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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顧策的手腕扭傷了，秦正在一旁比誰都緊張，可是顧策大抵是真的喝多了，只是把臉埋進秦正的胸前，一直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麽。

秦正倒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了，一直抱着顧策，低聲哄着，怎麽看也不像是死對頭的樣子。

莫昭看得眼睛都紅了，摸摸自己熱得發昏的腦門，心想真是同人不同命，論起身份和地位來，他這個太子怎麽也要比顧策高上許多，可是也沒有見誰為他這麽緊張過。

莫昭鼻子發酸，和氣的兩眼冒火的秦皇後說了聲身體不舒服，就帶着人回了廣陽殿。

反正秦皇後的計劃是被秦正給攪和黃了，只是莫昭還是摸不清楚顧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他回到寝宮躺在床上，心裏一直默默地祈願顧策千萬要成功。

莫昭把人都趕了出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覺，忽然卻又想到了什麽，一下子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段清逸說過每日亥時都會進宮來看他的，他這個時候若是睡着了，豈不是見不到他的人了？

莫昭正生着病，骨頭發懶，不想起身，只是微微調整了個角度，半邊身子耷拉在床外，眼睛緊緊盯着段清逸經常進來的窗口，心裏隐隐覺得期盼。

他想起昨夜段清逸緊張地讓自己趕緊從冷水裏出來，又陪着他泡在冷水裏抱着他，臉上的小表情不自覺就變得得意起來，有什麽了不起的，顧策生病了有秦正陪着，他也有！

莫昭等啊等，每次眼皮都要合上的時候又趕緊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他也不知現在是個什麽時辰了，只是一定要硬撐着等下去。

段清逸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莫昭頭垂在床邊一點一點的，被子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眼看着就要連人帶被滾下床了。

段清逸吓了一跳，連忙快步走過去抱緊了莫昭，入手只覺得他渾身的溫度灼人，再一看他燒的通紅的小臉，心裏驀然緊張了一下。

“你總算來了。”莫昭睜開眼睛看到段清逸，虛弱地說道。

段清逸把他好好放在床上，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無奈地說道：“你這下總算是如願了，生病的滋味好受麽？”

莫昭搖搖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段清逸的話，一開口就是帶着委屈的語氣：“我好想你啊。”

段清逸一愣。

莫昭也不管他的反應，自顧自繼續說道：“我等了你好久，都快要睡着了。”

段清逸無奈地想，何止是快要睡着了，分明是已經睡着了。

“有沒有什麽事要讓我幫忙的？”段清逸直接問道：“若是沒有我就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莫昭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哼哼唧唧地說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本太子等了你半晚上，你都不多陪陪我麽？”

段清逸低頭看着莫昭，總覺得這小太子今天晚上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你宮中那麽多人，還需要我陪你？”段清逸道：“我看你還是叫大夫來幫你好好開一副藥趕緊養養病，省得耽誤了你納妃。”

莫昭吸吸鼻子，眼眶一熱就哭了出來，哼哼着抱怨：“怎麽連你也欺負本太子！”要不是為了等段清逸，他早就讓人傳太醫來瞧病了。

段清逸看着莫昭眼淚說來就來，要是放到別人身上，妥妥要好好揍一頓教教他怎麽做個男子漢，可是看到軟乎乎的小太子臉上紅撲撲地刷刷掉眼淚，竟然半分戾氣都使不出來，手忙腳亂地拿着被角幫莫昭擦眼淚。

段清逸從小生在民間，又沒人管教，一身江湖習氣，和莫昭見過的那些達官顯貴一點都不一樣，手上沒輕沒重，就只顧着在莫昭的臉上用蠻力蹭來蹭去。

“疼！”莫昭往後縮了縮。

段清逸聞言無奈地放下被子，又好好地給他掖好被角，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麽伺候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太子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端端地又哭起來，你到底要幹嘛？”段清逸覺得頭都大了，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動不動就抹着眼淚裝可憐，段清逸覺得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難搞的小孩兒。

莫昭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就是覺得羨慕顧策，忽然也想找個人撒撒嬌，哭一哭。

顧策那麽讨厭的冰塊臉，都能讓秦正抱在懷裏柔聲哄着，他憑什麽就不行了？

“不說話我就真走了！”段清逸忍不下去了，“我可沒時間三更半夜地看你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都沒你這麽……”

