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今夕何夕兮
第二十章 今夕何夕兮
這個消息,真的讓她消化不了,她已經做了這麽多了,可是都沒用。什麽用都沒有!她撥開左胳膊的衣服,看着手臂上的疤,當初醫生建議她祛疤的,那疤長在她心裏了,去不去都無所謂的,她執拗的不肯去。
藍蕙打電話,找不到她,她掩了哭聲,讓自己靜下來,她不甘心就這麽輸了!魚死網破,不還沒到最後的嗎?
等安撫藍蕙睡了以後,她回書房,高遠說她沒學會忍耐,她拿不準他什麽意思。确實沒到最後,她需要等。
沒等到她再去流逝,她就病了,冷冽的冬天,一場感冒持續了半月,等再去流逝的時候,已經進了臘月,她斷斷續續的咳嗽還沒好利索,進去後人人看她的眼光都變得若有含義,等見到岚姐時,她穿的厚實,裹得只露兩只眼睛,岚姐見她開口卻說:“老板還沒來,你等一會兒。”
景域不做聲,忽又說:“我不找他,咳咳咳......”
岚姐拉着她進了房間,“怎麽還咳嗽?”
景域問:“怎麽都看我怪怪的?”,進來一個姐姐,往日一起鬧過,她朝她笑笑,沒說話。
岚姐仔細看着她,“有什麽怪的,你看錯了。”
景域更奇怪,“出什麽事了?”
岚姐也不好說,按說這麽大的風聲,高遠肯定早聽見了,可是幾次見他,他一點不在意,就像沒有這麽回事一樣。她遲疑了半天,
“現在古安市,但凡有身份的人,都知道,你是老板的心頭寶。”
景域捂着嘴不停地咳嗽,卻笑開了,“說什麽呢?誰說的?”
岚姐本以為老板也不做聲,景域也不來了,大抵是真的,可看景域的樣子,又不像是真的。她也糊塗了。
“我也不清楚,大概半個月前,也不知道哪裏傳開的,傳進流逝,老板也不做聲。”
景域奇怪,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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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域放下帽子,她看起來又瘦了,“我去樓上逛逛,可以的吧?”
岚姐不攔她,只是囑咐:“遇見什麽難纏的,叫侍應生,或者叫那幫姐姐。”
景域笑笑,“恩,我知道。”
上樓時迎面遇見的幾個小姑娘,她都沒見過,流逝裏來了很多面生的姑娘。她從前以為進了這裏就像賣身一樣,再出不去了。進來才知道,沒有人是這裏的,姑娘都是拿工資的人,工作就是喝酒、喝茶、賭牌,出了流逝再幹什麽,就是自己的事,和流逝沒有半點關系了。
人人都是自己的,自然有走有留,來來去去,常有新面孔。遇見熟面孔也只是沖她笑笑,她回以一笑。聽說四樓今晚有公安廳的人,她想去見識一下。四五樓依舊是最熱鬧的地方,哄笑聲不斷。再雅致的,在樓上,品茶論道。景域不喜歡,從沒去過。一樣是目的明确,她見不得斯文敗類,見不得明明心思都懂,還笑語盈盈的陰險模樣。
她拿着水,在四樓大廳裏站着,最近的門裏出來的人看着她,眼神一動不動。景域左手握着杯子,右手捂着嘴咳嗽,樣子看起來有些弱。顧舟還是看着她,一動不動。大廳裏有人走動,他們這樣對望着,雖沒一星半點兒的暧昧模樣,但總顯得突兀。景域咳嗽停了,顧舟才問:“高遠呢?”
景域奇怪,怎麽所有人都在問她,她怎麽知道?可又奇怪,好像顧舟從沒這麽單刀直入的叫別人名字,怎麽都感覺,有些不待見高遠。她還在兀自尋思着,顧舟又問:“怎麽咳成這樣?”
