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禮物
禮物
孫小雪開了門進來。
“小鹿總,錢董到了。正找您。”
“呦,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唐黎從換衣鏡前移開步,附到鹿苒苒耳邊,低着聲道:“生日宴還沒開始呢,這就迫不及待地來見你了。看來是有備而來。”
鹿苒苒微微一笑,沖側立門邊的孫小雪略颔首,道:“那就,請錢董進來吧。”
“你們聊,我就先……”唐黎沖門的方向歪了歪腦袋,邁開兩指,比劃了個開溜的動作。
“嗯。”鹿苒苒點點頭。目送着她出去了,這才轉回視線,繼續對鏡打理妝發。
須臾,會客廳的門從兩側推開。
錢珣走了進來,回手示意開門的二位不用跟。
“來了?”鹿苒苒隔着鏡子瞧了他一眼,視線低下,看向了他手中拎着的禮品袋。
那袋子眼熟,外包裝上印着的logo是他從前常光顧的一家珠寶定制專營店。那家店也有一對一上門服務,他的領帶夾、袖扣、鏡鏈等小飾物多是出自那家珠寶店的設計師之手。
怎麽會拎着這麽個袋子?是打算拿旁的東西來敷衍她?
鹿苒苒稍一思量,提裙優雅轉身,朝他攤手道:“帶禮物了嗎?”
“一見面就要禮物?”錢珣緩步走去她面前。視線在她那身禮服上短暫停留了數秒,微微蹙眉,似有不滿。
鹿苒苒循着他的視線低頭看自己身穿的禮服。剪裁立體的深V,後背是蕾絲水蛇紋。腰部的設計她尤為喜歡,宮廷風改良版束腰攏成一簇,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其中,視覺上有種強烈的野性美。
不用他言明她也能猜到他是因什麽在不滿。
不過他的喜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歡。
“那不然,錢董覺得我該說什麽?”鹿苒苒挽發擡頭,迎上他的目光:“說,好久不見了哥哥。說,我好想你啊。”
她自嘲般輕笑了聲:“沒記錯的話,我從前就是這般哄你的。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麽回應我的?”
記得。他從前每次久未歸家,進門第一面看到她的笑臉都覺得舒心。他愛聽她哄人的那些話,只是他很少回應她。
就算有,也只是冷淡應一聲:“功課寫完了嗎?”
又或是:“晚飯吃什麽?”
或許以她的立場來看,比起給予她回應,他的關注點好像總是在別處。
故去的母親讓他看淡了人情。他對“親近關系”很不信任,總是用逃避的方式去抵觸她的親近。
他選擇性無視了她的問題,手中拎着的袋子往她跟前遞了遞:“禮物。”
鹿苒苒并沒在舊事上糾結。得勝一笑,很自然地朝他伸去手,拿過了那個袋子。
袋子比她想象中的要沉一些。她把裝有禮物的袋子暫擱在幾步外的長桌上,扯開袋口往裏瞧,瞧見了兩個黑綢包裹的盒子。
“兩個?”鹿苒苒詫異瞧了眼站到她身邊的錢珣,“我要的是單只的耳挂,怎麽有兩個盒子?”
“一個是你要的東西。另一份,是老太太備的。”錢珣說。
“啊。”鹿苒苒拿起袋子裏的兩個盒子,分別擱置耳邊晃了晃:“哪個是奶奶備的?”
“不先檢查一下你指名要的東西嗎?”錢珣問。
“也好。”鹿苒苒看了他一眼,“哪個?”
錢珣指了指她左手拿着的那個盒子:“這個。”
雖是她指名要的東西,但這樣一款耳墜,她其實也只看過樣品圖片。
實物的精切質感更絕。
鹿苒苒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取盒中的飾物,懸于眼前欣賞了片刻。
注意到一旁像是在打量的目光,她擡眸一笑,對鏡将耳挂戴上。
蛇形的耳挂果然很襯她今天這身禮服。她的視線偏移了幾分,看着鏡中的錢珣,問:“好看嗎?”
他伸來手,輕輕碰了碰耳飾上垂下的流蘇,應了聲:“嗯。”
“這麽珍貴的東西,你是怎麽讨來的?”鹿苒苒不動聲色地往側面移開半步,跟他拉開了距離:“賈詩櫻舍得割愛?”
錢珣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低頭看腳下。默了兩秒,觸碰過她耳飾的手揣進了兜。挑着問題答了後半句:“獨一份的東西,自然是舍不得的。”
“既然舍不得,那你是怎麽讨來的這東西?”鹿苒苒挺有興致地又問了一遍。
錢珣勾唇露出個頗意味深長的笑,退行了幾步,在貴妃椅上坐下了。
是不想說?鹿苒苒一挑眉,大膽猜測道:“用美色換來的?”
錢珣略沉吟,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算是。”
鹿苒苒嘴角剛起的一點笑意僵住,與他無聲對視了數秒,酸溜溜道:“那錢董犧牲可太大了。”
“好說。”錢珣對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很滿意,推了推鏡架,道:“反正犧牲的也不是我。”
這話什麽意思?鹿苒苒詫異看他。
“老太太讓我捎來的東西,不看看?”錢珣适時轉移了話題。
“啊,對。還有一個盒子。”鹿苒苒慢半拍記起還有這事,心不在焉地拆開了一旁的盒子,揭開蓋。
“戒指?”看清了盒中的物件,鹿苒苒有片刻的驚訝。很快她就明白了錢老太太的用意。這是催婚來了。
“訂婚戒指。”錢珣糾正道。
果然。
看他的表情,他該是一早就知道錢老太太備下的這份禮是一對戒指。
鹿苒苒忽地記起個事,視線落在了他遺有戒痕的左手無名指上:“你之前的那個戒指呢?”
