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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太後的精心打算打了水漂。皇帝真心只是護送,壓根兒沒有要一道游湖的意思。
皇帝真心實意地向皇額涅致歉:“劄薩克們遠道而來,兒子還另有政事要處理,實在分/身乏術,是兒子不孝。”
老太太雖心裏失落,孰輕孰重還是分得很清,“皇帝自去忙罷,我們自己轉轉就是了。”
送到地方了,皇帝再三表示了歉意,送老太太和皇表妹上了船,上馬一拉馬缰,和禮親王一道回大營去了。
兩匹馬一左一右走着,略前幾步的那匹是皇帝的。
皇帝跟禮親王從和碩特叛亂一路說到立噶廈,多半是皇帝問,禮親王答,由禮親王提出幾個想法,皇帝有肯有否,哥倆兒一齊商讨商讨。
說着說着,皇帝沉默了會子,突然倒窖說:“朕記得你從前常上額爾赫他們家去。”
禮親王在馬上冷汗直冒,帽子頂上的東珠都吓得快散一地了。萬歲爺怎麽想起來這一茬了,突如其來這麽一問,萬歲爺該不是以為他在結黨,勾結外戚罷!
倆兄弟當年的境遇很是相似,親額涅地位低微,生産時一命嗚呼,養在現在的太後膝下。以前哥倆兒感情好,說白了,是因為倆不得寵的阿哥,彼此間都沒什麽競争,現如今境遇不同了,畢竟君臣有別,再說相處沒有顧忌,那是絕不能夠的了。
禮親王飛快将這些年來跟承順公府的來往粗粗在腦海中過了一遭,萬幸,算他福大命大,沒什麽出格的動作。
皇帝一手執缰繩,望着遠方的林海,不甚經意地問:“早晨在太後帳前,皇後說起什麽了?”
禮親王一個怔愣,雖然對萬歲爺的思想轉變有點跟不上趟兒,還是小心翼翼地據實禀道:“皇後主子問起恩綽了。”
皇帝背影在前挺立着,并未接話。
禮親王哦一聲想起來了,“皇後主子還說,等過了禦道口,想上太後跟前兒讨個恩典,跟家裏見上一面。”
皇帝眉頭擰了起來,這傻子都知道去求太後,怎麽不來低聲下氣求求他?
肯定是腦子不好使,轉不過彎兒來。真是沒轍沒轍的。
皇帝搖頭嘆了口氣。
皇帝一回營就忙碌了起來,打發蘇德順去給皇後下個口谕,蘇德順打千兒對祁果新轉達道:“皇後主子,萬歲爺說了,您往後想召誰近前來說話,只管召見就是。”
祁果新笑得花枝亂顫,總算有一回了,那狗龍辦的事,正正中到她的心坎裏去了。
她方才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兒,這下感情好,終于可行了。
祁果新揚揚手把茵陳叫過來,“陳兒,我覺着照現在這麽下去不行。”
主子娘娘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茵陳也緊張得不行,“奴才聽候皇後主子示下。”
祁果新歪着眼神兒思索,“對萬歲爺來說,郭克察家的姑娘是新鮮人兒。”
茵陳還在等着,連連點頭附和,“是這個理兒沒錯。”
祁果新擡手托起一側腮幫子,“你聽過一句詩嗎?詩裏說‘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就是說但凡做人丈夫的,沒有一個不愛新人的,都眼巴巴地把新人看做是美玉。”①
茵陳聽得義憤填膺,氣不打一處來,“真的嗎?竟然還有這樣一句詩,這詩人也太實際了罷!”
祁果新尴尬地舐了舐下唇,“其實詩原話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胡咧咧借用一下。”
茵陳咂咂嘴,虛虛地笑了笑,“主子,奴才是沒讀過書,但您也不能這樣蒙奴才啊。”
祁果新摸了摸鼻子,面上讪讪的,“我就是表達一下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找幫手。”
茵陳睜大了眼,“幫手?”
祁果新已經有了主意,讓茵陳把薛富榮叫來,湊齊三個臭皮匠,“叫來一起思量思量,看看有哪家着急要把閨女送進宮裏的,咱們率先拉攏拉攏。”
茵陳眉眼擰巴成了一團,面露疑惑,“您的意思是……”
“福晉統共就交給我這麽一件差事,我絕不能辦砸了。萬歲爺不待見我,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不願意和我生阿哥,那我就找別人來生,甘松不成,我就再尋覓尋覓,總有那麽一戶閨女能入了萬歲爺青眼。”祁果新越說越來勁,最後一句話撂下,右手在胸前穩穩握成了一個有力的拳頭。
皇帝散了臣工,好容易有片刻得閑的功夫,能專心看會子奏疏,将将拿起第一本折子,外頭通傳說皇後打發薛富榮來了。
因為他準了皇後見家裏,皇後來表示感激來了?
