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見衆生皆草木

15.我見衆生皆草木

「你什麽時候回來?最近很忙嗎?」

程曼歌看着這一行字,感覺他好像沒事人一樣。

「今天剛回。」

「就是拜訪親戚朋友,确實有點忙。」

程曼歌給他回了兩條消息,有些心虛。

她撒謊了,其實沒有特別忙,只是她下意識躲避,所以有意識的不讓自己閑下來。

謝湛野回的很快:「哦,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開學見。」

程曼歌悄悄呼了口氣。

年後的日子過的快,眨眼就是開學。

作為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能明顯感覺到整個明理樓的氣氛都嚴肅了不少。

華崇照例在第一天開了誓師大會,本來以為這次誓師大會會和以往一樣平平無奇千篇一律,誰知學生代表講話環節打破了以往的平淡。

學生代表是個女生,叫付樂琪。

她先是有板有眼的和往常任何一位學生代表一樣發表了一番激勵人心的演講,臨到最後話鋒一轉:

“其實我進入火箭班要感謝一位同學。他就是我高一上半學期的同學謝湛野。

“我的成績一開始很普通,但是謝湛野同學非常優秀,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選擇進入火箭班。不過,他對我的影響是很大的。

“他就像是一盞燈,或者一束光,引導着我變成更好的自己。一開始我想和他并肩站在同一高度,雖然到現在我也沒有和他并肩,但是我見到了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風景。

“因此我想說,改變你的可能是一件事,也可能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怎樣去激發我們的內生動力。

“謝謝大家。也——謝謝謝湛野同學。”

付樂琪長得文文靜靜的,很有書生氣,對謝湛野的感謝看起來也禮貌而不逾矩。

她這番話引來一片掌聲。

盡管大牛回到班級後就緊急召開廣播會議,嚴厲指出現在正處于沖刺階段,萬不可分心。

大會結束,各部有序離開。

程曼歌所在的級部是一部,在實驗部後面。

一班最先走,等到了林蔭小徑,付樂琪就站在那兒。

程曼歌和逢春以及夏莞楚走在謝湛野和池渡後面,清楚的看見付樂琪走到謝湛野面前,遞給他一個信封。

“謝湛野,你應該記得我吧?”付樂琪細聲細氣的問。

謝湛野站在那兒,好像冬日冷感的陽光,慵懶又淡漠。

他唇角勾了勾,禮貌開口:“不好意思,有點不記得了。”

付樂琪的臉色僵了僵,似乎有些不甘心:“你真的不記得我?我還問過你題。”

謝湛野看起來有些無奈:“問我題的人挺多的,不好意思。”

付樂琪咬了咬下唇,又問:“你現在能看見我了嗎?”

謝湛野雙手插兜,看起來有幾分不耐:“我不瞎,當然能看見你。”

他明知道付樂琪不是這個意思。

周圍經過的同學偶爾會回頭偷看一眼,和身邊人悄悄議論幾句。

程曼歌和逢春她們沒停在那看熱鬧,不大一會兒就走了。

謝湛野看着程曼歌漸漸看不見的身影,有些着急,主動開口:“你還有事嗎?我要回去了。”

付樂琪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他的校服外套:“謝湛野,你……”

話未說完,謝湛野把她的手拿開,語氣平淡如水:“付同學,高三是沖刺的關鍵時刻,希望你把精力多放在學習上,不要浪費時間做無用功。”

付樂琪愣在原地,謝湛野扯過一旁看熱鬧的池渡,拽着他走了十多米。

因為開完大會剛好是是大課間,老師并沒有在教室,程曼歌正和逢春低聲聊天,謝湛野在門口站住,看了會兒,對池渡說:“待會兒你把逢春支走。”

“用什麽理由呢?”池渡看着教室裏的兩個女孩聊得熱火朝天,有些犯愁。

“随你。”謝湛野扔下兩個字,剛要往裏走,被池渡拽住:“把逢春支走,那我呢?”

