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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啊啊啊——”

山林中的驚叫聲驚飛了樹枝上的鳥兒,四處竄飛的聲音讓處于崩潰邊緣的蔚姝險些摔下馬背,粗粝的缰繩将她的手心磨的沁出血絲,她顧不上身體傳來的劇痛,只希望馬兒能停下,可事實卻與她的希望背道而馳。

蔚姝看向前方嶙峋的巨山,下意識伸手擋住眼睛,卻忘了自己坐在馬鞍上,一時失重朝下摔去,預期的疼痛沒有來臨,反而落入一睹堅硬溫熱的懷裏。

“沒事了。”

謝秉安一只手臂用力抱住蔚姝顫抖不已的身子,另一只手緊攥缰繩,控制着良駒調轉方向,朝反方向極速馳騁。

這匹馬被下過藥,失了良性,只知一味的往前沖。

謝秉安漆黑的冷眸浸滿陰寒的冷冽,臉上的面具也遮不住那凜冽冷銳的殺意。

“溫、溫九?”

蔚姝恍惚的回過神,顫栗的小手抓住謝秉安束縛在她腰間的手臂,擡頭看向身後的人,待一副黑色鎏金面具映入眼簾時,嬌軀猛地瑟縮了一下:“是你?”

她還以為是溫九來了。

謝秉安垂眸看她,女人秾麗的小臉蒼白且柔弱,如此冷的天,鬓邊竟沁了些薄汗,原本吐在唇邊的嘲諷咽下去,褪去身上外袍裹住蔚姝單薄嬌弱的身子:“溫九沒來,來的是咱家。”

他扯唇笑:“娘娘很失望?”

蔚姝連忙搖頭:“沒、沒有。”

這一刻無論是誰救她于危難中,她都會感激,怎會失望。

即便這人是謝狗,至少他沒有冷眼旁觀,看着她活活摔死于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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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褐色的外袍裹在身上,隔絕了晨曦透冷的風,精神松懈下來,蔚姝才感覺到手心傳來燒呼呼的疼痛,她輕輕蜷起手心,想離謝狗遠一些,卻被對方禁锢在懷裏動憚不得。

“娘娘若不想再摔下去,就乖乖別動。”

謝秉安垂眸,鳳目在蔚姝蒼白的臉頰上掠過,忽而擡眼,眉目冷冽的凝着不遠處,從四周出現一群黑衣人,手執利劍,常年隐匿在陰暗處的暗衛,眼底都是光線照不透的陰森殺意。

不自量力。

謝秉安抱起蔚姝,讓她面朝他而坐,手掌覆在她的後頸将她按在懷裏:“待好別動,我帶你出去。”

耳邊是謝狗胸膛裏震蕩如鼓的心跳聲,他的指腹輕一下重一下的按着她的後頸,像是安撫受驚的小貓,竟莫名的讓她方才受驚害怕的心逐漸穩定,她輕輕捏住謝秉安的衣裳邊角,嬌軟的顫音從縫隙中悶悶傳出:“出、出什麽事了?”

“沒事。”

耳邊風聲陣陣,沒過多會,蔚姝便聽到雲芝的聲音。

“小姐!”

蔚姝震驚的擡起頭看了眼周圍,發現她所處的位置竟是在她的營帳前,而座下的良駒不知何時已癱倒在地,而她,正被謝秉安抱着走入營帳。

她驚嘆的瞪大了杏眸,望着謝秉安臉上的黑色鎏金面具,喃喃道:“你、你”好厲害啊。

最後一句她沒有說出來,心中卻早已震撼。

謝秉安将蔚姝放在榻上,看着自己的衣袍将嬌小的人整個裹入其中,漆黑的眸底湧起難以遏制的暗色,在雲芝與鄭慧溪走到帳外時,他垂下眸,取出外袍搭在手臂處,對蔚姝道:“娘娘好好歇着。”

蔚姝躺在榻上,聽到營帳外傳來鄭慧溪的聲音:“臣女拜見掌印大人。”

營帳外,謝秉安腳步微頓,垂眸乜了眼身姿嬌小的鄭慧溪,淡漠的“嗯”了一聲,竟是讓鄭慧溪震驚且錯愕的擡起頭,卻只見到已經走遠的掌印。

“小姐,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雲芝急匆匆的跑進來,将蔚姝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除了手心有擦傷以外,再沒其他的傷,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下,不禁憤憤的罵:“皇後欺人太甚了,她此舉不是明擺着讓小姐送死嗎!”

