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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祁果新心懷鬼胎的吃着喝着,又多多少少擔心愛吃獨食的皇帝記恨她,別說是禦膳,就算是瑤池蟠桃宴也嘗不出味道來,滾刀尖兒般的等啊等啊,皇帝擱筷叫撤了膳,一個小太監頭頂着大銀盤跪着進來了。
心心念念的膳牌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了!心上頓時像有只小貍奴兒在抓撓,祁果新半擡起袖,遮遮掩掩的往那頭瞧一眼,偌大一個大銀盤裏,整整齊齊碼了一紅兩綠統共三塊小木片。
祁果新有點懵,過去總聽人說綠頭牌綠頭牌的,還有一個紅的是怎麽個意思?
再一想,豁然開朗,那紅的八成就是讷甘了,雖然暫時進着膳牌,皇貴妃的待遇總歸得和旁的嫔妃不一樣,要不如何能叫皇上在膳牌海洋裏一撈就着?
既這麽的,目的明确,首要的就是要把那塊紅的攪了。
祁果新“噌”一下站了起來,往前探了探上半截身子,對着皇帝笑得極其谄媚,“不勞煩萬歲爺動手,奴才替您遞過去。”
不等皇帝回答,祁果新就往銀盤伸出了魔爪,動作故意趟大了些,手一掀,木片兒像撒花,銀光一閃,大銀盤子哐啷當摔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出老遠。
頂盤子的太監慌得像只沒頭蒼蠅,嘴上“奴才該死”告罪不跌,跪着扶了帽子要去撿盤子。
一片混亂中,祁果新眼疾手快,瞅準那塊紅的,貓腰背着人塞進了袖籠裏。
屋裏的太監全呼啦啦跪了下去,一窩蜂趴着找來找去,壞菜了,有一枚紅頭簽子找不着啦!
祁果新做賊心虛,沒敢擡頭看皇帝臉上此刻到底是震驚還是憤怒,縮着脖子退到門邊,随口扯了個幌子,“萬歲爺,奴才去值房瞧瞧茶好了沒。”話音還沒落,腳踩小碎步就溜了。
活這麽大,就沒幹過這麽大的壞事,祁果新心砰砰直跳,腦子一片空白,氣兒都喘不勻了,懷裏仿佛抱了個幾千斤的青銅大鼎,腳步匆匆往外去,跨在門上鬼鬼祟祟地低頭看一眼。
紅頭簽子上,端端正正“禮親王”三個大字赫然入眼。
仿佛五雷擊頂,冷汗瞬間順着脊骨大滴大滴往下淌。
膳牌不單是臨幸那一宗,內外奏事處也得往皇帝跟前遞牌子,綠頭簽子是大臣的,頭上塗紅的則是親王、貝勒進的膳牌。
敢情她剛才是把奏事處進的膳牌掀了!
心像跌進了冰窟窿裏,拔涼拔涼的,祁果新把那塊燙手山藥捏在手心裏,出了門繞到值房門口,朝蘇德順直招手,蚊蚋聲叫了兩聲蘇德順沒反應,憋了勁兒喊了一聲,“蘇老爺!”
蘇德順唬了一跳,回頭瞧見是她更是驚吓,匆忙插秧拜下去,老臉兒全塌了下去,哎喲了一聲糊了自己一耳光子,“皇後主子,您這麽叫奴才,奴才得一下折了八十年壽命。”
蘇德順是從南三所跟來的老太監,三十好幾了,還能有八十年壽命?想得還挺美。祁果新啊一聲,沒跟他糾纏這個問題,“蘇老爺,我問您,奏事處的膳牌是只有早膳時候進啊?”
蘇德順不明白她為什麽問這個,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按理是早上叫起兒,萬一碰上有要緊事了,那就不分時辰了。”
登時烏雲罩頂,祁果新不記得是怎麽結束這段對話的,木愣愣地走出工字殿,苦着臉對守在養心殿外頭候着的薛富榮說:“薛富榮,我可怎麽辦哪?我剛才當着萬歲爺的面兒,把禮親王的紅頭簽子給偷了。”
青天白日的,薛富榮突然被驚雷劈得眼前一花,“您說您怎麽了?”
祁果新避了人,朝着薛富榮顫顫巍巍地把手伸了出來,手裏抓着一個約寸長的紅頭木簽子。
薛富榮好不容易站住了,穩了穩離了殼的心神,捏着心尖兒問:“您被人瞧見了沒?”
