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笙歌不見故人散

27.笙歌不見故人散

程曼歌站在黑暗裏,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謝湛野的輪廓。

她合了門,往謝湛野身邊走過去。

地上有不少雜物,程曼歌一個沒注意,被絆了一腳。

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小心翼翼的走到謝湛野面前。

謝湛野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

程曼歌知道他沒睡着,剛進來的時候她隐約看到謝湛野的頭朝她這邊側了一下。

兩個人在黑暗裏無聲坐了很久。

“謝湛野,謝湛野,你看着我。”程曼歌看着謝湛野一點動靜都沒有,蹲到他面前,輕聲喚他。

滿室寂靜。

半晌,謝湛野擡頭,指尖一點猩紅,啞着嗓子問:“怎麽了?”

“你不能這樣,你說過,人不能爛在泥裏。”程曼歌幾乎染了哭腔。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謝湛野。

絕望又頹唐。像是自我放棄了一樣。

“那我還能怎麽樣?我想站起來啊,可總有人按着我的頭往泥潭裏淹。你說,我能怎麽樣?”謝湛野的聲音裏不見一點生機,盛滿自嘲。

程曼歌看着他,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不敢相信這是謝湛野說出來的。

明明他不是這樣的,謝叔叔去世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

“你是因為高考成績?這肯定不是你的真實成績。你對自己沒信心嗎?肯定是賀維幹的啊!還是你騙我?你拿這個來搪塞我?”程曼歌擦了擦臉上的淚,顫着嗓子問謝湛野。

“我騙你幹嘛?不管是誰幹的我的成績現在已經擺在這兒了。是賀維幹的又怎麽樣?他那種人什麽事幹不出來?賀家現在如日中天,這種肮髒事兒肯定做的不露馬腳。”謝湛野不看程曼歌,一字一句說的現實又殘酷。

程曼歌蹲到腳發麻,問謝湛野:“所以你想和我分手?”

“對。”謝湛野承認的冷酷又利落,“我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麽喜歡你。之前我以為我特別喜歡你,又天真的以為喜歡就能克服所有困難。現在的情況就是,我既沒有那麽喜歡你,喜歡也不能當飯吃。所以為什麽不分手呢?”

程曼歌那一瞬間覺得無力又好笑。

“程曼歌,你不是要去國外嗎?怎麽還不走啊。”謝湛野又問,一字一句刀子般割在程曼歌心上,“你要和我一起爛在泥裏嗎?”

這是程曼歌第一次被喜歡的人這樣對待。

她之前從沒戀愛過,家人朋友也沒對她放過狠話,謝湛野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沒想到最後卻是這種結果。

她性子裏是有傲氣在的,只是平日裏不顯現。

“你想好了?”程曼歌止了哭,問謝湛野。

“這有什麽想好不想好的。”謝湛野語氣裏滿是不在意,“我們又不是彼此的必需品,我離了你也不會死。”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他聲音淡的比冬日最冷的天氣還要甚。

“連話也不能好好說了?”程曼歌問他。

“嗯。”謝湛野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像是懶得搭理她,“看見你我就想起之前可笑的自己。”

這話裏帶着恨的意味了。

程曼歌咬住下唇,眉眼冷下來:“謝湛野,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

起身的時候因為腿麻,程曼歌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謝湛野低垂着眉眼,沒有一絲扶一下的意思。

程曼歌扶住身側的牆壁,堪堪站穩。

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狼狽過。

明明已經被羞辱,卻因為腿麻走不了。

程曼歌靠在牆上,自嘲的笑了笑。

也許真的是她太單純了。

-

出地下室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馬路上的汽車呼嘯而過,程曼歌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段路,打開手機,有七十六通未接電話。

白茉打了十二通,程潛打了七通,剩下都是逢春和池渡打的。

程曼歌先給白茉和程潛發了消息。

「我在外面玩兒,不用擔心我,晚點回去。」

沒打電話,怕被聽出端倪。

程曼歌給逢春撥了電話。

“喂?曼歌?你去哪了?怎麽不接電話?”逢春焦急地問。

“逢春,我和謝湛野分手了。”程曼歌聲線平的像是說今晚沒有星星,只有略微顫抖的尾音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你在哪兒?我和池渡去找你。”逢春安慰她,“見面了我們一起想辦法。”