“姝妃娘娘。”

鄭慧溪的聲音從營帳外傳來:“您身子如何了,要不要臣女為您喚太醫。”

隔着帳簾,蔚姝輕聲道:“我沒事,謝鄭夫人關心。”

鄭慧溪道:“姝妃娘娘無礙便好,那娘娘且先歇着,臣女晚些時候再來探望娘娘。”

鄭慧溪走後,蔚姝才問:“謝狗是怎麽知道我遇到危險的?”

她騎馬時,謝狗并不在。

雲芝道:“這件事還得感謝鄭小姐,若不是她急中生智去找掌印,奴婢還不知該怎麽辦呢,你說溫九也真是的,怎地今天偏偏不見人影,害的我好找。”

原來是鄭慧溪告知的謝狗。

謝狗能救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她的血可是對皇帝有大用處,她若是出事,謝狗也難辭其咎,至于溫九,他應該是探路去了,畢竟要帶着她與雲芝逃離獵場,不是一件易事。

一場虛驚驚動了皇帝,皇帝擔心蔚姝身子有個差錯,害他沒有了藥引子,便讓李道長趕緊給蔚姝看看,他正是日日飲了她的血,四肢的腫痛才消下去,不僅如此,身子都覺得比以往強健不少。

“秉安啊,這次真是多虧你了,不然朕絕不輕饒皇後!”

皇帝懷裏抱着美人兒,手指在女人纖細雪白的臂彎上撫/摸,眼睑下泛着淡淡的烏青,瞧着是身子虧空,可他卻覺身子一日比一日健朗,就連雄風也勝似以往。

謝秉安垂着眼簾,聲線一如既往的清冷:“這是奴才該做的。”

帳內燭火灼灼,将男人半側身子映在光亮處,另一側隐匿于暗處,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浸着幾分涼薄,冷白的薄唇輕抿着,明明是自稱奴才,可身上的那股勁,說話的語氣,都絲毫瞧不出一點居人于下的卑微。

即使如此,皇帝也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心裏,只要謝秉安的主子是他,他便能高枕無憂的坐在這個帝位上,任他燕王翻了天也篡位不得。

皇帝的手掌在美人兒的/渾/圓處重重捏下,疼的女人皺緊秀眉,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他斜眼看廉阜:“李道長呢?”

廉公公道:“回陛下,李道長——”

“老道來了。”

帳簾由外掀開。

仙風道骨的李醇覽走進來,手指撫了撫下颚胡須,将拂塵搭在小臂上,一手豎立于下颚處,對皇帝行了一禮:“不知陛下找老道有何事?”

皇帝笑道:“李道長,姝妃方才受了驚吓,你快去給她瞧瞧,可千萬別讓她有個閃失。”

李醇覽颔首:“老道這便去。”

說罷,正要轉身離去,又看向謝秉安:“掌印,随老道一并走罷,不然,老道一人入姝妃娘娘的營帳多有不适。”

謝秉安掀了眼皮看他,見他眼底藏着打趣的笑,眉峰皺了皺。

皇帝道:“秉安,你跟李道長一道去罷,李道長需要什麽藥材,你盡快吩咐他們去辦。”

謝秉安:“是。”

回到營帳沒多大會兒,蔚姝便起了高熱,渾身發冷,冒着虛汗,李道長與謝秉安進來時,她正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似是已經燒迷糊了。

雲芝正急的火燒眉毛,聽見腳步聲,轉身便見廉公公領着戴着面具的掌印與一位道士進來,那道士一瞧便知是宮中人人所知的李道長。

不等雲芝先開口,謝秉安眉峰緊皺,聲色沉寒:“她怎麽了?”

