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好愛你

好愛你

山谷的冬日過去的很快，幾乎是無聲無息，當澤維爾看見蒲公英從樹根邊露出腦袋來時，還有些涼的春風吹在臉側，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把黏在頭發上，終于幹了的飛蛇粘液扯下來扔在了垃圾桶裏。

該死的飛蛇！要不是他跑得及時，這會兒背包裏的幾百個銥礦恐怕就不複存在了。

沙漠礦洞帶給人的不僅有財富和豐富的礦産，更多的是來自未知的恐懼以及怪物的嘶鳴聲，連成一串的飛蛇從頭頂飛過時，澤維爾險些要以為自己又要出現在哈維的診所裏了。

他拍拍背包，扭頭走上了返回農場的小路，随着越來越靠近農場，已經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樣的景色便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噼啪作響的熔爐正在提煉礦物最神秘的部分，再将其煉化成最适合運輸的形狀。

兩三間紅色小屋前面用來當做觀察用的酒桶或者是罐頭桶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陣陣酒香或是果香正慷慨地鑽進人的鼻子裏。

規劃整齊的菜地裏，春季種子正萌動着，準備發芽，澤維爾推開溫室的大門，裏面的上古水果還未結果，靜靜地沉睡着，周圍一圈果樹早已果實累累。

他放下背包，輕輕搖晃，把石榴或是杏子桃子收進小木筐中——這是他特意請羅賓幫忙做的，說實話，要求木工來做這些精細的手工活實在是不容易，羅賓甚至從他這裏多要了十個硬木。

裝滿了整整兩筐之後，澤維爾才終于得到了休息的時間，他坐在畜舍門前的木頭凳上，并沒有選擇吃點東西或者是潤澤一下幹涸的喉嚨，而是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毛線包，一個快要成型的圍巾上正細細地勾勒出賈斯的小人畫，旁邊有兩個已經成型的，分別是給瑪尼和謝恩的——這是遲來的聖誕節禮物，聖誕節那段時間他剛好在姜島，因為遇上了海上暴風雨，只能停留了四五天才回來。

紅發年輕人低着頭仔細地把最後幾筆收尾，才把三條圍巾各自裝進準備好的禮物袋中，他看着屬于謝恩的那條圍巾，忽然覺得自己去向喬迪學習織毛線也不是那麽難以啓齒了。

為所愛的人親手做些事，沒什麽好害羞的。

結束手工活之後的澤維爾，帶着之前德米特裏厄斯拜托他幫忙找的花椰菜和西紅柿送到了他的實驗室，瑪魯和她的父親正在為一個小機器人做功能測試，澤維爾本想趁着時間去一趟種子店，無奈又留下幫他們做了數據記錄，出門時竟然下起了雨，要不是瑪魯把傘借給他，恐怕可憐的澤維爾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嘿，澤維爾。”羅賓正好從外面回來，“我從劉易斯那裏回來，他拜托我幫忙維修木圍欄……哦我是說，現在正好下雨，你不去一趟海邊嗎？”

雨天的海邊，會有一位老水手為小愛人們出售象征純潔愛情的禮物。

澤維爾翻開衣服，從內側口袋裏抽出一條深色繩子，下面沉甸甸的，似乎墜着什麽東西，羅賓驚訝地笑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你比我想象中要着急一些。”

“期待收到請柬吧。”澤維爾擺擺手，扭頭沖進了雨中，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麽人，大雨盡情地沖刷着小鎮上的每一寸土地，澤維爾甚至看見河水中有魚高高躍起又掉下去，濺起的水花在他褲腿上留下了一大片水漬。

