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還沒變

他還沒變

烏雲黑壓壓的湧過來，這天馬上就會下大雨，葉聽從背包裏拿出一把格子傘。

“宣南三中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上車的乘客請站穩扶好，車門請當心。下一站……”

剛剛從車上下來，大雨即至，葉聽打開傘，看着印着“宣南三中”的站牌，雨水連成線從傘沿落下，視線都有些恍惚。

應該，有十年了吧？

葉聽穿了一件黑白灰的格子襯衣，內裏還搭了一個白色短袖，背包是黑色的，要不是有成熟的發型，活脫脫像是一個學生。

在父母相繼去世後，獨自生活的葉聽已經有十年沒有回來過了。這次不知道同學哪來的他聯系方式，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回來參加葬禮。

他高中班主任田勇的葬禮。

田勇教了他三年數學，做了他三年的班主任，雖然他是最不聽話的那個學生，但是田老師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他。

聽同學說，田老師臨終前一直在等他回來，可是一直沒有人可以聯系到他，直到田老師過世後，才有同學輾轉找到葉聽的聯系方式。

葉聽想不到田老師想要見自己的理由，但是能讓同學找到自己，或許是天意讓他回到這裏吧。

也不知道，林聲怎麽樣了，肯定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吧，高三的時候林聲就一心考去外地，不知道這次回來的人，有沒有他。

記憶中的路線已經模糊了，可去學校的路還是記得很清楚，田老師家就在學校旁邊不遠，葉聽按着同學給他發的地址慢慢的尋過去。街道其實已經不能算是記憶中的了，後來城市擴建，市容整改，學校周邊的變化很大，就連學校從外面看去都能看見聳立起來的新教學樓。

物非人非。葉聽只能想起這個詞。

田老師家裏人不少，葉聽從背包裏拿出一件黑色外套換上，扣子扣得規規矩矩，十年前他不是老師省心的學生，十年後總不能把田老師氣得爬起來說他還是不好好穿衣服吧。想起從不曾好好穿校服的自己，和總是把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面的林聲，葉聽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點弧度。

熾熱的陽光從樹冠投下來斑駁的影子，風一起，影子在林聲的臉上搖搖晃晃，葉聽低頭看林聲的眼睛，但是他卻閉着眼享受着這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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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聽，我想去世界上最安靜的地方睡上一覺，那樣就聽不到任何讓我覺得煩悶的聲音了。”

“不急，幾十年後，我會陪你一起去的。”

————

“葉聽，你總算到了。”一進門，就有一個人拉住了他，這十年間他的樣子變化不大，能夠一眼認出來，但是拉着他的人他看了兩眼沒想起這人是誰，不過沒讓他迷惑太久，這人直接自爆了，“就知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班長啊，陳富貴，以前總是坐在第一排，還跟林聲做過幾星期同桌，後來林聲就被你搶了。對了，你能聯系上他麽，他以前就跟你最好了，跟談戀愛似的整天在一起，田老師最喜歡他了，能聯系……”

“我們很多年不聯系了。”葉聽出聲打斷，不露痕跡的将陳富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放下去。

“那好可惜，我們也是，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陳富貴領着他來到了田老師遺像前，葉聽對田老師鞠躬，其他同學紛紛看過來，田老師的愛人也是一個老師，她紅腫着眼睛看葉聽，似乎是在确認他是不是葉聽。

楊老師走過來，對葉聽道；“你是葉聽吧？”

葉聽已經不記得楊老師了，甚至說是他的記憶裏似乎就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我是。”

楊老師也不磨叽，他拍拍葉聽的肩，輕聲道：“你跟我來。”

葉聽點頭跟上去，穿過前廳去到了□□，接着又走到了卧室，裏面很多東西都整理出來了，應該都是田老師的遺物。

“或許你已經不記得我了。”楊老師說，從田老師的遺物中拿起一個盒子。“但是我記得你，勇哥……經常跟我提起你，還有林聲。”

葉聽沉默不語，他不知道現在他能說些什麽，所有的安慰楊老師都已經聽過了，但是葉聽還是想說一句：“節哀順變。”

楊老師突然笑了，“你還真是活得像個中年人，明明才二十多歲。”楊老師将盒子打開，拿出一個筆記本，想想又放下了，“勇哥生病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那時候我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做的事，他說他向找你，他想見你。那時候其實我也已經不太記得你這個人了，不過還是托人打聽，只不過找到你的時候，勇哥已經見不到你了。”

“田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這座城市對葉聽來說，應該是不想翻起的相冊，但是他感覺，田老師就是想翻開它。

“他想告訴你，只想讓你知道的一個秘密。”楊老師把手上的盒子交給葉聽，“你看，所有人都變了，你也變了，但是他還沒變。”

“他是誰？”葉聽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又不想聽到答案。

“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