“你們直接去輕舞清吧找我吧,我在外面等着你們。”程曼歌挂斷電話,恰好一輛出租車經過,她擡手攔下,報了位置。

去的時候逢春和池渡已經在等着了,程曼歌一下車,逢春跑到她面前,滿臉心疼:“怎麽了?別哭,走,我們先進去。”

程曼歌被逢春和池渡一左一右護在中間進了清吧。

池渡已經訂好了包廂,三個人直接上了二樓。

進到包廂,程曼歌自顧自坐下,開始一杯接一杯喝酒。

逢春關了門,摁住她的手:“先別喝了曼曼,你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什麽了。”

程曼歌撥開逢春的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眼淚順着臉頰落進衣領。

她絮絮叨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逢春和池渡聽。

腦袋裏有一團亂麻,心裏也像是缺了點兒什麽,說出來的話颠三倒四。

程曼歌眼尾泛紅,把酒杯放在桌上,啞着嗓子開口:“我想拉他一把。但他現在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放下酒杯的手有些重,滿室寂靜裏只餘一聲脆響。

池渡劃開手機,像是自言自語:“賀維這個該死的東西,我不信湛哥就這樣倒了——”

他的話在看到群聊只有三個人時戛然而止。

謝湛野退群了。

“怎麽了?”逢春問他。

池渡咽了咽口水,難以置信:“我給他發個消息,看看他把我删了沒。”

他找到謝湛野的聊天框,試探性的發了條“湛哥”出去。

沒有紅色的小嘆號。

池渡松了口氣,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湛哥把群退了。”

程曼歌聽到他的話,像是想起什麽,掏出手機把謝湛野的微信、□□、還有電話號碼全都拉黑删除了。

逢春看着她的動作,把她抱進懷裏:“乖,不哭了。等你們冷靜下來再好好談談。”

程曼歌搖搖頭,仰起頭來把眼淚憋回去:“他話都說到那份兒上了,我再上趕着那就不是我了。”

少年人總是有些心高氣傲在的,不肯低頭,不肯服軟,一旦錯過可能就真的是一輩子。

這是逢春第一次見程曼歌失态。

她一直覺得程曼歌是一個有主見、很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人。

逢春知道,程曼歌身上有不外現的傲氣,開學第一天她就猜到了。

那時的程曼歌站在講臺上,嘴角淺淺的笑意未達眼底。

也許是在謝湛野和池渡身邊待久了,程曼歌變得越來越愛笑,看起來極好說話。

但逢春知道,程曼歌和她一樣,內裏都是冷清又倔強的。

讓這樣的人低頭或者失态,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或事。

那天晚上程曼歌喝的酒一杯又一杯,出去的時候都找不着北在哪,趴在逢春肩膀上被兩個人扶着,好不容易走到出租車門口,程曼歌忽然掙開逢春,跌跌撞撞的拽住一個行人。

“謝湛野。”程曼歌抓着那人的胳膊,聲音含混模糊,“你就是騙我對不對。”

無緣無故被拽住的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感到莫名其妙:“不好意思,你可能認錯人了。”

逢春趕忙上前把程曼歌拉開,池渡連連道歉:“對不起啊,我朋友喝多了。”

三個人坐進出租車,誰也沒看見站在陰影處大樹背面的謝湛野。

-

逢春和池渡把程曼歌送回家,開門的是白茉,看到程曼歌滿身酒氣,她大吃一驚:“曼曼會喝酒了?還一下子喝了這麽多?”

逢春悄聲說:“阿姨,曼歌心情不好,您給她煮點醒酒湯,如果她不說,您就先什麽都不要問了。”

白茉往門外看了一眼,同樣小聲的問:“和謝湛野有關?他人呢?”

逢春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阿姨,等明天曼曼和您說吧,我們就先走了。”

“哦哦好。”白茉扶住程曼歌,“這麽晚了,要不要送你們回去啊?”