皇帝放下折子,說傳罷。
薛富榮進了大帳,打千兒請安,“萬歲爺,皇後主子備了膳,打發奴才來問一聲,請萬歲爺賞面兒移駕。”
皇帝眼皮子都沒擡,扔下簡潔明了四個大字,“沒空,不去。”
對于皇帝的冷漠,祁果新早有準備。薛富榮蝦着腰托上一張箋紙,“這是皇後主子親筆所書,千叮咛萬囑咐,讓奴才一定要親手交到萬歲爺手中。”
蘇德順接過箋紙,呈在皇帝面前的案幾上。
瞧這架勢,皇後知道錯了,賣好來了。皇帝嘴角微不可覺地翹了一瞬,很快又隐了下去。
清脆的幾聲微響,在一片靜谧的大帳中清晰可聞。
蘇德順和榜嘎對瞧一眼,屏住了笑。
禦前的老油子都明白,那是萬歲爺臉上覆的厚厚冰層,在皇後主子的冰鑿下碎裂的聲音。
皇帝肅了肅了神情,将自認為最無關緊要的一縷目光輕飄飄投向箋紙上的字。
開頭就是一個碩大的“吾夫六郎”,皇帝眯起眼,微微偏了偏頭。
不知怎麽的,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浮現。
通讀下來,祁果新送來的所謂“情真意切”的致歉信函,內容竟然跟上回送進養心殿的一模一樣,連一個字都沒改!
皇帝氣得手抖,皇後當他是傻子打發哪!
寒霜在皇帝的眼眸中凝結,龍面兒上的冰層卻步伐不同,全盤碎裂,粉粉碎。
皇帝心裏那個氣啊,氣得胃直抽抽,抽完了然後呢?皇帝纡尊降貴赴宴去了,出發之前還順帶沐浴了,甚至換了身簇新簇新的行服。
祁果新早早在帳外等候皇帝大駕光臨,她大有一副迎出三裏地的熱絡架勢,眼裏閃着灼灼的光華,嘴角高高揚起,笑容極其發自肺腑,面上的熱忱殷勤簡直能能融化殘冬臘月的河冰。
“萬歲爺,您來了,奴才先前還憂心您不會答應呢。您真好,不愧是萬歲爺,度量大,不拘小節,是個純爺們兒。”
皇帝很滿意她認錯的态度,驕橫貴顯地叫了聲皇後,“你知道錯了?”
祁果新一疊聲答“知錯了”,笑得挺不好意思的,“奴才這不是備宴,向您請罪來了嘛。”
皇帝揚着音“哦”了一聲,“錯哪兒了?”
祁果新垂眸盯着草地,認真思索了片刻,無比誠懇地說:“奴才有罪,奴才身為您的皇後,卻沒有顧念到萬歲爺的需求。”
皇帝天天對着後宮這麽十來位嫔妃,早八百年就看厭了,一定有着納新人的需求,對新面孔的需求。
皇帝狐疑地頓住了腳步,他的……需求?皇後在說什麽?這都什麽爛七八糟的?
祁果新用力點點頭,補充道:“對,需求,您內裏的需求。”陰陽調和的內裏需求。
皇帝順着這個說法想了下去,他不願意在皇後心中被別的爺們兒比下去,這種心思,也勉強算得上是內裏的需求罷,皇後是這個意思嗎?
好像湊湊合合也能說得過去,皇帝微微颔首說成罷,“朕念你是初犯,這回就不跟你計較了,下不為例。”
祁果新縮着腦袋告饒,“再不敢了。等上了奴才的賠罪宴,您一定能感受到奴才那顆向善的心。”
說罷祁果新小碎步搶了兩步上前,親自舉臂為皇帝撩起簾子,做了個擡手的動作,笑得像絕了戲臺子上谄媚的奸佞小人,“萬歲爺,您先請。”
皇帝負手繞過紫檀嵌琺琅五倫圖屏風,人還沒完全跨出去,只一條腿剛邁出一側的雕花站牙,耳邊即響起了四聲錯落卻齊整的女子請安聲,“奴才恭請萬歲爺萬福金安。”
走出兩步一看,大圓桌旁坐了四位娉娉婷婷的大姑娘,如花似玉,各有千秋,均是嬌滴滴的半垂着臉,羞答答地聽候谒見。
皇帝腦袋“嗡”的一聲,上半身微顫一瞬,他不得不擡手扶了一下後脖頸,以免氣暈厥了直接往後栽倒過去。
“皇後,你解釋一下。”皇帝用最後的理智克制着情緒。
祁果新站在落後皇帝幾步的位置,聽皇帝說話聽得不甚清明,以為皇帝要她“介紹”一下,高聲“嗳”一聲上前,以對待生意口上照顧主兒的心态向皇帝殷切道來:“這位是翰林院掌院家的二姑娘格佛賀,一曲《獨鶴與飛》名揚京城;這位是督察院右都禦史家的大姑娘更根,棋藝精湛,獨一人就解了不少殘譜;這位是光祿寺卿家的三姑娘和卓,書香門第出身,一手簪花小楷是一絕;這位是通政使家的四姑娘濟蘭,畫技超群,筆下的牡丹幾可以假亂真……”
皇帝聽得百感交集,氣悶、氣餒、氣惱、氣絕,他咬牙切齒地笑。得,皇後想得還真周到,琴棋書畫都給他配齊了。
皇帝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做阿哥時也沒往八大胡同裏瞎混過,但該知道的他都清楚——
皇後現在這副模樣,必然像極了煙花地界兒裏來往迎客的假母。
①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出自杜甫《佳人》,這句詩的本意是“丈夫是個輕薄子弟,抛棄了我又娶了個美麗如玉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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