背信棄義,自己發達了不肯拉拔兄弟!可他也不想想,我們自己都是普通人,自己兒子還在鄉下過苦日子,拿什麽拉拔他們?”
羅文欣同仇敵忾道:“二伯怎麽能這樣!爺爺奶奶活着的時候,哪會不是咱們家出錢,他們占便宜?再說工作是咱們說找就能找的?要真這麽容易,當初二弟何必下鄉?媽你們沒答應二伯吧?”
王秋梅斜眼看向程樹偉,陰陽怪氣道:“我沒答應,就不知道某人心裏怎麽想。”
程樹偉連忙表态:“我就是個普通工人,哪有這麽大能耐給他們找工作,而且就像文欣說的,真有機會我也肯定會想着咱家老二。”
以前他願意出錢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上,他們把他撫養長大,他進了城,一年到頭回去不了幾次,也只能在錢上面多孝敬他們。
但要讓他為兄弟子侄勞心勞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還有自己的家人要顧。
王秋梅聞言并不覺得意外,幾十年夫妻,這點了解還是有的,他的想法她基本都能猜到。陰陽怪氣說這些,主要是怕他以後心軟,給他緊緊皮。
因此,在程樹偉表态後,王秋梅沒有揪着這件事說,轉而問起程蔓:“下午是小陸送你回來的?”
“啊?”話題轉太快,程蔓有點愣神,“您怎麽知道?”
“回來聽你周嬸提了這件事。”王秋梅問,“你們幾點鐘回來的?”
程蔓在心裏算了算時間說:“四點多吧。”
“那怎麽不留他在家裏吃頓飯。”
“我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幾點鐘能吃晚飯,怕耽誤他時間。”
“這有什麽可擔心的,我們要是回來晚了,你們先吃就好了,”王秋梅吃兩口菜說,“早知道小陸來了家裏,我們不如早點回,省得聽你二伯胡攪蠻纏。”
程蔓說道:“下次吧,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
羅文欣像是突然想起來,問:“小陸是不是已經跟他家裏說了你們的事?”
圍着飯桌的人除了程明,都側目看過來,王秋梅問:“什麽意思?”
羅文欣說道:“我也是聽大院裏其他人說起,好像小陸送蔓蔓回來的時候碰上李桂蘭了,媽你也知道她那人,自己閨女嫁得好就成天鼻孔朝天看人,覺得誰家女婿都不如她女婿,就當着蔓蔓他們的面,說了些不着四六的話。”
“她說了哪些不着四六的話?”王秋梅順着兒媳婦的話往下問,看的卻是閨女。
程蔓沒瞞着,簡單把李桂蘭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氣得王秋梅一拍筷子:“這個老貨,我找她去!”
眼見王秋梅氣勢洶洶要起身,程蔓趕緊拉住她:“媽,別,不用去,下午陸平洲已經怼回去了。”
王秋梅站着沒動,問:“小陸怎麽說的?”
程蔓不太好意思重複,含糊說道:“就簡單說了下他的個人情況。”
羅文欣當時雖然不在,卻聽在場圍觀的人複述過,這會笑着補充:“就我剛才說的,小陸說他家裏和領導都知道他跟蔓蔓處對象的事,只要蔓蔓點頭,就能打結婚申請,還說他級別夠,部隊能分房,還是兩室的洋樓呢……聽說李桂蘭是灰溜溜地走的。”
王秋梅冷哼:“她就活該,沒給她兩巴掌都是看她年紀大的份上!”話音一轉又問,“小陸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什麽話?”
“就打結婚申請,分房那些話。”
程蔓知道王秋梅是什麽意思,正好她也想跟父母提一提她跟陸平洲說的事,便點頭說:“是真的。”
王秋梅問:“你現在怎麽想?”
一直沉默的程樹偉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能怎麽想?蔓蔓跟他才處多久,互相都不了解,總不能他說結婚就結婚吧?”
“有什麽不了解的?小陸的情況我都打聽清楚了,咱們家的情況相信他也是,至于你說時間短不了解,咱們還第二次見面就談婚論嫁了呢,現在不也過得挺好?”
都說一女百家求,可現實中往往并非如此。
遠的不說就說機械廠大院,跟程蔓差不多年齡的這批孩子,只要沒下鄉的,女孩條件都不差,工作穩定不說,人也收拾得清清爽爽,還都很勤快,沒少幹家務。
男孩就不好說了,工作倒是穩定,可不修邊幅的忒多,他們還特自豪,一身汗味說是男人味。而且很多是家裏寵大的,二十多歲的人了,心智還沒十多歲的姑娘成熟,介紹人還很會給他們找補,說男人成熟晚,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好了。
可憑什麽人姑娘就要拿一輩子去賭不一定會到來的成熟呢?
