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大哥！大哥！”段不休噔噔噔跑上來，手裏握着一張紙，大吼大叫。

段清逸依舊一襲白衣，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聽到聲音淡淡地皺起眉頭，回頭就看到段不休莽撞地闖了進來。

“你這是做什麽？”段清逸嫌棄地說道：“大呼小叫，怕別人不知道我現在在這麽？”

段不休急急地喘了口氣，神神秘秘地把門關上，慢慢走近段清逸，小聲說道：“大哥，你猜怎麽了？”

段清逸對他的八卦根本不感興趣。距離放走莫昭已經過去兩天了，因為段不休想要看熱鬧的好奇心，所以他們就在奉康多留了幾日，段清逸早就失去了耐心，正想着怎麽帶着這個蠢貨趕緊離開。

段不休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也不氣餒，直接跨坐在凳子上，一臉神秘地說道：“大哥，你猜你那天擄走的小傻子是誰？”

段清逸皺眉，“他不會就是顧骁吧？”

大初第一将軍的小兒子居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也真是令人驚奇。

“不是不是！”段不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那天那個小傻子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什麽！”段清逸臉色一變。

“怎麽樣？意外吧？”段不休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還有你更意外的！”說着，他展開手裏的畫像，兩只手端着攤在了段清逸面前給他看，道：“現在京城裏面貼滿了你的畫像，你現在可是朝廷通緝的要犯，誰要是能得到你的線索，舉報給官府就可以得到黃金百兩，怎麽樣，這個消息意外嗎？”

段清逸看着他手裏的畫像，聲音冰冷地問：“你說，這畫像上的人……是誰？”

“我都打聽清楚了，那天晚上在春雪園，擄走了一名少年，又設計加害國舅爺秦義，嫁禍于顧家三少爺，後面這些不用問肯定是顧家的人找人背鍋呢，前面那個……那天晚上難道還有除了你以外的別人擄走過什麽人麽？”

段清逸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一樣，又問了一遍：“你說，這畫像的人是誰？”

段不休撓了撓頭，自己又把畫像拿回來仔細端詳了一下，道：“雖然畫的是有點不像，不過仔細看看，也能找到幾處共同點。”

“共同點？”段清逸咬着牙吐出這幾個字。

段不休縮了縮脖子，段清逸這個人別的毛病沒有，為人豪爽大方，武功高強，頭腦也好，唯一的一點就是太自戀了，聽不得人說他一點不是，尤其是外貌上的批判。

“至少你們……都是男的？”段不休硬着頭皮打圓場。

段清逸手扶着窗臺，稍一用力就将窗框掰下一角來，冷聲說道：“這小太子膽子倒是不小！”

明明那天還一副慫兮兮的模樣，一回到宮裏不但忘了答應過他的事，反而把他的形象醜化成了這樣！

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段清逸完全沒有考慮過小太子其實是為了保護他才編造了一個畫像的。

“大哥你冷靜一點！”段不休無奈：“你換個角度想一下，這樣不是也挺好的麽？挂出去這麽一副畫像，誰能抓得到你啊？”

段清逸聞言臉色一黑。

段不休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自顧自繼續說道：“再說了，人家可是太子，你區區一個偷兒，能拿他怎麽樣？”

段清逸的臉徹底黑下來了，“你再說一次？”

段不休愣住，“說什麽？”

“不過就是個太子，你看我能不能把他怎麽樣！”段清逸冷聲說道。

段不休吓了一跳，“大哥你可要冷靜，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今夜就要進宮！”段清逸道：“讓那個小傻子睜大他的狗眼看看我到底和畫像上的人長得像不像！”

段不休差點哭了，他陪着段清逸一路從西北偷到京城，從員外偷到巨賈，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還能偷進皇宮裏去！

可是段清逸做下的決定哪裏是旁人能改得了的，當天夜裏，段清逸就拒絕了段不休的陪同，一個人依舊穿着一身白衣，直接沖進了皇宮。

段清逸的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一身輕功尤為厲害，甚至夜探皇宮都如入無人之地，只是他還是低估了皇宮的大小，剛一進去就迷了路。

段清逸獨自一人在皇宮大內飛檐走壁，轉悠了将近一個時辰也未能找到太子的寝宮，他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正巧這時經過了一隊宮女，段清逸直接跳了下去，悄無聲息地将最後一名宮女架到角落裏，用匕首抵住宮女的咽喉，冷聲問道：“別出聲！告訴我太子的寝宮在何處！”

