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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莫昭莫名的覺得臉上發燙，哽咽着結巴道：“誰，誰，誰說我要救你了！”

段清逸心裏一軟，貼近莫昭，伸出手指擦掉他臉上的眼淚，輕聲問道：“疼麽？”

莫昭沒想到段清逸居然還會留下來安慰他一下，這麽多年來，除了李順福和顧骁，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過他疼不疼了。莫昭頓時眼淚流的更兇了，虛弱地說道：“你說疼不疼？本太子長這麽大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抱歉，是我的錯。”段清逸真誠地道歉：“是我一時大意，沒想到他會追着我過來……”段清逸看着莫昭病怏怏的模樣，恨不得傷在自己身上，想也知道這小太子細皮嫩肉沒有受過這樣的傷。

段清逸以前也被燙傷過，知道那種火辣辣的滋味有多疼，更不要說莫昭是直接被火燒傷的。

“你叫什麽呀？”莫昭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還從來都沒有問過他的名字。

“段清逸。”

莫昭想了想，疑惑道：“表字清逸？”

段清逸笑了，桃花眼彎成一汪漂亮的池水，搖頭柔聲解釋：“窮人家的孩子，哪裏還來的表字，這名字是師父給我取的，他說我命不好，取了清逸二字，也算是願望吧。”

“你師父對你好嗎？”忽然聊起天來，莫昭就覺得背上的傷沒那麽疼了。

段清逸一愣，然後猶豫着說道：“應該……算是好吧。”段清逸回想了一下，“我師父很嚴厲，小時候練不好功就會被他揍，我和不休沒少吃苦，不過該給我們的他也一樣不會落下，好吃的好喝的，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們。”

莫昭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我母後也很嚴厲，但是我知道她也對我很好。”

段清逸嘆了口氣，“你很想你母後嗎？”

莫昭點點頭，”想的，母後如果在的話，肯定會給我出出主意，我也不會被人這麽欺負了。”莫昭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要是他母後還在世的話，現在朝廷上又會是什麽樣子，靜娴皇後離世十年，天下卻已經變了另一番模樣了。

“方才闖進來的那個是什麽人？”莫昭看着段清逸問道：“你告訴我好不好？”

段清逸現在哪裏還能拒絕得了這個小可憐，恨不得代替莫昭受苦，聽到他問話，立刻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猜那人應該是睿親王的手下。我今晚去了秦府，恰好偷聽到了他和國舅的談話，被發現之後就一路逃到了你這裏，本來想要給你報個信就離開的，沒想到反而把事搞砸了。”

段清逸懊惱不已，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差點在這個關頭翻了船，要不是莫昭出手相救，真的被發現的話，就算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保證能從宮中幾千名禁軍手裏逃出去。

“他們都談了什麽？是皇叔要來殺我嗎？”莫昭小心翼翼地問道。

段清逸搖搖頭，想了想才說道：“他們想要在你大婚的時候趁機把顧将軍的三個兒子劫持，以此來要挾顧将軍交出兵符，到時候兵符在手，有恃無恐，恐怕……”

接下來的話段清逸沒有說下去，但是莫昭還是一下子就聽懂了，吸了吸鼻子沒忍住又哭了出來，帶着哭腔說道：“我記得小時候見過皇叔，他待我很好的……我還以為若是秦家想要謀逆，皇叔起碼會幫着自家人，我倒是忘了天底下貪圖皇位的不止有秦家。”

段清逸心裏揪得疼，不知道該怎麽幫莫昭才好，畢竟他能力有限，搭救一下路邊的乞丐還可以，可是救這個太子，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莫昭似乎趴得有些不舒服，艱難地微微動了動脖子，卻一下子蹭到了背上的燒傷，忍不住小聲地哼哼了出來。

“疼麽？”段清逸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莫昭點點頭，“脖子不舒服。”他一直這麽趴在床上和段清逸說話，脖子總保持一個姿勢，已經僵硬的有些不會動了。

段清逸想猶豫了一下，忽然起身坐在床邊，還沒等莫昭反應過來，段清逸就已經小心地托着他的臉，慢慢把莫昭從枕頭上抱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前，還不忘小心地幫他再把被子蓋好，每個動作都盡量避開傷口，防止弄疼了他。

