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流氓

流氓

餘恬第一次吃到豪門晚餐，但她并不享受。

這是一次很沉默的晚餐，就餘恬看來，把這頓晚餐用作家庭聚餐可以打負分，這氣氛詭異得簡直要消化不良了。

桌上有三人，卓家掌權人卓書邑、卓家千金卓千祎，以及卓家千金的冒牌戀人餘恬。卓家父女不久前才争吵過，眼下卻聚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氣氛能好才奇怪了！況且還有餘恬這個争吵的病原體在。

但飯桌上沒有第二次争吵，大家都很沉默。

沉默過頭了。

飯後，卓千祎帶着餘恬離開卓家，卓書邑去了書房，沒有出面，也許連她們離開的事都不知。

回去的路上，卓千祎比來時還要沉默，她閉着眼，神色疲憊。

餘恬戳戳她的胳膊，很沒有眼力見地說：“卓千祎，你的假發歪了。”

卓千祎眼皮也不擡一下，把假發撸下來，拍到多話的某人的頭上，自己頭一扭，留給她一個光禿禿的後腦勺。

餘恬把假發扒拉下來，很嫌棄地扔到一邊的空位上，然後又锲而不舍地戳戳身邊人的胳膊：“和尚，我帶你去吃肉吧。”

卓千祎頭也不回：“閉嘴。再鬧，和尚先拿你破了色戒。”

餘恬：“……”

她臉頰鼓成包子，也一扭頭，不理她了。

當車裏安靜下來後，卓千祎又覺得渾身不得勁，緩緩回過頭：“小恬恬。”

“嗯哼。”

“……吃肉去吧。”

餘恬猛然回過頭，笑得陽光燦爛。她确實饞，誰叫剛才的晚餐她吃得比貓還少？

卓千祎嘴角抽抽。

在餘恬的推薦下，兩人去了A戲校園外的美食街。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美食街人人潮擁擠，都是成雙成對的。A戲作為全國最有名的戲劇學院，聚集了一大批俊男美女，大概人長得好就容易看對眼，以至于A戲情侶指數遠遠高出其他高校。

藝術院系還有其他特點，比如追求個性，再比如雙性戀滿地跑。

所以，當光着頭戴着口罩的卓千祎帶着她的同性“戀人”走在美食街時，她們得到的關注并不多。

兩人選了個烤肉店，叫了包間。

卓影後既然已經破了肉戒，也不矯情，連酒戒一塊兒破了，喝了個醉醺醺。

餘恬小口喝着汽水，看着滿臉通紅的卓影後，不說話。其實，她之所以建議來吃烤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卓千祎。卓千祎的晚飯吃得比她還少。

她有點擔心自家這位債主。

消沉到狼狽不堪的卓影後，真少見啊。

醉後的卓千祎并不發酒瘋，很安靜，甚至稱得上乖巧。餘恬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把喝醉的她領走，想了想，确認道：

“卓千祎，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卓千祎聞言從發呆中醒過來，掃了她一眼，道：“生魚片。”

“……”

喝醉的卓千祎也很魔王，這讓餘恬很生氣，她斜眼看她：“卓千祎，你知道自己現在處境十分危險嗎？”

卓千祎沒反應，餘恬繼續說：“在美食街喝醉的國際巨星，要是被人知道了，會将你生吞活剝的，你知道不？”

“嗯？”

餘恬嘿嘿笑：“你現在很危險，所能依靠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幫助你！所以……你求我吧，求我幫你！”

卓千祎注視着她，眨了眨眼，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話。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最後，站起了身。

餘恬一驚，擔心她就這麽走出去，趕緊起身去拉她，還沒拉到，對方卻快她一步，朝她一個猛撲，抱着她就蹭蹭蹭，還啞着嗓子低聲說：“求你……”

鵝毛一樣輕的聲音拂過心尖兒，餘恬頓時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受不了地推開她，結巴道：“……好、好啦！我知道啦！”

好氣哦，堂堂影後竟然賣萌，這是犯規！

餘恬把剩餘的烤肉全部填入她無底坑似的肚子裏，做完了掃尾工作後，幫卓千祎帶好口罩，這才叫服務生結賬。她自個兒掏的腰包，一頓吃下她一周的夥食費讓她有些肉痛。

沒好氣地領着卓千祎走出店門，因為擔心影後在人群裏摔個狗吃屎惹來圍觀，她不得不虛扶着她。

這還沒完，她還得親自送她回公寓。

她因為一時的善心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她在夜風裏後悔着。

此時她站在街邊等車，身旁的醉鬼跟個軟骨頭似的緊靠着她，俨然把她當成了一根質量良好的拐杖。

出租車遲遲不來，餘恬等得心浮氣躁，于是從兜裏摸出糖果，不吃，只是拿在手裏把玩，很滿足地自娛自樂着。她并不知道，身邊緊靠着她的人正側頭看着她，眼神清明。

餘恬是個表情很豐富的人，高興了，不高興了，都能從臉上看來，她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這對卓千祎來說，感覺很奇特，她生活的圈子裏人人都是戲子，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将鬼話說成甜言蜜語。她自己也是個不會展露情緒的人，暴露自己……那實在太危險了。

餘恬和她完全相反。

她有點蠢，有點幼稚。

但……和她相處很安心。

想到這，她将頭靠過去，輕聲道：

“生魚片，你來喜歡我吧。”

糖果應聲墜地。

餘恬沒去看地上的糖果，轉過頭去——

出現在她臉上的不是驚詫，而是憤怒：“不許再叫我生魚片！”

重點錯。

卓影後坦然地頂着閃亮亮的光頭，不在意對方将憤怒對準自己，再次說道：“你來喜歡我吧。”

“哈？”

餘恬滿臉黑線，不理她了。

聽說無理取鬧是每個醉鬼的特權，她也遵循這一點好了。

卓千祎當然沒有醉，她意識清醒着呢。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宋璇哪裏好？”

“胸大。”這是餘恬條件反射之下的回答。

宋璇的優點自然不少，但自從進入夏天以來，她就常常不穿內衣在寝室裏晃蕩，餘恬見的次數多了，以至于一聽問其優點，腦袋打結第一反應就是胸。

“不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立馬臉紅地出言補救，“她哪兒都好！”

卓千祎問：“哪兒都好，其中胸特別突出？”

餘恬：“……”

卓千祎想了想，撈過餘恬的手，往自己的胸上摁了摁，問：“和我的相比呢？”

入手的綿軟質感讓餘恬當場斷片兒，過了很久她才反應過來，被燙到似的趕緊縮回手，整個人變成了只紅通通的醉蝦：“你、你——”

“怎麽樣？”卓千祎神色悠然地問。

餘恬覺察出不對勁了，打量她：“卓千祎，你醉着嗎？”

“你覺得呢？”

“……”

眼神清明，思路清晰，明顯沒醉！

沒想到……醒着的卓影後竟然也是個大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