祁果新回想片刻,搖搖頭,“應該沒有。”
薛富榮松了一口大氣,“那就成啦,您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簽牌兒奴才替您料理就是了。奴才以家裏舅老爺的腦瓜仁兒向您打包票,再過一盞茶的功夫,包準連木頭灰都給您揚盡喽。”
祁果新站在原地良久沒動靜,最後耐不住薛富榮一疊聲催促,緩緩搖頭,“不成,屋子裏就那麽幾個人,萬歲爺鐵定知道是我幹的了,我得回去承認錯誤去。”
薛富榮沒來得及叫住她,她就一轉身走得沒影兒了。
榜嘎得了皇帝的吩咐,就在抱廈底下堵着等皇後回來,見人繞回來了,立刻往裏通傳道:“禀萬歲爺,皇後主子又回來啦。”
又回來了,多麽奇怪的通傳方式,祁果新這會兒也沒心思琢磨這個,聽見裏頭好像是唔了一聲,低着頭走進去,朝着南炕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萬歲爺,奴才向您認錯來了。”
剛才分明就是她多事才擾得一團亂,心虛腳下抹油溜號了,還敢回來認錯,皇帝負手背過身去不稀得看她,“你怎麽了?”
祁果新跪在地上說得情真意切,“奴才萬死!方才奴才出去了,走着走着覺着不對勁,一回頭,哎呀!您猜怎麽着?”
認個錯還跟說書似的帶轉折的,皇帝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擰眉坐下撚起筆,沒好性兒的冒了一句,“愛說不說。”
祁果新本想以這種方式緩和緩和皇帝的情緒,但好像沒成功,只好接着往下說:“咕隆咚!掉出來一塊奏事處呈敬的膳牌,奴才愚鈍,不知怎麽的就裹着繡花欄幹給帶出去了……”
皇帝蹙眉轉過身來,冷冷地打斷她,“皇後,你這是拿朕當三歲小孩料理?”
“奴才不敢,萬歲爺英明神武,天下第一。”祁果新知道這個理由說不響嘴,可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合理的解釋,這會子不能多說話了,多說多錯,蔫蔫兒的把紅頭簽掏出來,雙手捧着呈到皇帝跟前,“奴才有罪,求萬歲爺責罰。”
沒緣沒故的,誰會平白去做這種框外的事兒?皇帝才不信她沒掉腰子,對着祁果新吹胡子直照眼兒,“皇後,你偷禮親王的牌子做什麽?”
祁果新冷汗直流,一口咬死了不能承認,複拜下去,“奴才是真心不知情,是……是這簽子想跟着奴才,鬼使神差的就……”
皇帝冷嗤一笑,“照你說的,還得找薩滿太太來給這塊簽子祛祛邪?”
祁果新一怔,極為認同地用力點點頭,“這倒也不是不能夠。”
看來她是打算裝傻充愣裝到底了,皇帝臉色發冷,重重地放下筆,墨汁從筆尖“啪嗒”一聲滴下去,在明黃綢布上迅速暈染了一片黑圈。
雖然當了一程子皇後,整天奴才奴才的自稱着,心裏還是沒敢拿自己當正經主子,眼見皇帝好像真惱了,骨子裏對皇權的天然畏懼重新冒了尖兒,祁果新心裏直發哆嗦,“奴才叫人來換……”
“不必了!”皇帝揚聲一斥。
祁果新煞白着臉,兩腿發軟,再也撐不住身子,往一側癱了下去。
皇帝橫眉打量她,對她從頭發絲兒到花盆底都覺着不稱意,“皇後,你這是什麽姿勢?”
祁果新立馬扶着栽絨毯重新跪好了,開始溜須拍馬,“回萬歲爺的話,天子一怒威震八方,奴才是為天子威儀所感,震趴下了。”
皇帝如鲠在喉,遲遲說不出話來。自打登基以來,一直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連太後都不曾對他說過一句反話,時候久了,再碰上一個敢和他針鋒相對又打不得罵不得的對手,皇帝還真是沒轍起來。憋了半晌,皇帝望着窗屜子長長出了一口氣,低聲嘆服,“臉皮之厚,朕自愧弗如。”
祁果新在皇帝背後,沒聽真周,往前挺了挺了身子,“萬歲爺,您說什麽哪?”
皇帝懶得搭理她,再照這麽子說下去,他頭風就快要犯了。
次間裏正一坐一跪僵持不下,蘇德順在外頭隔着槅門輕敲了敲,通傳說敬事房的七河來呈膳牌了。
正經的綠頭牌終于來了。
七河聽說早前奏事處敬膳牌鬧得極難看,只是還沒趕得及問清楚緣由就往養心殿來了,心裏正犯嘀咕,照例頂着大銀盤進了東次間,膝蓋往前剛沒蹭幾步,餘光瞄見一旁還跪着個人,瞧瞧打量一眼,祁果新正歪着腦袋看着他若有所思。
媽啊,敬綠頭牌遇上皇後督陣,還能有比這更艱難的時刻嗎!皇後再大度也是個女人,誰會打心眼兒裏願意看着丈夫翻別人牌子的?皇後該不會從此記恨上他吧?