澤維爾頭疼地蹲下來試圖擰幹水，一陣風吹過來，差點把他的雨傘吹跑，春天的第一場雨，顯然比預料之外的威力要厲害許多。

他最後只能選擇先回家換身衣服再出門，誰知道雨越下越大，澤維爾沖了個澡出來時跳天上甚至響起了雷聲。

他只好關上門，給自己沖了一杯熱咖啡，咖啡機是艾芙琳奶奶送來的，桌子上還有瑪尼送來的奶糕和威利送來的烤魚，看來雨天躲在家裏吃些小零食也不錯，他剛剛打開電視機，準備看看明天的天氣怎麽樣，農舍的門就被敲響了。

“誰……謝恩？你怎麽全身都淋濕了？”澤維爾被門外瑟瑟發抖的男人吓了一跳，趕緊讓開把他拉進來。

謝恩打了個噴嚏，進了屋才好受一些：“我從祖祖城回來，去拿最後一份藥，誰知道竟然開始下雨了……抱歉，從車站回牧場實在是太遠了，我就自作主張來你這裏了。”

澤維爾拿來毛毯把他裹住，又把準備自己喝的熱咖啡加了方糖之後塞到他手裏，在他試圖往壁爐裏再加兩把柴火的時候，謝恩叫住了他：“我能用一下你的浴室嗎？身上濕漉漉的，太難受了。”

窗外雨越來越大，雷聲更是一聲大過一聲，澤維爾示意他等一下，自己先去浴室把熱水放好才過來把人帶過去。

“你不用做這麽多，我只需要一個淋浴……”謝恩被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弄得有些不自在，自從前幾天自己破天荒地主動約澤維爾出去看球賽，結果在球隊勝利時激動之餘親..吻了澤維爾之後，他還沒鼓起勇氣來見過這個紅發青年。

可澤維爾卻表現得沒有一點兒異常，似乎只有他在心裏和自己過不去。

澤維爾把他塞進浴缸裏，看着他身上的雞皮疙瘩緩緩消失，這才放心下來：“要洗得暖和一點才行，不然會感冒的，相信我，你不想嘗試哈維的特效藥。”

謝恩笑笑，忽然想起來這家夥之前說過的話：“你的龍形……怎麽樣了？”

“想看嗎？”澤維爾起身脫掉上衣，身後龍翼撕破皮肉的聲音實在讓人受不了，他轉過身，一對巨大的龍翼在浴室中展開——不再是之前軟綿綿的，初生一般的狀态，那龍翼上帶着的彎鈎危險又迷..人。

而他頭上緩緩長出的龍角更是美麗，溫柔的紋路在龍角上盤旋，謝恩忍不住伸手摸上龍角，澤維爾死死忍住才沒往後躲，卻還是被謝恩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是我摸疼了你嗎？”

澤維爾抓住他試圖縮回去的手，原本就是紅色的眸子變得更加如血一般，謝恩懷疑自己聽見了龍嘶吼的聲音，但澤維爾臉上隐忍的表情不像是在吼叫。

聽到謝恩的問題，澤維爾嘆了口氣，看向自己下方，謝恩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僵在了原地。

同樣身為男性，雖然自己可能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種族”不太一樣，可他依然清楚那處的興奮象征着什麽。

澤維爾頂着龍翼龍角，甚至是龍尾巴轉過身去，謝恩聽見了令人臉紅的水聲，他知道澤維爾在做什麽，但他身體僵硬得幾乎沒法給出反應，直到他聽見澤維爾低聲叫着他的名字。

龍尾巴突然被抓住，尤其是在自己到達頂峰的一瞬間，是非常吓人的，龍族的時間很長，澤維爾差點忘記了身後還有個人——是的，他被吓了一跳。

“謝恩？”澤維爾震驚地看着抓着自己尾巴不放的男人，謝恩似乎在做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嘩啦一聲從水裏站了起來，跨出溫暖的浴缸，來到了澤維爾面前。