“沒事,挺近的,我們走回去就行。”池渡婉拒了白茉的好意,“那阿姨你們快進去吧,我們也走了。”

“好,路上慢點。”白茉看着兩人消失在樓梯轉角,半抱着已經睡着的程曼歌回到卧室。

-

第二天十點多鐘程曼歌才醒過來,她躺在床上,頭疼欲裂。

慢慢回想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程曼歌在心裏做了決定。

她走出卧室,白茉和程潛都在客廳裏坐着。

“你們今天都沒有工作嗎?”程曼歌問他們。

“曼曼,過來坐。”白茉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有什麽事情和爸爸媽媽講,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好不好?”

程曼歌擡手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遮掩一瞬間湧上來的眼淚。

她坐下來,淡聲說:“爸,媽,我想現在就出國,去法國巴黎。”

“現在?”白茉和程潛異口同聲。

“嗯,換個環境換種心情,就先當這段時間出國旅游了吧,反正簽證什麽的都辦好了。行李……我稍微拿一點就行。”程曼歌點點頭,看出來決心已定。

“曼曼,你到底……怎麽了?”白茉滿臉擔憂的問她。

“我分手了。準确點說,我被甩了。”程曼歌平淡像是在說別人。

白茉和程潛面面相觑。

“那小子!”程潛皺眉,“我去問問他怎麽想的。”

“算了爸,就這樣吧。我去收拾東西。”程曼歌說完,起身回了房間。

白茉跟在她身後:“我和你一起去吧,這段時間我比較閑,正好過去陪陪你。”

“好。”程曼歌一邊同意一邊找出行李箱。

她要拿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行李箱,二十分鐘後就已經站在客廳。

白茉和她一樣,也是只有一個行李箱。

程潛已經給她們訂好了最近的航班:“走吧,我送你們去機場。”

三個人驅車到了機場,程曼歌抱了抱程潛:“你去工作吧爸,我會常給你打電話的。”

程潛“嗯”了聲:“在國外不比在國內,凡事要謹慎小心。還有,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程曼歌鼻尖一酸,她沖程潛笑了笑:“您放心,我是誰啊,怎麽會委屈自己呢。”

白茉提醒程曼歌:“走吧曼曼,待會兒要登機了。”

“好。”程曼歌松開程潛,和白茉往裏走,邊走邊回身和程潛揮手。

-

飛機沖入高空後,程曼歌透過窗戶拍了張照片後關掉手機,準備睡一覺。

閉了眼卻怎麽都睡不着,腦海裏翻來覆去是之前和謝湛野在一起的日子。

她煩躁的側過身,嘲笑自己多情又戀舊。

-

下飛機後,程曼歌把飛機上拍的照片發到朋友圈,沒有文案。

很快出現一堆評論和贊。

渡過宇宙:「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春意遲遲:「?你要去哪?」

B市第一帥:「???出去玩都不帶我?」

……

程曼歌一一回複後,和白茉一起找旅館。

“這幾天你就放松的玩兒,剩下的學校啊房子啊你都不用管,我來處理。”白茉臉上架着墨鏡,叮囑程曼歌。

“好。”程曼歌剛答應,手機叮咚一聲,提示微信有新消息。

B市第一帥:「你咋了?心情不好?」

B市第一帥:「你媽說你分手了?」

B市第一帥:「謝湛野怎麽着你了?」

B市第一帥:「你等着,我這就去S市把他揍一頓。」

B市第一帥:「圖片」

最後一張是程仰書在機場的自拍。

程曼歌疑惑他從哪兒知道的自己失戀一事。

B市第一帥:「叔母發了個朋友圈,我問她的。」

程曼歌點開朋友圈,心下了然。

白茉的朋友圈文案是“沒有什麽是旅游不能解決的。向前看,我們都會成為更好的人”。

她退回到和程仰書的聊天界面:「你別去找他。」

B市第一帥:「那怎麽行,不說了,我登機了。」

程曼歌怕他出什麽事兒,只好給池渡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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