景域看他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感冒發炎了,快好了。”
顧舟看她穿的是棉衣,帽子上的毛邊在耳邊晃,依舊紮着馬尾,露着額頭,清麗可人。臉上淡淡的紅暈,因為咳嗽咳得臉有些紅。越這麽想他越不舒服,真的是跟了高遠以後,她在流逝,再不化妝,再不僞裝豔麗......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不愉快的談話的時候,她就是素面朝天的模樣,她說她願意拿自己去換,當真換了嗎?
景域看着他不出聲,他問:“高遠答應你的要求了嗎?”
景域忽然想起上一次她說的,皺着眉頭,有些抵觸, “顧總總是愛打聽別人的事嗎?”
顧舟覺得心裏說不出的悶,好像怎麽都不對,就像天時地利,偏偏少了人和,偏偏錯失了什麽,說不出的難受。這個姑娘好像也不是那個孩子了,她就那樣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可是她屬于別人了。他心裏很不舒服,她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喝的人事不省,拉着他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說,他們之間無傷大雅的試探,那些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秘密好像被公衆于世一樣,讓他束手無策。他畢竟是個男人。
“顧總?”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她,看起來怎麽都和先前沒有區別,景域不知他什麽意思,若算起來,他也算她的故交,沒什麽實在交情的故交。
她忍不住問:“這次安檢這麽大張旗鼓的查安全,有什麽作用嗎?”
顧舟聽她這麽問,忽然心裏松了口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你想知道?”
景域和他鬧慣了,又開始和他拿腔拿調,“顧總這麽守口如瓶,可真是萬夫莫開啊。”
顧舟第一次有心試探她,“想知道,就拿東西來換。”
景域瞥他一眼,“顧總做生意真是細無巨細,這麽句話都不白送人,官場人情也都這麽摳門嗎?”
顧舟聽她這麽夾槍帶棒的諷他,抿起嘴,看不出喜怒,景域卻是見好就收,“顧總給我說了,我陪你喝一頓酒!”
顧舟看她小心思,也不戳破,“我不是酒鬼。不擅長此道。”
景域喝了口已經涼了的水,還有些咳嗽,“顧總真是……摳!”,說完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顧舟知道她裝的,還是忍不住領她在大廳的角落坐下,“安檢是每年例行的檢查,沒什麽奇怪。”
景域對他說的不滿意,但是打起精神仔細聽了,“誰是組長?”
顧舟驚訝,她的反應如此快,“這次的是市長。”
景域對這位市長了解不是很多,因為他這屆剛到,幾乎沒什麽言論,相當于,不管大事。
“确定和那位沒關系?”
顧舟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裏沒有任何憤怒,像在讨論不相幹的人一樣,他不知道她是淡了,還是恨意更深,或者是,等着豁出去。
“沒關系。”
“新城區的項目呢?”,她說完才覺得問的太急。
顧舟臉上沒什麽變化,心裏卻不舒服,她是步步不讓,趕着到處打聽。
“願意交換的條件你開,我和你交換。”他的臉色已經冷了。沒想到她心思這麽大,看着她确實在像談生意。
景域錯愕的看着他,片刻,“我開的條件你都答應?”