“你也走。”謝湛野無視池渡可憐兮兮的眼神裏的暗示,拒絕的毫不留情。

程曼歌和逢春聊到一半,池渡走過來拍了拍逢春的肩膀:“逢春!快出來!”

逢春摸不着頭腦,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已經被池渡拉走。

謝湛野順勢坐下。

程曼歌沉默了。

這是她寒假之後真正意義上單獨和謝湛野坐在一起。

謝湛野看着她安靜的側顏,率先開口,不見先前的冰冷,只餘溫和:“程曼歌。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對勁?和我有關嗎?我感覺你在躲我。”

程曼歌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嗯……我沒想好怎麽面對你。”

不只是因為程仰書那番話暴露了她的心思,更因為他在電話裏說的那些。

謝湛野倒是沒想到她直接承認,在心底偷着樂了會兒。

不像他想象中那樣扭捏,更喜歡了。

謝湛野眼底漾着溫柔意:“高考之前我們是好朋友。”

程曼歌一瞬間扭過頭,心底的疑問呼之欲出。

他這話……

謝湛野找了個筆記本,從上面撕下一頁,用黑色記號筆在上面寫了兩個大字:一號。

他把紙對折,遞給程曼歌:“不過排隊的話,我就占一號了,畢竟你桃花那麽多。”

程曼歌接過紙,忍不住笑。

原來跨年那天自己沒有猜錯。

她的眼睛眯成月牙形:“好。那我們好好努力。頂峰相見。”

謝湛野順手從口袋裏抓出塊糖:“不躲我了?”

“不躲了。”程曼歌放下心裏的包袱,和他開玩笑,“那我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需要時間緩緩。”

謝湛野趴在桌子上瞧她:“那我也是第一次啊,別看喜歡我的人那麽多,我可一個都沒談過。”

程曼歌也趴到桌子上,撇撇嘴:“那咱倆都一樣,你能別這麽得意嗎?”

“不是得意,是高興。”謝湛野答得認真。

程曼歌不說話了,把頭埋到臂彎裏偷着笑。

-

池渡估摸着快上課了兩個人問題應該解決差不多了,便從教室外面探頭看了一眼,只看到兩個人趴在桌子上。

他拿不準兩個人是不是談崩了,看了一眼逢春。

根據謝湛野近來種種表現以及池渡不由分說把她拉出教室卻死活聊不出有價值的話來看,逢春已經猜到是什麽事情,她也看了一眼,心下有數,便準備進去。

池渡趕忙拉住她:“诶诶诶,你這時候進去萬一……撞槍眼上怎麽辦?”

逢春掙開他的手:“你仔細看看,曼歌是趴在自己臂彎裏的,謝湛野是朝着曼歌的方向!如果他們兩個問題沒解決,謝湛野現在應該在做題或者和曼歌一個姿勢,拜托你動動你珍貴的大腦。”

池渡撓撓頭,滿眼崇拜:“你真厲害!”

逢春懶得理他,自己率先進了教室。

池渡跟在她後面,走到謝湛野邊上的時候剛想悄悄看他一眼,被抓個正着。

謝湛野直起身,語氣懶洋洋的:“幹嘛?”

池渡繞到座位上坐下,莫名感覺謝湛野興致很好。

明明他一直是這樣說話的。

“今晚去超市嗎?”池渡問,眼神瘋狂瞟向程曼歌。

謝湛野看着他的表情,笑的漫不經心。

“池渡問你今晚去不去超市。”謝湛野拍了拍程曼歌。

池渡的心放下來。

湛哥這麽大膽,說明沒大事。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兩個人到底說了什麽。

程曼歌擡起頭,嘴角的笑意還沒消散:“好啊。”

-

畢竟是剛開學,第一天到校,晚飯時間的超市人極其少,和以往人擠人的狀況完全不同。

五個人在超市裏逛來逛去,拿了不少東西。

程曼歌走過零食區的時候不小心把一包零食搡到地上,她趕忙俯身撿起,轉身的時候不小心和身後人撞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程曼歌還沒來得及看清身後人便開口道歉。

“沒事……沒事……”被撞的人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程曼歌覺着這聲音有些熟悉,擡頭一看,是彭郁。