因此,哪怕工作都差不多,男孩子也能因為性格不同,條件上拉開不小的差距,少年老成又愛幹淨的成了香饽饽,引得衆人争搶,莽撞沖動不修邊幅的則無人問津,二十好幾讨不着媳婦。
以前王秋梅就是沒想明白這一點,所以早幾年大院裏有人幫忙說親,她都因為覺得程蔓年紀小拒絕了。
結果就是當她發現閨女已經長大,猛然回神卻發現,身邊條件好的小夥子都已經成了家,剩下的不說歪瓜裂棗,也肯定不是什麽好對象。
因此,在不清楚陸平洲情況時,王秋梅還能坐得住,想着謹慎點好,等确定他說的都是真的,她就改變了主意,希望兩個孩子能早點定下來。
羅文欣幫腔道:“我也覺得早點定下來比較好,我們單位有個女同志,對象家裏窮,拿不出彩禮,兩人處了四五年吧,今年她家裏終于松口,彩禮少拿點,兩人把事辦了,結果你們猜怎麽着?”
“怎麽着?”程進問。
“她對象跟他提了分手,理由是彩禮降了家裏也拿不出這個錢,結果沒兩個月,他就娶了個年輕姑娘,聽說彩禮也不少,兩百多呢。可憐我那個同事,跟人處了四五年,到最後落得這麽個下場。”
羅文欣感慨完反應過來,解釋說:“我不是說你跟小陸處久了也會這樣,只是經過這件事吧,我覺得這對象真不能處太久,但凡我那個同事不這麽死心眼,早點想通跟對象掰了,也不至于拖到現在這不尴不尬的年紀。”
王秋梅眉毛擰起來:“你那個同事家裏就沒去找那男的麻煩?”
“找了啊,可有什麽用,人說了,要不是他們家要那麽多彩禮,兩人早結婚了,這是他們家自作自受。而且他們分手在前,他相親結婚在後,再扯皮也扯不出什麽,反而影響閨女名聲,到最後只能認了。”
“強詞奪理,”王秋梅冷哼一聲,“這事你同事家裏确實有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彩禮差不多就行了,但男的問題更大,不想拿那麽多彩禮,你倒是說啊,讓你同事白白跟他耗這麽多年。”
程蔓點頭附和:“沒錯,最後他還來句都是你們家自作自受,明顯是為了報複,這麽看,你那個同事沒嫁成反而是好事,否則真找個這樣的人,以後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羅文欣沒想到小姑子得出這麽個結論,連忙說:“這樣的男人還是少,只要擦亮眼睛,肯定能找到好的,就像小陸是吧?”
剛得知程蔓跟陸平洲處上對象時,羅文欣心裏是不太高興的,畢竟她前腳給小姑子介紹對象沒成,後腳她就跟別人介紹的處上了對象。
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心裏還是盼着小姑子能嫁個好人家的,能不能沾光先不提,至少不需要其他人幫襯。
像她小叔子,因為下了鄉日子不好過,這些年她公公婆婆沒少給他寄錢寄東西。偏偏她還不能有意見,一說就是他都下鄉了。
以她公公婆婆的性格,小姑子要是嫁得不好,他們肯定會經常貼補她。
這也是羅文欣想把領導侄子介紹給她的主要原因,性格不說,至少他們家有錢啊。
當然現在來看,她領導侄子的條件還是不如陸平洲,副團級呢,轉業到他們單位,至少副廠長起步。
想到這羅文欣說:“李桂蘭這人說話是不中聽,但有一點沒說錯,碰上條件好的,确實得好好把握住。蔓蔓年紀小,談一兩年不覺得有什麽,可小陸都二十六了,心裏肯定着急,真處一兩年再結婚,就算他願意,他家裏也不一定樂意。”
這話說進了王秋梅心坎裏:“你嫂子說得對,小陸有沒有正式地跟你提過結婚的事?”
全家人齊刷刷地看向程蔓,看得她臉頰熱起來,低着頭說:“提了。”
“那你答應了嗎?”
“我沒拒絕,跟他說問問爸媽你們的意見,周日再給他答複。”
程樹偉說道:“這事我……”
但他才剛起頭,就被媳婦吼了句:“你閉嘴!”
吼完丈夫,王秋梅轉向閨女,語氣溫和道:“周日你就告訴小陸,他什麽時候來提親就行,咱們家我做主,你爸的意見不算。”
程樹偉:“……”
程蔓抿唇笑了笑:“好。”
程明年紀雖然不大,很多事聽得迷迷糊糊,但他很會抓重點,擡起頭滿是期待地問:“姑,你要跟姑父結婚了嗎?”
聽到姑父兩個字,家裏其他人再次看向程蔓,她尴尬得腳趾摳地,勉強擠出笑容問程明:“……吃飯前我跟你說的話,你是都忘了嗎?”
小家夥眨眨眼睛:“記得啊,可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
程蔓深吸一口氣,聲音溫柔道:“飯後水果沒你份了。”
程明:“……”
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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