唇上傳來濕濕軟軟的觸感，是謝恩主動的親..吻，這一次和雪夜時的動情和球場上因為興奮的一吻都不一樣。

是渴求，是安慰，是情到深處的求..歡。

龍尾巴卷着某人的小腿，兩個人跌跌撞撞來到了還算溫暖的卧室，澤維爾早就因為某種原因換了一張大床，甚至購買了新的被子，兩個人已經分不清上下，互相糾..纏着倒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誰低聲笑着，随後這笑聲就變成了引人遐想的淺淺吟聲。

客廳裏快要熄滅的壁爐火星被從窗外鑽進來的春風一吹，重新煥發出濃烈的火光，照亮了忘記關上的卧室之中，幸福的小愛人之間的影子。

……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澤維爾輕手輕腳把清洗幹淨的謝恩抱回床上的時候，懷裏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翠綠色的眸子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腰間的酸/疼和某/處的使用過度提醒着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澤維爾并沒有看見他睜開眼睛，而是忙着回去收拾浴室，謝恩試圖坐起身，然而失敗了，他只好趴在床上，身前點點痕跡和肩膀上的咬/痕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己原來有這麽，誘..人嗎？

澤維爾的瘋狂占/有，入/情時的低低情話都讓他脖頸發燙，更別提已經快要被熱熟的耳朵，胸..前掠過的涼意在這些之下就顯得更加明顯。

他在被窩裏摸摸，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冰冰涼涼的藍色海螺，用深色的繩子穿起，輕輕地墜着。

謝恩出神地看着傳說中的美人魚吊墜，身邊坐下了一個人他也沒反應過來，知道肩膀上傳來一連串輕吻才讓他往後躲躲。

“這個……澤維爾，你是認真的嗎？”謝恩被他抱進懷裏，他用一根手指勾起吊墜在眼前晃晃，澤維爾沒來得及收回的龍尾巴也跟着晃晃。

“真是冒犯的問題。”澤維爾露出小虎牙在他脖子上磨磨，“不想和我在一起？”

“……想，但這個決定，會不會太操之過急了？”

澤維爾笑着把他翻過身，讓他趴在自己身上：“你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急嗎？而且甚至是由你惹起來的？”

謝恩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道：“我不重嗎？”

“哪裏重了？不要小瞧龍的體力。”澤維爾給他揉着腰，“嘿，謝恩，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謝恩絲毫沒有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但聽完他在耳邊的低語之後卻起了拒絕的念頭：“不，不行。”

“為什麽？”

“龍形……用龍形做，會死的吧？”謝恩想起之前澤維爾瘋狂的樣子，用半人形做他都受不了，要是用龍形來……

澤維爾咬住他的唇，模糊保證道：“放心，我怎麽舍得讓你受傷？”

……

兩個人的婚禮定在三天後，當謝恩戴着美人魚吊墜出現在瑪尼面前，并表示自己大概不會繼續在這裏住下去之後，瑪尼愣了半天，手裏的飼料桶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瑪尼？”謝恩擔憂地走過去，“你沒事吧？”

“哦，我沒事。”瑪尼回過神，驚喜道，“天哪澤維爾居然真的成功了？”

“……婚禮在三天後，今天午後劉易斯應該會來告訴你。”謝恩哭笑不得，幫着她把飼料喂給母雞之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整理東西，他已經在這裏住了許多年了，他甚至想過會死在這裏，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從這裏離開。

瑪尼站在門邊：“你知道的，就算你結婚了，也是可以随時回來看我們的。”

“嗯。”一只藍色小雞咯咯唧唧跑了進來，被瑪尼擋在了門外：“哦不，查理！你不會吃了我的漿果派吧？”

查理昂首挺胸地被她抱起來，直到瑪尼确認自己的漿果派還好好地呆在廚房才罷休。

謝恩已經解釋過一次查理不會吃蛋糕或者是果派，但瑪尼總覺得這只雞的腦子過于聰明。

“說不定它覺得我做的派就是很好吃呢。”

