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留宿之夜

留宿之夜

房間再一次陷入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桌腿邊的花瓶碎片上，連同先前打破的那個一起，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對稱感。

安瀾：“……”

安瀾有些不忍直視。

青山真人收回了放在女孩頭頂的手掌，神識再次掃視四周，不放過任何一絲角落縫隙，卻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他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倘若這真不是某種意外——顯然此時也不具備意外的條件——那麽作祟者就很可能是擁有某種以他大乘期修為境界都無法察覺的隐蔽能力。

“通知所有弟子，小心戒備。”

兩位藍衣年輕人齊齊點頭應是，其中一人率先走出了房間，另一人猶豫了數息，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尊，究竟是怎麽回事？”

青山真人道：“目前尚不清楚，但此處畢竟是九幽海岸，即使有萬年燈火照耀，到了夜深人靜時也難說不會出現各種魔氣化形的魑魅魍魉。”

藍衣弟子看了安瀾與戚來雪一眼：“那需要通知魔門之人嗎？”

青山真人露出了安撫的笑容：“不必緊張。既然我們是此間的客人，想來他們也會做出一定的安全措施。更何況如今異象初顯，又不具威脅性，貿貿然在夜裏驚動他人，反而會有失我六合道門的禮儀風範。”

年輕人拱手行禮：“弟子明白！“

一旁的安瀾想了想，覺得也許自己離開此處，才是消除異象的根本方法。

而且青山真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在需要她侍奉的樣子，歐陽長老交代的臺詞也都全部說完并留了音，不論怎麽說都沒有繼續留在此處的必要。

于是她開口道：“如果真人不需要我們的話，那我們就先告辭下山了。”

青山真人聽罷，轉頭看向了她：“目前外界情況未知，兩位不如先留下來，我讓弟子帶你們到客房休息，等到明日天亮時再離開。”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堅定，眼裏更是有顯而易見的關懷和擔憂。

安瀾正要說些什麽，一直保持沉默的戚來雪突然出聲道：“多謝真人的收留。其實我也有些擔心在這個時候下山，路上也許會不太好走……”

“那就對了，安全為上，你們修為尚淺，不适合在夜裏穿越山林。”青山真人朝屋裏的藍袍年輕人說道，“常若，你帶她們去休息吧。”

常若：“收到。”

他示意安瀾兩人跟上自己，穿過外圍的回廊繞到這棟小樓的後面，由于青山真人的随行弟子不多，那裏剩餘有多間閑置的空房。

推開其中一扇門，裏面的布置陳設比青山真人的房間要簡單些，但也是齊齊整整，五髒俱全。

“自己随意挑兩間住吧。”常若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既然師尊說你們可以留到明日，那你們就安安分分留到明日，不可随意四處走動，也不要懷有某些不切實際的心思。”

安瀾：“……？”

常若：“師尊他光風霁月，平易近人，但不代表普通女子可以憑此心生妄念。”

安瀾算是聽明白了，小夥子是在警告她倆，不要半夜三更摸上青山真人的床……等等，青山真人睡覺真的需要床嗎？

她的思維不自覺發散開去。

還是戚來雪拱手行禮：“多謝閣下提醒。”

常若淡淡地嗯了一聲：“那你們早些休息，告辭。”

他一甩袖袍，轉身離開，似乎一句話都不願意與兩人多談，遠去的背影充斥着不屑與輕蔑。

安瀾其實并不想待在這裏，但菩薩心腸的青山真人盛情難卻，她只好留一晚了。

從好的方面來看，這省下了下山的時間，晚上可以多睡一睡。等會兒設下個屏蔽結界，她也能趁這機會與“小銀”談一談，看看今天夜裏是什麽狀況。

“我去隔壁睡了。”

她對戚來雪匆匆說了一句，正要踏出房門，卻被後者突然拉住了胳膊。

安瀾面露困惑。

戚來雪輕聲道：“阿瀾，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說，你能給我些時間嗎？”

安瀾：“……”

安瀾：“好。”

她收回了踏出去的那只腳，轉過身來面向戚來雪：“你說呗。”

戚來雪關上了房門，點燃角落裏的靈燈，這間不大的屋子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阿瀾，你先坐吧。”

安瀾本想着不坐也罷，但考慮到戚來雪的有些話也不知道要講多長時間，便還是拉了張椅子大咧咧坐下。

戚來雪坐在了她的對面，随即微微垂下目光，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安瀾：“……”

唔，不是要講話嗎？

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

直到半刻鐘以後——在安瀾的感知裏，漫長得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戚來雪終于開口了，那一腔将哭未哭的沙啞哽咽，成功将安瀾從瞌睡中驚醒。

“……怎、怎麽了？”

戚來雪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淚花，腦袋垂得更低，仿佛沒臉見人：“真是很抱歉。”

安瀾皺眉：“為什麽道歉？”

戚來雪低聲道：“昨日早上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前一天夜裏做了噩夢，霎時之間沒有緩過神來，就把你身上的……身上的挂墜當成了夢中的蛇……”

“這不是蛇。”

戚來雪一愣，她如今的情緒原本正正好，懊悔得來又有些委屈，結果被安瀾如此鄭重其事打斷，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

好在安瀾也沒讓她接，繼續板着臉糾正道：“你仔細看清楚，這是龍，不是蛇！”

戚來雪：“……”

戚來雪聽着安瀾逐個介紹龍身上的部件，包括那像坨腫塊的雙角，像坨腫塊的爪子，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道：“不好意思，我當時精神狀态不好，所以看錯了。”

安瀾受了這聲道歉，郁悶的心情稍有舒緩，一本正經道：“沒關系，下次別看錯就好。”

戚來雪：“……”

她平白生出幼時在學堂被夫子教育的感覺，心裏很不痛快。

奈何此番談話的目的是為了和好——在确信秦師姐仍然屬意她，歐陽長老還有可能會因為她今夜的參與而直接将她提升為外門弟子後，戚來雪便決定要與安瀾修複良好鄰裏關系——于是她只能按捺下私人情緒，努力想要找回到剛才的狀态。

可更多的話才到了嘴邊，門外突然傳來動靜。

叩叩。

有人在敲門。

安瀾神識一掃，發現竟然是去而複返的常若。

就是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