宮女被段清逸吓得渾身發抖，聽了他的話之後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正前方一座大殿。

段清逸轉頭看着距離他不到百丈的宮殿，門前挂了一個大匾，上書三個大字——廣陽殿。

段清逸咬牙，自己找了一個時辰，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段清逸手上剛放開這個宮女，下一刻就立刻雙足輕點飛身上檐，等到宮女反應過來的時候，段清逸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宮女眨眨眼愣了片刻，然後才大聲叫道：“有刺客！抓刺客！”

……

“殿下可是累了？”李順福一邊幫莫昭按着肩膀，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莫昭剛剛在禁閉室裏呆夠了十二個時辰，整個人都蔫了，憤憤道：“換做你進去待個試試！”

“唉……”李順福長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太子的名號說出去響亮，可是背地裏吃了多少苦，他可是全都看在眼裏，自從靜娴皇後去世之後，殿下就沒過過一天舒坦日子。

“李順福，你說我要是做了皇上，能不能把秦皇後打入冷宮？”莫昭天真地問道。

李順福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連忙虛掩住莫昭的嘴，“太子殿下可不敢胡說！”

莫昭不耐煩地打掉李順福的手，委屈地說道：“說說又怎麽了？父皇卧病這麽久了，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我都幾個月沒聽到他說一句話了，怕也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樣的話殿下在心裏想想就罷了，莫要說出口來讓旁人聽了落下把柄。”

“我最近讀史書，上面記載了很多謀朝篡位的故事，像我這樣的廢物太子，多半都是沒什麽好下場的。”莫昭失落地說道。

自從秦義出事之後，不過過了短短兩天的時間，但是各方勢力明争暗鬥，就連不問朝政的莫昭都能感覺出緊張的氣氛來。

顧骁還在牢裏沒有放出來，秦皇後等于變相地把莫昭給軟禁起來，禁止任何人參見，莫昭心裏越發不痛快，但是卻又什麽都不敢說，顧骁不在身邊，他沒有一個可以出謀劃策可以信賴的人，就是這個時候秦皇後要趁機加害于他，莫昭都只能束手就擒，乖乖等死。

李順福不知道怎麽安慰莫昭，事實上他也清楚，現在朝堂之上這麽個情況，莫昭這個太子做不做得下去先不說，能保全性命都是件難事。

這個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奴才這就出去看看，太子殿下勿驚！”李順福說完，就趕緊一路小跑地出去了。

莫昭哪裏還管得了外面的事，想想最近看的那些史書，又想起自己日日受着秦皇後的欺壓，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能留到何時，想着想着就悲從中來，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段清逸就是這個時候突然破窗而入，莫昭什麽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看到一道白光閃到自己眼前，再定睛一看，面前的人一襲白衣，臉上蒙着半面白紗，一雙桃花眼似怒非怒，不是那天擄走他的那個人又是誰！

“你……你……你！”莫昭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見到段清逸卻害怕的說不出話來。

段清逸逼近莫昭，手上依舊握着那天的那把精致的匕首，冷聲問道：“太子殿下還記得我？”

“你是怎麽進來的……”莫昭吓壞了，看到段清逸的第一反應就覺得是秦皇後派人來殺他了。

“你……”段清逸剛剛開口，門外就傳來一陣聲響，他們二人擡頭看過去，只見門外人影憧憧，直奔着莫昭這裏來了。

“殿下！”門外的侍衛一瞬間就破門而入，也顧不得什麽禮數，直接叩拜了一下，急急地說道：“宮中有刺客，殿下這裏可曾有什麽可疑之處？”

莫昭張了張嘴，一回頭卻見到方才段清逸所站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他難以置信地眨眨眼，四處看了半天，都沒有見到段清逸的影子。

“殿下？”侍衛又叫了一聲：“可是有什麽可疑之處？”

“……沒有。”莫昭鬼使神差地否認。

“那小人先行告退，今夜宮中加強守備，若殿下發現什麽可疑之處，外面禁軍随時待命。”說完，那人就帶着身後十幾名禁軍侍衛離開了。

“你怎麽沒把我給說出去？”那些人剛走，段清逸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了出來，簡直神出鬼沒。