他的臉有些紅,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放,看看貨架又看看鞋子,就是不肯擡頭。

程曼歌對彭郁沒有非分之想,所以她應對這種場面很有經驗。

“好巧。”她沖彭郁點點頭。

見彭郁仍舊紅着臉,她也不再待在原地,轉身離開。

程曼歌總感覺有道視線盯着自己,她擡頭,謝湛野正站在不遠處,目光如炬地盯着兩個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副防賊的樣子幹嘛?”程曼歌走到他面前,拿了包薯片在他臉前晃。

“你管我呢,我這叫警惕性高。”謝湛野一把奪過薯片,徑自向前走。

-

高三下半年的考試一場接一場,華崇保持着一周兩考的習慣,幾乎除了做卷就是講卷。

随着天氣逐漸變暖,華崇高三生迎來了一模考試。

考試前一天開始淅淅瀝瀝的下小雨,四個人東借西借,再加上程曼歌原本帶的一把才勉強湊起來兩把。

謝湛野拿着手裏的傘站了半天,不情不願的同意程曼歌和逢春打一把。

四個人剛走出校門,程曼歌聽到白茉的呼喊:“曼曼!湛野!小春!渡兒!這裏!”

池渡下意識沖着白茉揮手:“阿姨你簡直是我們的救星!”

“快上車吧,你們四個人打兩把這麽小的傘,淋着了吧?”白茉把車門打開,招呼他們上去。

“曼歌坐副駕吧,你們快進去!”白茉把程曼歌摁進副駕。

謝湛野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動作,想和程曼歌坐一起的想法又被扼殺在搖籃裏。

白茉先順路送下池渡,又去送謝湛野和逢春。

怕他們無聊,白茉主動挑起話頭:“你們兩個都住建設小區呀?”

“嗯,我倆是鄰居,住上下樓八年了。”謝湛野說完,想了想,又補充:“是很純粹的朋友關系。”

程曼歌聽到這話,在心裏樂。

“真好,曼曼從小還沒有一起長大的朋友呢。”白茉把車拐進小區。

“程仰書和程念婳不是啊?”程曼歌表示不認同。

“你那是有血緣關系的呀,那種沒有血緣關系的青梅竹馬,多令人羨慕呀!而且雙方家長都知根知底的,以後親上加親,多好。”白茉自顧自說,沒注意到謝湛野急于解釋的神色。

把兩人送到樓下,白茉叮囑他們:“小心點啊,路上滑。”

“謝謝阿姨,阿姨再見。”逢春禮貌道謝。

謝湛野想了想,還是沒憋住:“阿姨,不是所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都一定要在一起,起碼我和逢春就不會。”

白茉不明所以:“我也沒說你們一定會在一起啊?”

“哦。”謝湛野摸摸頭,有些後知後覺的尴尬,“阿姨再見。”

幾乎是落荒而逃。

白茉看着他們上了樓,倒車出去的同時和程曼歌說話:“這個謝湛野還挺有意思。”

她正專心倒車,沒看見程曼歌忍不住翹起的嘴角。

-

華崇的一模考試标準是按高考來的,無端給人增添幾分緊張感。

以往只有開考前五分鐘鈴、開考鈴、距結束十五分鐘鈴和結束鈴,這次改為整場考試八次語音播報,以及三次安檢等程序,搞得池渡開考前一直想上廁所。

考過語文後大家逐漸适應了考試流程,恐懼心理消除不少。

兩天後結束考試,池渡一回到班裏就趴在桌子上哀嚎:“咋這麽難啊咋這麽難啊啊啊!”

和他一樣愁眉苦臉的不在少數,班裏氣氛比平日低沉不少。

一班平日裏一直心态很好,咋咋呼呼沒少被大牛提醒。然而考完後大家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恨不能穿到考試前給自己兩巴掌。

成績照舊出的很快,晚自習齊穎拿着成績單進教室的時候臉色平淡,讓人猜不透到底是考好了還是沒考好。

她站在講臺上,看着班裏明顯比之前安分不少的同學,低低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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