段清逸話說了一半，莫昭忽然從被子裏伸出了胳膊抱住他，哼哼唧唧地道：“你敢走我就叫人把你抓了！”

“你威脅我？”段清逸一下子黑了臉。

段清逸此刻側身坐在床邊，被莫昭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抱着，剛想掰開莫昭的手離開，就感覺到莫昭忽然把頭湊過來，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軟軟地說道：“我好難受啊……你就哄哄我呗！”

段清逸渾身僵硬，登時覺得血氣上湧，臉上發燙。

“我……怎麽哄你？”沉默了片刻，段清逸才終于妥協。

莫昭迷迷糊糊地半閉着眼睛，想了想說道：“母後生前都是給我唱小曲的，你也唱個給我聽聽呗？”

段清逸嘴角微微抽搐，板着臉冷冰冰地說道：“不會！”

莫昭嘴一扁，眼淚又刷刷往下掉，哭着說道：“那我叫人來抓你。”

“你敢！”段清逸頭上青筋跳起，真想把莫昭給打暈然後自己離開，但是又實在下不去手，只好咬着牙問道：“你想聽什麽！”

“只要是你唱得就好。”莫昭十分不挑剔。

段清逸在心裏提醒自己要忍耐，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又是個病人，于是耐着性子在鼻子裏随意地哼哼起來。

“難聽死了！換一個！”莫昭閉着眼睛不耐煩地打斷他。

段清逸一下子黑了臉，“那你找別人唱吧！我走了！”

“那我叫人來抓你。”莫昭睜開眼睛淚眼汪汪地看着他。

“……”段清逸覺得自己真是吃飽了撐得非要來這裏受這份罪，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想了想，哼出了一首小時候他家鄉的一首民謠。

他也不知道這個小曲兒叫什麽名字，已經很久都不曾唱過了，雖然已經離開家鄉十幾年，只是每次想到這首小曲兒就好像能想起家鄉的一草一木，想起爹娘未過世時候的樣子。

盡管他也知道，他那個時候年幼，腦子裏的記憶大多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但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始終都在想，要是那場瘟疫不曾發生，他始終生活在那個閉塞的村子裏，和祖祖輩輩一樣耕田勞作，就這麽平平淡淡一輩子，似乎更幸福一些。

段清逸思緒逐漸飄遠，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莫昭已經睡着了。段清逸輕手輕腳地掰開莫昭抱着他的手，又小心翼翼地幫他把被子蓋好。

“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還這麽哭唧唧的，也不怕你媳婦笑你！”段清逸看着莫昭，無奈地低語。

“我走了。”段清逸忽然俯身在莫昭耳邊輕聲告別，“明日記得找大夫來瞧瞧病，過幾天還要納妃呢，別耽誤了好日子。”

“別走……”莫昭在睡夢中似乎聽到了段清逸的話。

段清逸看着莫昭白白嫩嫩的小臉，心裏忽然覺得一陣失落。他和這小太子終究只是萍水相逢，過了這幾天，管他娶不娶得成媳婦，自己也總歸是要離開的。

想到這裏，段清逸也不再猶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廣陽殿。

可是段清逸沒想到，他走到宮門外，正巧碰上了一行人也要出宮，他奇怪地站在暗處多看了幾眼，沒想到見到的居然是秦正和顧策。

而且兩個人依舊是……頗為親密的姿勢。

秦正知曉顧策不方便留在宮裏，傷處解決好了之後就連夜送他離開，顧策的車馬在宮外候着，秦正也不嫌累，一路背着顧策走出了宮，直到把顧策送上了馬車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舍。

“你家大人受了傷，駕車仔細點！”秦正冷冷地命令道。

車夫連忙點頭哈腰地應下來，這才駕着車離開。

秦正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顧策離去的方向，眼神裏全都是化不開的癡念，哪裏還有半分權傾朝野的國舅爺的模樣。

“這二人關系果真不一般。”段清逸躲在一旁暗自揣測。莫昭并沒有告訴他秦皇後召顧策入宮的消息，只猜想三更半夜這兩人定是在宮中密會什麽，段清逸想了想，毫不猶豫地跟着顧策的馬車去了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