莫昭：“……！”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段清逸輕聲道：“你可以趴在我身上睡一會，肯定比在床上趴着舒服些。”

莫昭咕咚吞了口口水，臉蛋緊緊貼着段清逸的胸膛，及時隔着不算薄的衣衫，也能感覺到他身上透過來的溫度，莫名讓莫昭覺得心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連帶着背上的傷口也沒有那麽疼了。

“……要是可以，我有什麽能幫得上你的，你都可以開口。”段清逸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是朝廷的人，也沒有什麽能力，但是一身功夫，保護你倒也算是綽綽有餘。”

莫昭眼眶一熱，小聲問道：“你說真的？”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日你為了救我受傷，我段清逸發誓，日後你若有危險，我一定第一時間出現，不管是利劍還是刀子，我都會替你擋下。”段清逸毫不含糊地發誓。

“你傻了？”莫昭氣呼呼地說道：“你要不是為了給我通風報信，也不會被人發現，我幫你不過就是舉手之勞，你何必這麽認真？”

段清逸輕笑一聲，笑聲悶悶地從胸膛裏傳出來，他毫不在意地說道：“這又有何相幹？我就是喜歡，偏要替你擋刀子！如何？”

莫昭聞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頭哽得難受，只是默默趴在段清逸的胸前流眼淚。

段清逸感受到了胸前迅速濡濕了一大片，從莫昭的呼吸聲中也能聽出他在哭，只當這小太子很久沒有被人這麽對待過，一時感動得哭了，也不知怎麽安慰他，只是遲疑地伸出手，輕輕在他背上沒有受傷的地方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地拍着，柔聲說道：“別哭了，所以你有什麽事要我做，盡管開口就好了。”

“你知道擋在我面前有多危險麽？只要我一天沒把異己清除幹淨，我的頭頂就永遠挂滿了刀子。”莫昭哭着說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段清逸豪氣地說道。

莫昭閉上眼睛，急促地喘了口氣，過了片刻才說道：“那你現在就去幫我把這件事告訴顧策顧大人，現在只有靠他想辦法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兵符落在奸人手裏。”

段清逸一愣，剛想答應下來，又猶豫地問道：“你就這麽相信顧策？萬一顧家也存有異心呢？”

顧家手握兵權，要是認真算起來，當是比一個親王和秦家加起來都要危險。

莫昭的手捏緊了被子，苦澀地說道：“不相信也沒有辦法，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

段清逸一愣，也知道莫昭說的是實話，就算顧家也有野心，當下他們畢竟也都有着共同的敵人。

段清逸只好點頭答應下來，又小心翼翼地把莫昭放回床上，半跪在床邊笨手笨腳地幫他擦了擦眼淚，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把消息帶到，絕對不會出岔子。”

莫昭含淚點點頭，段清逸也不遲疑，直接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莫昭忽然又叫住他，看到段清逸疑惑地轉過頭看他，嘴唇動了動，最後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段清逸不在意地笑了，道：“別哭鼻子了，堂堂太子像什麽樣子，好好養傷，我下次回來給你帶最好的燒傷藥來！”話音未落，莫昭就只看到他身形一閃，迅速就消失在夜色中。

“對不起……”莫昭又喃喃地說了一句。

莫昭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救下段清逸，而是為了讓段清逸徹底俯首。他原本不過就是賭一賭，沒想到段清逸居然真的這麽容易就上鈎了。

段清逸說的對，就算是顧家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莫昭想要保命，必須得有一個自己的心腹，而突然闖進來的段清逸恰好是個最好的選擇——毫無朝堂背景又一腔熱血俠肝義膽，沒有比他更安全的人了。

“是你自己非要三番兩次闖進宮的，不能怪我……”莫昭哭着嘟囔：“我給過你反悔的機會，是你自己非要幫我的……”

大初的太子莫昭，昏庸無能是假，天真無邪是假，說到底也是在後宮的勾心鬥角中長大的，褪去了這些僞裝的外衣，莫昭骨子裏流淌着的畢竟是帝王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