顧舟看了眼她手裏的杯子,“應不應只是句話,你自己肯定有估量,怎麽才最有效。對你最有利。”
景域眼神一動不動,“說說你能提供的有利!”,說完抿着嘴,下意識的攥緊杯子。
“你最想要的信息,和可以使得動的人。”他看着她緊張,看着她猶豫就是不提醒她。
氣氛突然就變得緊張。景域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神色變得凝重,或是在估量。像是在做判斷,孤勇,不計後果。
她能換的只有自己,她能抓住的,什麽也沒有。
顧舟看着她的樣子,越發覺得自己像一個卑鄙的商人,讨價還價、轉圜周折、虛作聲勢,這是商人的伎倆,他都用在了她身上。
她沉默了很久,在一步之間徘徊,顧舟看的清楚,她的掙紮。他依舊不開口,心裏的瘋狂怎麽都掩飾不了,就那麽看着她,看她是朝他而來,還是轉身而去。
很久,景域極力的掩飾她的倉皇,“我的第一個條件,新城區項目,蘇家不能進來競争。”,她說的很低,但是顧舟聽見了。
他突然站起來,“你可以考慮,不必急的答應。”,說完大步走開。
景域像經歷一場跋涉,心裏忽然虛脫到失力。但是好像也沒什麽用處,主動權完全在他手裏。她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顧舟說的一點也不錯,她現在除了高遠,誰也不認識,但是他可以,可以讓她接觸到她想要的,雖然冒險,雖然是拿自己去換。但是這是機會,她不能就這麽錯失了。她這樣想,但是還是心慌,不知是,對方是顧舟,還是對方是個算不得朋友的熟人。她也不知道。
正是熱鬧的時候,房間裏的叫喊聲,笑鬧聲,不絕于耳。景域一個人坐在陰影的角落裏,一動不動。耳邊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傳來,飄渺又熱鬧。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岚姐上來找她的時候,她一動不動。
岚姐的晚上是她最忙的時候,“你怎麽在這兒?老板問你呢?”
景域擡頭,沒說話,站起來随她下去,高遠在岚姐辦公室,看她進來也沒說話。景域想,他為什麽幫我?就因為我是個狠得下心的人?可以陪他酒場裏酒過三巡?不盡然,這些別的女人也可以,而且比她做的好。那麽他也是等着她開條件?她想的亂了,怎麽都理不清。
“咳嗽還沒好?”,高遠問她。
“差不多好了,今天來的時候大概吸了冷氣。”
高遠也不在意,“沒什麽事就不用來,早點回去。”
景域不和他說什麽,應了一聲。
房間裏靜谧,窗前的矮幾上,酒見底,喝酒的人都默不作聲。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人,“你真的打算毀了廣元嗎?”
秦婧看着他笑起來,“林總不舍得嗎?”
他狠戾的拽過她,因為憤怒眼神有些猙獰,“就不肯叫我一聲林峰嗎?嘴還這麽硬嗎?”,鼻尖觸碰她的臉,他的臉貼着她的,留戀的摩挲,她也不反抗,像不關她的事一樣。這樣更激怒他,這個女人,他當初不擇手段得到的女人,從沒有給他半分愛意的女人,讓他瘋狂又恨的女人。
他蠻狠的吻她,用拇指厮磨她的嘴唇,将她的口紅抹花塗開一臉,彼此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醇香的酒氣,不知是誰嘴裏的,秦婧一動不動,他的手就放在她脖子上,感覺她的動脈,繞到後頸,将她緊緊壓在牆上,迫的她不得不仰頭更接近他。
他似乎有濃烈的似化不開的糾葛,恨不得将她輕輕掐斷,但是狠戾的氣息漸漸開始柔和,他就是這樣的人,要什麽就掌握在手裏,不能有一絲忤逆,不準別人拒絕,只要是他想要的,就必須心甘情願的奉上。互相依偎的兩人想把她擠進他心口一樣,讓她陪他一起瘋狂。
對峙了片刻,他慢慢收起暴力的情緒。
他幾近暴虐的想掐死她,而後又輾轉的溫柔,慢慢松開匝着她的手,秦婧仰着頭不看他,他伸手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碎發,問:“現在願意了嗎?”
秦婧看着他想把他看透,但是心裏嘆息,無話可說。
彼此互望像兩只發瘋的獅子,誰也不肯屈就誰,誰也不想誰好過。
她恨過他,又感激他,這些恩怨早已經說不清楚了,糾葛這麽久再去理會早已經理不清了,只知道,她不會愛他。在這個浮華虛浮的世界,她除了能掌握自己愛誰,其他的都由不得她。
所以她要加倍的珍惜,加倍的守住唯一一樣完完整整屬于自己的東西。那些久遠的恩怨,她不想去回想了,有些已經想不起來了。這個男人,就和他這樣吧,恨的就一筆勾銷了,欠他的,還不了了……
無可奈何的事情,她真的無能為力了,就像還是最後過不好,只能說這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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