雲芝都快急哭了:“掌印,您快救救娘娘吧,娘娘定是着了風寒,受了驚,這會都燒糊塗了。”

謝秉安幾步上前,撩袍坐于榻邊,指腹搭在蔚姝脈上,肌膚相貼的瞬間,滾燙的熱意沿着指腹襲來,他沉下鳳眸,冷眼掃向李醇覽:“還愣着做什麽!”

李醇覽:……

是誰一進來就急急忙忙的先把脈上了?

這小子把他的位置占了,反過頭兇他這個老頭子!

李道長瞧了眼蔚姝異常的臉色,平息不忿,先不跟這臭小子計較,他上前為蔚姝診治,眼角的餘光偶爾瞥一眼一旁眸色陰沉難看的謝秉安,心裏忍不住啧啧幾聲。

平時将蔚姑娘跟寶貝似的藏在樂明宮,不讓任何人靠近樂明宮一步,暗地裏為蔚姑娘鏟除了不少居心不良試圖靠近樂明宮的人,倒是他自己,成日裏一會掌印一會小太監的往樂明宮跑,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住在樂明宮了。

“她如何?”

謝秉安聲音沉冽。

李道長收回手,道:“無大礙,娘娘只是受了些驚吓,外加寒氣入體,老道開些方子,喝上三日便好。”

沒多久他們便離開了。

雲芝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正等着宮女将煎好的藥端進來,沒想到等來的會是溫九,他穿着藏藍色的太監服,端着煎好的藥,雲芝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溫九,你一清早跑哪裏去了?”

謝秉安:“去探路了。”

雲芝還要繼續埋怨的話頓時梗在唇齒間,嘆道:“小姐這次差點丢了性命,我們等小姐病好,趕緊逃吧。”她看向溫九,續道:“實在不行,你就帶小姐一人走,不必管我。”

謝秉安道:“你先出去。”

雲芝還想繼續,卻被對方止住:“再說下去,藥該涼了。”

雲芝:……

她退出去守在帳外。

謝秉安将托盤放在桌上,走到榻前,取出藥丸放進蔚姝的唇齒間,女人難受的呓語,臉頰燒的通紅,眉心攏着極難受的痛苦。

他俯下身,指腹捏住她的下颔,/舌/抵/開/她的唇畔,将藥丸抵/進去,貪/婪的,眷/戀的索/取。

“娘……”

昏迷中的人兒痛苦的呓語,緊緊皺起的眉心攏着難以遏制的疼痛。

蔚姝哭泣的抽噎,下意識的蜷起手指,卻被手心的疼刺激的顫了顫眼睫,像是螞蟻啃咬的疼沿着傷口一路蔓延,全身都泛着酸麻的痛意。

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順着鼻尖落在她輕顫的眼睫上,将她眼眶溢出的淚珠盡數吞沒,熱熱的呼吸噴灑在眼皮上,激的蔚姝心尖竄起絲絲縷縷的酥麻,連帶着指尖都帶是顫栗的,她睜開眼,朦胧的視線裏出現一張清隽冷俊的容顏。

是溫九。

蔚姝聳着鼻尖,委屈難受的哭起來:“我、我差點就死了。”

“我還夢見我娘了,她讓我回去,可是我不知道要回哪裏。”

“溫九,我好難受……”

榻上的人兒哭的嬌軀顫顫,淚水打濕了鬓邊的發絲,可憐的沾在耳邊。

謝秉安拭去她的淚,平靜的目光終于裂開絲絲裂痕:“沒事了。”

蔚姝哭的越兇了,都說生病的人容易矯情,好像說的就是她,看着溫九難得流露的耐心溫柔,蔚姝順杆子往上爬:“溫九,我們逃吧,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了,這裏的人都想殺我,她們都想要我的命。”

說着,哭的倒是越兇了。

“一切都會過去的。”

謝秉安抱住她。

逃不了的。

有他在的地方,也得有她。

她的氣息已經嵌在他的骨肉裏,就像是嗜/隐的毒藥,分不開了。

蔚姝瞪大了濕漉漉的杏眸,她覺得自己胸腔裏的氣息快要流失,本就高熱的身子,好像更熱了。

“唔……”

就在蔚姝以為要溺于這場溫情時,溫九終于退開。

他好像和謝狗的不太一樣。

蔚姝覺得,許是她喜歡的是溫九。

驀地想到‘喜歡’二字,蔚姝有些呆住,她錯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溫九,心口如擂鼓般震蕩,她、她好像對、對溫九并不是親人的親情,而是男女間的喜愛。

蔚姝慌亂的移開視線,不敢去看溫九。

謝秉安皺眉,缱绻的氣息被小姑娘的冷情激的蕩然無存,他扣住她的下颔:“躲什麽?”