七河吓得直顫,跪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子骨往下更塌了,恨不得縮成一個芝麻眼兒。
以往每回都叫去,童蛋子兒皇帝決定今天得當着皇後的面硬氣一回,讓她好好知道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伸脖子盼着他垂眼,皇帝猶豫了一下,往皇貴妃的牌子伸出了手。
祁果新心頭一亂,嘹開嗓子凄厲叫了一聲“萬歲爺!”
那叫聲跟小鬼抹了脖子一樣,皇帝手一抖,“皇後,你鬼叫什麽!”
祁果新心慌不已,随口掰扯道:“太後說昨兒不該讓您夜裏冒雨回養心殿。”
她只輕描淡寫提了這麽一句,但想必太後是給她臉色看了的,皇帝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微微颔首道:“是朕不孝,叫太後擔憂了,明日請安朕自會跟太後請罪。”
為了側過身和她說話,皇帝的手挪了位置,正懸懸浮在恒妃的牌子上。
祁果新眼神兒直抽抽,瞧着早晨的光景,恒妃和皇貴妃是一條褲子出氣兒的,她也絕不能讓恒妃得逞。
“萬歲爺!”祁果新又是一聲阿鼻叫喚。
皇帝眉頭突突直跳,“你又怎麽了?”
祁果新委實想不到說什麽了,想起來時,只好跟拉家常似的說道:“福晉今兒進宮來看奴才了。”
提起丈母娘,甭管出于真情還是假意,皇帝女婿總得做樣兒問候一聲,“福晉近來身子可好?”
祁果新的态度是開天辟地的溫順,嘴角挂了盈盈的笑,“多謝萬歲爺垂詢,家裏都好。”
嬌養了十來年的丫頭送進了宮,自此是天家人,和娘家的情分就算是淡了,爹媽心裏頭定然不能好受。皇帝難能體恤了一回,“跟福晉說,都是自家人,平日裏想進來就遞牌子,不必拘着。”
出嫁的姑娘是潑出去的水,皇帝這個承諾即便放在外面公府人家也算是額外開恩了,祁果新鄭重拜下身去謝恩,“奴才代阿瑪福晉叩謝萬歲爺恩典。”
帝後彼此都好聲好氣說話真是不容易,皇帝問:“福晉進宮說什麽了?”
打死也不能說福晉催她生孩子,皇家不比其他人家,況且娘家手伸得長,本來就不占理兒,祁果新含糊應過去,“就提了提家裏的事兒,還讓奴才好好伺候萬歲爺,沒別的了。”
皇帝點點頭,沒再追問,和她掰扯完祁福晉的事兒,皇帝回頭看了看滿盤的綠頭簽子,差點忘了本來在幹嘛了,頓了頓,手重新移向皇貴妃的簽子。
皇帝的手修長卻不秀弱,是研得了筆墨也拿得起刀劍的手,祁果新心裏七上八下正鬧海,那麽漂亮的一雙手啊,不論做點什麽旁的正經事都是賞心悅目的,偏偏要去翻別的女人的牌子,多麽糟心。
祁果新照例嚎了一嗓子“萬歲爺”。
皇帝早做好了心理準備,擎等着她的鬼哭狼嚎呢,在南炕上不動如山,“說罷,這回又是什麽?”
祁果新扭捏半天,翻遍了兜兒底也找不到話說了,只好故技重施一把,“萬歲爺,要不奴才替您翻罷?”
她還嫌沒裹亂夠?還想接着翻?皇帝斜眼乜她,“這回又想把誰的牌子偷出去?”
皇貴妃跟恒妃的牌子,就是給她銀子讓她偷,她還嫌棄呢,祁果新皺皺眉,“萬歲爺這話說的……奴才也不是誰的牌子都肯拿的。”
越說越不着調了,皇帝咂摸咂摸,覺得話裏似乎有哪裏不太對,不是誰的都肯拿,卻獨獨偷了禮親王的牌子?
皇帝緘默了片刻,手就那麽懸在皇貴妃的牌子上似碰非碰,祁果新揪着心屏着呼吸瞧着,實在是受不了這般提心吊膽的苦了,“萬歲爺,您這牌子還翻嗎?”
皇帝回了神,發覺今兒跟皇後進了頓膳,竟比視朝歸來還要疲乏,甚至有些心力交瘁的無力感,皇帝捂了眼,朝七河虛弱地擺擺手,“下去罷……”
祁果新不錯眼珠地目送着七河頂着膳牌退出去了,成啦!成功妨礙了一回皇帝翻牌子,今兒還挺圓滿,祁果新心滿意足地納了個福,“萬歲爺且忙着罷,奴才就不在您眼前礙眼啦。”
皇帝不屑于兜搭她,心想她對自己的定位還挺貼切,祁果新退到門邊,忽然又想起了什麽,笑眯眯地又打個萬福,“待明兒奴才學做得了翠玉豆糕,再回來孝敬您。”
給明兒再來也鋪好了後路,真是太完滿了。
祁果新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皇帝握筆的手微微一顫。
不知怎麽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種,被人溜了一遭的失落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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