錢珣順着她的目光跟着低頭看了一眼:“扔了。”
“扔的還挺果斷。”鹿苒苒說。
錢珣沒應聲,神色莫測地看着她。
鹿苒苒被他這麽盯着,竟是莫名有些心虛。撇過臉避開了他直直看來的目光,垂手拿取盒中的女款戒指,戴上試了試。
戒指意外得合适,款式也很合她的審美。
“嗯,挺好看的。”她挺滿意地點點頭,轉瞬又覺得有些詫異:“只是有點奇怪,奶奶怎麽會這麽清楚我的戒指尺寸?”
“店裏有你留下的具體尺寸。”錢珣順話道。
“你……這麽清楚?”鹿苒苒翻轉着手掌欣賞戒指的動作一頓,“奶奶告訴你的?”
“嗯。”錢珣面無異色地點點頭,“就是老太太說的。”
他和錢老太太?一見面就吵嘴的二位能心平氣和地聊起戒指的具體尺寸問題?
鹿苒苒對他這話存疑。
“我還以為,你會拒絕。”錢珣說。
“奶奶的面子,我還是要受着的。畢竟奶奶疼我。”鹿苒苒扣上盒蓋,把裝有男戒的盒子丢給他:“你的。”
意思就是,她是接受了戒指,僅是承了奶奶的好意。
這裏頭沒他什麽事。
錢珣自然聽得明白她的話意。單手一抓,接住了戒盒。
戒痕被圈戒遮住,空了的位置又有了着落。
生日晚宴是按流程走的,沒什麽新意。比起她的生日,更惹人關注的是她和錢珣手上戴着的成對戒指。
鹿苒苒應付着衆人的追問,面上始終保持着禮儀式的微笑。
相較她的禮貌回應,錢珣就顯得明顯沒什麽耐心。他淺酌了幾口,早早地去貴賓室躲清靜去了。
生日宴進行到後半段,鹿苒苒覺得乏了。尋了個借口從簇擁的人群中擠了出去,躲去屋外吹着晚風透口氣。
擠笑擠了快一個小時了,臉都僵硬了。
她半倚在裝飾秋千旁,揉搓着酸脹的臉。無意間聽見院牆邊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要說那賈詩櫻啊,也真是夠不要臉的。人家訂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她還跟着在中間瞎摻和起勁呢。”
“你什麽意思?那賈詩櫻還沒死心呢?”
“可不就是呢嘛。上學那會兒她就好死纏爛打,消停了幾年,今兒又蹦跶上了。”
“這怎麽話說的?空穴來風的話可不興亂傳的。小心傳她耳朵裏,回頭找你算賬。”
“我敢說就敢認,我還怕她來找我算賬?再說了,我這可不是空穴來風的話,我有依據的。”
“什麽依據?”
“你瞧見賈詩櫻脖子裏戴着的那條粉鑽的項鏈沒?”
“瞧見了,很漂亮的一條項鏈。我瞧你一直盯着她脖子裏的項鏈看,是也看中那款項鏈了?”
“是啊,按理,這項鏈還是我先相中的呢。可惜我那天有事,趕時間。當時只在展櫃裏匆匆看了一眼。之後又去店裏問了,說是那項鏈已經被買走了。”
“買走了你再定一條就是了,又不是什麽大事。”
“買不到了。主要是那鑽得來不易,獨一份的。那獨一條的項鏈,現在就在賈詩櫻的脖子上戴着呢。”
“一條項鏈而已,被她買走就買走了。你擱這編什麽小三插足的故事呢?”
“問題是,買走那項鏈的人不是她啊。”
“不是她?那是誰?”
“珣爺。就是學生時代,她追得起勁,人愣是正眼都沒瞧她一下的那位。你不也知道嘛。在這事上,她還真就緊着那一人兒了。”
“珣爺?真是他買走的?”
“可不?這可真不是我胡編,我都打聽清楚了。”
“不過就珣爺那樣的高枝兒,也不是她賈詩櫻想攀就能攀得上的。”
“項鏈都挂脖子上了,可不就已經攀上了嘛。”
“照你這麽說的話,那賈詩櫻還挺有手段。”
鹿苒苒豎着耳朵聽不遠處的兩道人影頭靠頭地說着悄悄話,從她們的對話中漸漸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錢珣送賈詩櫻那條項鏈的用意,極有可能是為了與賈詩櫻交換她那個“非要不可”的限量耳挂。
至于交換首飾的過程中他們是不是達成了什麽不為外人道的條件,她雖是不清楚,但這事确實是她起的頭。
她本是想借機為難一下錢珣,沒料到他還真把那耳挂拿了來。
因這事,害賈詩櫻被誤傳成“插足別人感情的小三”可不是她的本意。
鹿苒苒縮躲在陰影裏摸了摸耳飾上的碎鑽,越聽越覺得過意不去。賈詩櫻為人坦蕩,她跟她又沒什麽私怨,可不能坑了她。
她稍一思量,摘下耳挂,往還在起勁說小話的兩道黑影那側丢了過去。
草叢裏發出窸窣一聲響。
她貓着腰往耳挂滾走的方向慢慢挪行過去,在草叢裏動作大開大合地來回撥了撥。
頭靠頭的二位聽見身後的響動,回頭看她。
成功把她們的注意力招了過來。
鹿苒苒故作驚訝道:“呀!在這呢!”
撿起草叢中沾了泥的耳挂,挺心疼地蹭擦幹淨碎鑽表層沾到的泥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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