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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
八月底,高溫還未徹底消散。
出于簡便出行的需求,徐青染只穿了一身寬松的襯衫長褲,樸素的鴨舌帽遮住她卷起的長發,素淨的臉龐則被口罩蓋住,只露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眸。
和謝如朝約定的時間是八點,徐青染七點半的時候先到了門口的便利店。
随便拿了點面包當作早飯,她坐在便利店窗邊的椅子上,對着玻璃窗外的風景努力調試手裏的相機設置,随機地對着外面試拍了幾張。
窗外天氣很好,初晨的陽光肆意地灑落在地面上,微風輕輕拂過,帶着幾片綠茵。
徐青染搗鼓着相機對焦,鏡頭漫無目的地對着玻璃窗外搖晃的樹葉取景。
鏡頭裏的場景随意變換,穿着白襯衫的男人不知何時就入了景。
零碎的細發微微遮住了他的眼角,男人低垂着眼眸,薄如蟬翼的眼睫在鏡頭裏輕輕顫動,深邃的眼眸裏好似有暗流湧動。
不是往日裏見到的帶着笑意的面龐,取而代之的是更沉穩,也更冷漠的謝如朝。
徐青染很少見他這副模樣。
從所謂的相親重逢開始,他與她之間的相遇,便一直都是以他先看到她開始。
外人眼中沉默寡言的謝如朝,在面向她的時候總是帶着笑臉,看起來溫溫柔柔平易近人。
可事實是。
那或許并非謝如朝的本來面貌。
也許他就是一個如外人所說,清冷又寡言的人。
只是對她不同。
徐青染對這個想法感到慌亂。
她匆匆忙收起了相機,露出一張靓麗卻又帶着怔愣的臉龐。
這下謝如朝自然是看到了她。
不再是不耐煩于鏡頭的擾亂,他輕輕地擡起眼,碎發下原本暗沉的瞳孔,緩慢而不知覺地亮了起來。
“等很久了?”男人從門外走到她旁邊,窗外陽光熾熱,徐青染下意識藏了藏相機。
“沒有,剛到。”她搖搖頭,纖細的手指有些慌亂地摸了摸後頸,眼神躲閃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我們現在就走?”
謝如朝嘴角上揚,柔聲應:“好。”
第三次坐謝如朝的車。
徐青染動作熟稔地系上安全帶,把相機和DV機放到包裏。
世紀城離葵大并不遠,理論上開車十幾分鐘就能到。
但畢竟是周五,路上多少還是會堵一會兒,等兩人停好車在大門登記後走進校區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将近九點。
畢業典禮在學校大禮堂舉辦。
雖然空調冷氣開的很足,但因着人流量太大,室內也沒比室外涼快多少。
徐青染沒往裏面走,跟謝如朝說了一聲後便打算自己先在外面待着,等畢業典禮快到他的時候在過去。
“這邊太熱了。”
他扭頭看了看室內嘈雜的環境,輕聲和她商量:“要不你先去商業街那邊的咖啡店坐一會?等這邊結束了我去找你。”
“可我還要拍照啊。”
徐青染對自己的職責記得很牢固。
謝如朝聞言愣了一秒。
“我是怕太熱了,你身體不舒服。”
“我沒那麽嬌貴。”徐青染癟了癟嘴,昂頭看他,語氣認真又嚴肅:“而且我剛聽陳頁說了,你等會要作為優秀畢業生發言,這麽重要的場合,肯定要留點紀念。”
“可是……”謝如朝猶豫道。
徐青染擺擺手:“沒什麽可是,你就進去找位置吧。等會要是太熱的話,我自己會找地方乘涼的。”
“那你注意安全。”她都這樣說了,謝如朝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叮囑她:“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徐青染點點頭:“嗯。”
禮堂裏人聲鼎沸,徐青染眼神追随着謝如朝的身影,直到确定了他的座位,牢記于心後她便往後撤了撤。
畢竟不是一個學院的學生,環視了一圈禮堂座位前方坐着的教授輔導員,她一個也不認識。
只有幾個眼熟的,應該是當時給她們教高數線代概率論的老師。
在原地等了一會,眼瞅着距離優秀畢業生的發言環節還要一會時間,徐青染不免有點口渴。
她沿着禮堂樓梯口往下走,如果記憶沒有出現紊亂的話,盡頭的拐彎處應該是有一臺飲料零售機的。
果然。
對着電子屏幕看了一會,徐青染最後選擇了橘子味的汽水。
這樣想起來,距離她上一次回葵大,已經過了幾個月了。
當時還是因為太過于思念學校的食堂,她才特地找了一天休息日,約着時爾在食堂大吃了一頓。
要是今天食堂人不多的話,也許可以再約一頓。
徐青染這樣想。
但轉念便意識到不可能。
畢竟她答應了謝如朝來拍照,中午要是留他一個人自己去吃好吃的總不太禮貌,但要是讓他和自己一起吃食堂……
想想都有點焦慮。
徐青染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等會中午就看謝如朝怎麽說吧,她想,到時候見招拆招就好了。