蔚姝:……

她想轉頭看向別處,卻被他掌控着局勢,動憚不得,只能用濕漉漉的眼珠子四處亂轉,就是不看他,只是緋色的臉頰比方才更紅豔了些。

謝秉安眉峰攏着寒意,逼視她的眸:“在想什麽?”

蔚姝看到溫九眼底浮出的陰翳,心裏咯噔一下,再次驚慌的轉動眼珠子,被溫九捏着的唇畔口齒不清、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我……”

她說不出口。

謝秉安指腹摩挲着她紅潤的唇:“娘娘,我耐心有限。”

“我、我好像喜、喜歡上你了。”

蔚姝一口氣說完,羞臊的閉上眼睛,整個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謝秉安身軀驀地僵住,捏着蔚姝下颔的手下意識的緊了幾分,蔚姝疼的悶哼:“你捏疼我了。”

謝秉安松了力道:“娘娘說的,可是真的?”

蔚姝低垂着羽睫,唇畔溢出低低的一聲“嗯”。

謝秉安冷白的薄唇緊抿,長眉輕蹙,竟是無言,蔚姝眼睫輕顫擡起,看到的卻是一雙黑沉無波的鳳眸,好像她訴出的情意在他眼裏,只是一句簡單,且平平無奇的一句話。

她聳了聳鼻尖,欲要落淚,卻又止住。

她以為溫九如此待她,與她是一樣的,倒是她多想了。

蔚姝看向別處,軟糯的聲音悶悶的,帶着鼻音:“我、我說的是玩笑話,你別當真。”

“我已經當真了。”

謝秉安看着蔚姝杏眸裏氤氲的潮濕水霧,指腹輕撚着那細膩的肌膚:“我與娘娘的心意是一樣的。”

蔚姝湧在心尖的難受陡地散去:“真的?”

謝秉安勾唇低笑:“我何曾騙過娘娘。”

得到他的肯定,蔚姝蒙塵的心豁然開朗,就連手心的疼都淡去不少,她笑看着溫九,卻想到旁的事來,似是在糾結、掙紮,謝秉安眸色微眯,忽覺她下一句不會說什麽中聽的話。

果不其然。

蔚姝眨了眨眼,低聲道:“溫九,我、我不嫌你是個太監,你也別嫌我、我嫁過人。”

謝秉安:……

“閉嘴。”

他扣住蔚姝後頸,在那張小嘴還想喋喋不休時,封住它。

蔚姝不适的争了争。

卻不慎察覺到不對。

“別動。”

謝秉安額角青筋繃緊,猩紅眼底的織網濃稠的吓人。

“你、你怎麽了?”

蔚姝僵住,被溫九眼底攀爬的猩紅吓到,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似的,她的膽怯,柔弱,一并撞入謝秉安眼裏,男人閉了閉眸,斂去眸底濃重的黑沉。

罷了。

她還病着。

謝秉安為蔚姝掖好被角,起身快步離開營帳。

蔚姝坐起身,腦袋忽的湧上暈眩,身子一軟又倒在榻上,雲芝從外面進來,納悶道:“小姐,溫九跑什麽?”

“不知道。”

蔚姝垂下眼睫,舌尖舔/了舔/唇畔,上面似乎還殘留着溫九的氣息,她臉頰緋紅,此刻也不知是高熱引起的,還是因為害羞而紅。

“這個溫九,藥端進來怎麽也沒給小姐喂?”

雲芝嘟囔的端起瓷碗走到榻邊:“小姐,湯藥還溫着,奴婢喂你。”

蔚姝點頭:“好。”

幹淨了哇哇,都四不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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