謝恩決定把查理一起帶到澤維爾的農場去，可又要怎麽對賈斯解釋這一切呢？

令他意外的，賈斯對這一切接受良好：“澤維爾叔叔說你只是搬出去住，每周日還是會回來一起吃飯的。”

“……嗯。”謝恩看着正在樹下跳繩的賈斯，他看着已經逐漸開始懂事的教女，心中也放心不少，“我會回來和你們一起吃飯的。”

“還有澤維爾叔叔？”

“還有澤維爾叔叔。”

“那你還會來這裏陪我嗎？”

“約定好了。”謝恩勾住她的小手指，“只要你來找我，我就會陪你。”

賈斯終于放心，謝恩叔叔不會像文森特說的那樣搬離鹈鹕鎮，但她不會怪文森特，肯特叔叔今年才剛回來，他一定是覺得謝恩叔叔是和他的爸爸一樣要出去打仗才這麽說。

……

婚禮的那一天，天氣很好，小鎮上的所有居民都來參加了婚禮，尤其是瑪尼，她比在場所有人都要開心，劉易斯作為主婚人，見證了鹈鹕鎮許久沒有過的新人婚禮的誕生。

“澤維爾，你給小鎮帶來的不僅僅是生機和複蘇。”劉易斯拍着他的肩膀，正在盯着用面包沾辣椒醬吃的謝恩的年輕人回過頭，看向笑眯眯的鎮長，“你拯救了這個小鎮。”

“這話說得太過了，劉易斯。”澤維爾和他碰碰酒杯，杯子裏的紅色葡..萄酒液晃晃蕩蕩，最後流入唇間，“我最初只不過是收到了爺爺的信而已。”

爺爺給他留下的遺産不僅僅有這座農場，還有這個鎮子上的友情，和此時正朝着自己走來的那個人所代表的愛情。

他慶幸自己選擇踏上了這片溫柔的土地，而不是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的員工，和那些“光榮為事業奉獻生命”的前輩一樣死在工位上。

他想告訴劉易斯，并不是他給這個鎮子帶來了新生，而是鹈鹕鎮賦予了他新的生命，嶄新的生活。

“吃飽了嗎？”澤維爾給謝恩遞上一杯酒，不遠處的喬迪和艾芙琳正看着這邊笑笑，他也就舉起杯子當做打了個招呼。

謝恩點點頭：“我認得辣椒醬的味道，是來自你的農場對吧？我得說，他們可太帶勁了。”

“現在是我們的農場了。”澤維爾攬着他的肩膀，趁人不注意他在謝恩耳邊輕聲道：“我們先溜怎麽樣？”

“嗯？”謝恩不解看向他，澤維爾拉起他的手，從人群中穿過，時不時會收獲一句祝福，等到謝恩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被帶回了農舍，這會兒大家都在廣場上享用美食，農場裏反而是安靜得不像樣，就連門外酒桶發酵的聲音都被農舍門隔在了門外。

所以這就顯得眼前的男人化身為龍的聲音更加清晰，謝恩甚至緊張得忘記了呼吸，直至尖銳的龍爪小心翼翼地擡起他的腰，将他翻了個個兒。

“……澤維爾？”謝恩茫然地抓住身邊的屬于龍的皮膚，随之被墜去了熱浪的深淵。

說不清過去了多久，謝恩渾身都像是散了架地趴在床上，他看着化為人形也趴在身邊的男人，忍不住伸手勾住他柔..軟的紅色頭發：“嘿。”

“嗯？”澤維爾抓住他的手指親親，“感覺怎麽樣？”

謝恩勾起唇角：“好極了。”

澤維爾看着那雙湖水一般翠綠的眸子，往前湊湊親親他的唇：“謝恩。”

“嗯。”

“謝恩。”

“嗯？”

“謝恩。”

謝恩嘆了口氣，撐起酸疼的身子翻身坐在他身上，将那三個單詞的愛語在唇齒之間磨成耳鬓厮磨的呢..喃。

“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