口渴解得差不多後,徐青染便轉身回到了禮堂,她站在門沿邊角的位置,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發言臺。
流程一步步按序進行,她站在一邊等得略微有些無聊,幹脆拿出相機,借着調焦距的動作尋找着謝如朝的身影。
還是在她剛剛記着的那個位置。
深藍色的碩士服套在他身上,男人靠着椅背,表情專注地聽着臺上的院長講話。白淨的側臉顯出他高挺的鼻梁,如水一般的眼眸在頭頂的燈光照耀下愈顯明亮。
徐青染認真看着,本意是尋找一個好看的構圖,但拿着相機的手微微有些抖動,鏡頭也因為她的搖晃不時發生偏移。
彼時陳頁正坐在謝如朝的旁邊,剛想偏頭和他說話,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個拿着相機的熟悉身影。
“向你右邊看。”
他故作自然地扶了扶腦袋,不僅躲過了徐青染的鏡頭,還順勢“故意”地推了推身側的謝如朝。
謝如朝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向着他說的方向扭頭看了過去。
徐青染正忙着控制相機。
一眨眼的功夫,男人的正臉就入了鏡。
視線相觸,徐青染按在快門上的手指下意識地就按了下去,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飛快地收回相機,慌亂地側着腦袋往周圍看去,仿佛是地上有什麽新奇的玩意一樣。
總之就是故意躲着謝如朝的視線。
女人慌忙的舉動隔着人流落到了謝如朝的眼裏,他嘴角不自覺上揚,看了半晌才緩慢收回視線。
陳頁低頭小聲問他:“你喊她來的?”
“嗯。”謝如朝輕聲應:“我請她來給我拍照。”
“拍照?”陳頁不解:“你這理由怎麽這麽奇怪呢?”
“她說想還我人情。”謝如朝無聲嘆了口氣後語氣低沉地解釋:“如果我直說希望她能陪我參加畢業典禮,她肯定不會答應。”
“所以你就用這樣的理由,變相讓她來陪你一起參加了?”
“嗯。”
陳頁抿了抿嘴角。
也許是他和丁淼自幼便是青梅竹馬,感情發展幾乎可以說是一氣呵成。導致他對于謝如朝和徐青染之間這種拉扯培養感情的方式,并不是很理解。
但他擡頭看了看謝如朝那緩和的臉色,終究也沒有再說什麽。
培養愛情有千萬條路。
不是所有人都要走同一條。
-
畢業典禮結束後,謝如朝被導師拉着說了兩句話,等從後臺走出來的時候,禮堂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他沿着發言時看到的那個方向尋過去,卻并沒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應該是在外面吧。
謝如朝這樣想,但等走到禮堂外後,依舊沒有發現徐青染的身影。
從發言結束去往後臺,到典禮結束從後臺出來,中間統共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
她會去哪呢?
謝如朝有些緊張,他掏出手機給她發消息詢問,但無論是短信也好微信也好,都沒有得到回複。
人流漸漸散去,偌大的禮堂裏空調的冷氣終于蔓延開來。
走廊裏沒有找到,謝如朝只能再次回到禮堂仔細地找了一遍,确認徐青染真得不在裏面後,他轉身一邊撥響了徐青染的手機號碼,一邊沿着樓梯口向着禮堂大門的方向跑去。
巨大的遮光玻璃擋住了外面熾熱明亮的陽光,頭頂黃色的燈光閃爍。
謝如朝低頭看着手機,剛要從轉彎裏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謝如朝?”
女孩提前“剎了車”,瞧見他走得飛快趕忙便叫了他的名字,懷裏還抱着一束開得無比燦爛的向日葵。
不等他先開口,女孩便放松一般地捂了捂胸口小聲喘氣:“還好還好,趕上了。”
似乎是因為跑步的緣故,徐青染臉上的碎發被汗浸濕,濕漉漉地粘在耳後。
腳上的鞋帶也散了開來,但她此刻根本就沒時間去管這些,匆忙就把手裏的捧花送到了他懷裏。
“畢業快樂!”
她氣喘籲籲地說,眼眸明亮宛若星辰。
謝如朝此時還有些沒回過神。
他表情怔愣地接過了花,沉默幾秒後手臂無意識收緊。低頭看去,金燦燦的向日葵葉子被風吹開了一點弧度。
他緩慢地移開視線,低頭看向徐青染。
女孩眨着一雙明眸,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似乎是有些緊張。
“所以你是為了去買花?”
“額——嗯。”
她尴尬地點點頭。
“畢竟畢業了嘛,都要有人送花的。”
謝如朝嘴角無意識上揚,明明表情看着挺平靜,但徐青染卻還是能感覺到他嘴角輕輕溢出的顫音。
“謝謝你送我花。”
“徐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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