莫昭吓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回頭看着段清逸小心地問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段清逸一愣。

“你要是動手的話，記得輕一點，我怕疼。”莫昭說着，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莫昭把段清逸當成是秦皇後派來的人，方才沒有和侍衛說明，也是這個原因。他覺得早晚都要走這一步的，不如死個痛快，上一次這人莫名其妙地放了自己，這次恐怕不會那麽好運了。

“對了……”莫昭站起來，在段清逸疑惑地目光中跑到角落的櫃子裏翻出了個精致的上了鎖的小木盒子，又跑回來舉到段清逸的面前，小聲說道：“等我死了，你能不能把這個幫我交給顧骁？”

段清逸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還沒等說什麽，又聽莫昭緊張地說道：“要是不行你也別告訴我！就當哄哄我了，反正我都要死了……這是小時候我和顧骁打賭贏回來的小玩意兒，我答應過顧骁等他做了大将軍就還給他的……你幫幫我好嗎？”

莫昭越說越傷心，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紅着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段清逸。

段清逸看着少年這副樣子，幾乎心下一軟就要答應下來，但是好在他頭腦清醒，舉着盒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艱澀地問道：“誰說……我要殺你了？”

他不過就是想來教訓一下這個傻子，好心好意不但沒有傷他還把他完好無損地放回去了，結果他居然捏造了那麽醜的畫像來損害他的形象，段清逸非要出了這口氣不可。

可是哪裏想到自己什麽都還沒說呢，這小太子就這副模樣，讓他本來計劃好的說辭都不忍心說出來了。

“你不是皇後娘娘派來的人麽？”莫昭吸吸鼻子：“其實我也沒想當皇帝的，要是我現在自己放棄皇位，她能不能饒我一命？”

不過就這麽一句話，段清逸就瞬間明白了個中原委。

雖然他不是朝廷的人，但是身邊有段不休那麽個愛打聽八卦的人，他對朝中這點事也知道不少。

“我不是。”段清逸無奈地說道：“別哭了，我不是來殺你的。”

莫昭傻眼了，“那你是誰啊？”

“殿下？”這個時候，李順福在外面敲起門來。

段清逸皺眉，下意識地就想拿着匕首威脅莫昭，可是莫昭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大聲對李順福說道：“我要睡了！你別進來了，外面不太平，你在外面守着就行了！”

段清逸挑眉，這小東西剛才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沒想到這會擺起譜來倒是真有個太子的樣子。

“那奴才叫人來伺候……”

“不必了！”莫昭沉聲命令道：“本太子說話不管用麽？都說了別讓人進來了！我累了，這就休息了！”

“奴才知道了，那殿下您就歇着吧。”說着，李順福就退了出去。

“你怎麽不讓他進來把我抓走？”段清逸好笑地問道。

“你要真不是秦皇後派來的人，能這麽旁若無人地闖入皇宮，肯定是個高手，我就算把人叫來也沒用，說不定我自己還會陷入危險。”莫昭低着頭嘟囔。

“你倒是也不算太傻。”段清逸道。

“我本來就不傻！”莫昭不服氣：“那你今天來是做什麽的？只要不傷本太子性命，要多少銀兩我都賞賜你！”

段清逸手上一用力，差點把莫昭給他的盒子給捏碎，緩緩從胸前拿出一張畫像來，沉聲問道：“我只是想找你問清楚，這畫上的人畫的是誰？”

莫昭莫名其妙地接過畫像，展開一看就看到了那個令自己十分滿意的創造品，立刻神采奕奕地說道：“畫的是你啊！怎麽樣，好看嗎？”

段清逸這下終于忍不住了，咔噠一聲把手裏的盒子捏了個稀碎，裏面一把雕刻粗糙的小木劍掉了出來，段清逸理都不理，直接一把将莫昭推倒在椅子上，兩眼冒火，咬牙質問道：“你是覺得這上面畫得‘東西’，有哪一點跟我像？”

莫昭看着段清逸近在咫尺的臉，雖然半邊臉蒙着面紗，但是這麽近的距離也隐隐能看到面紗下面一張俊逸非凡的臉，的确和畫像上的醜八怪相差甚遠。

莫昭眨眨眼睛，想了一下，道：“氣質比較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