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撩撥

撩撥

豔紅色的小魚在男人的指尖游弋,斷裂的鏈條搭在他白皙的指骨上,融合成了一種嶙峋而絢麗的奇異美感。

虞嬈收回了纏繞在他手上的目光,看向了男人幽深的眸子開口道:“我為之前的話向你道歉。”

她确确實實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也沒想過他能這樣好看。

她的确該為她之前草率而不禮貌的評價道歉。

“哪一句?”

男人突然發問,虞嬈詫異的看向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虛假的恭維,她從小就會說,而真誠的贊美,這一刻卻尤其的說不出口。

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贊許他的魅力,這無異于輕挑的挑逗,虞嬈看向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周先生,你想要什麽可以直說。”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虞小姐真的是一點也不真誠。”周妄微微勾唇,将那手鏈甩在了桌上:“手鏈可以還給你,但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說着,男人起身走向角落裏的衣櫃,似乎是要換衣服準備表演,虞嬈拾起手鏈揉在掌心,望着他的背影,卻又被那鏈條破碎的棱角硌得生疼。

她咬了咬唇,心裏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走出那間狹小而昏暗的休息室,虞嬈頓住步子,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向了那片燈紅酒綠煙霧缭繞的嘈雜。

在卡座上坐定,虞嬈重新點了一杯果汁,将目光投向了舞臺之上。

又是一首有些吵鬧的歌曲,在那冗長的間奏裏,舞臺上的歌手撕扯開了白襯衫,露出誇□□美的肌肉,引得周圍的尖叫聲響成一片。

虞嬈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垂下了目光,拈着吸管攪弄果汁,半晌,又忍不住将目光越過舞臺,投在了那只隐約透出一線光亮的小房間裏。

門簾被掀開,虞嬈下意識的探頭,卻見到了另一張陌生的面孔,她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

在音樂聲裏,時間好像過得尤其快,可看着時間已經到了淩晨,仍舊不見周妄的影子,虞嬈也沒了再等下去的意思。

她起身離開,靠着門框抱手伫立在一邊的男人半張英俊的面容隐藏在流轉的光影裏,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

“妄哥,你一直不上臺,把這黃金時間都讓給他們,你圖什麽啊?”

“有趣。”

他打賭,她明天還會來。

打算讓人将手鏈送去修補,虞嬈回了老宅。

夜深人靜,虞嬈輕手輕腳的進門,從虞遠舟的門前經過時,目光觸及從門與地板間蔓延出的燈光,她濃密睫毛微顫了顫,放輕了腳步。

“嬈嬈,等一下。”

門被從裏側打開,男人壓低了聲音輕輕出聲,他逆着光,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虞嬈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哥。”她軟軟的喊了一聲。

男人擡手,摸了摸虞嬈柔軟的發頂,溫暖的眼中滿是心疼與愛憐:“媽做的事,我知道了,嬈嬈受委屈了。”

聽到這一聲,虞嬈驟然紅了眼,她努力含住快要決堤的淚水,不敢擡頭去看男人眼底的烏青,哽咽着撲進了他的懷裏。

“哥哥保證,我們嬈嬈會是最幸運的小姑娘,以後會嫁給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他溫聲的承諾着,虞嬈卻哭得更兇。

溫熱的淚水打濕了男人黑色的襯衫,他擡眼,與她如出一轍的眼中低沉蔓延,驟然嘆息了一聲:“再給哥哥一點時間,你也好,小巍也好,都會自由的。”

虞嬈聞言,目光透過男人的手臂落在空蕩蕩的牆邊,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仿佛握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努力的壓住了自己的哭腔,可肩膀卻是不住的顫抖。

虞遠舟嗅到她身上那濃重的煙酒味,微微皺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卻是将她抱得更緊:“嬈嬈要開心,也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抱了她一會兒,幫她擦幹眼淚,一旁的手機瘋狂震動,虞遠舟皺眉拿起手機,松開了虞嬈,接起電話,溫柔的看着她,無聲道:“乖,快去睡覺。”

虞嬈看着他,那孤獨的身影被攏在無盡的長夜裏,桌邊是還不曾打開的行李箱,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游刃有餘的與人應酬着,眼神裏卻沒有了光。

轉身回到房間,虞嬈捧着那只虞遠舟用心愛的鋼琴換來的紅色小錦鯉,縮成一團,将頭埋進了臂彎。

他賤賣了他自己的人生和夢想,跳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潭,努力的将自己和虞巍托舉起來,可他呢?

誰能來救救他啊!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別墅裏已經空了,虞嬈下樓去廚房裏自己洗了一串葡萄,正要回房間,卻望見了門口正在等待新鮮食材的保姆和廚師。

“大小姐還在睡嗎?”

“可不是,昨天半夜才回了,大少爺早上出門的時候說不讓叫。”

“可太太剛剛打電話不是說,等會兒家裏要來客人嗎,還讓咱們去取了大小姐的衣服,這再不起,等人到了……”

虞嬈将那精致的玻璃碗放在了桌上,輕手輕腳的上了樓,換了衣櫃裏最樸素的一套衣服,從電梯下樓直接進了車庫。

車駛出那草木繁盛的花園,她親手種下的那一叢玫瑰只剩下了零星的幾朵,被刻意雕琢過後美麗而精致,可惜被剪掉了所有的尖刺和枝葉,絢麗已然進入了倒計時。

踩下油門,虞嬈迫不及待的逃離了這裏,而望着後視鏡裏那越來越遠消失在盡頭的別墅,她悲哀的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可以停駐的地方。

她的家,不像家,而那個空蕩而精致的公寓,不是家。

虞嬈調轉了車頭,逆着來時的路與那豪華的別墅擦肩而過,駛向了老舊的城區。

将車停好,虞嬈走進了花店,取上了那原本打算讓人送去玫瑰酒吧的花。

開得正豔的紅玫瑰被黑白的包裝紙精心包裹,系在玫瑰上的金色絲帶堪稱點睛之筆,別致而驚豔。

花束中間的紙條上,是店主小姐姐娟秀的字跡,虞嬈看着那道歉的詞句,将紙條扯了下來,抱着那昂貴的玫瑰走向了那迷醉的紅燈綠酒。

再次見到虞嬈,正在門外維持秩序的主管大叔顯然認出了這出手闊綽的大客戶,态度很是殷勤,“虞小姐,您來了,今天看您想喝點什麽?”

虞嬈單手抱着那束花,優雅一笑,“周妄在嗎?”

“在呢,我去喊他。”大叔引着虞嬈進門,因為裏面還在打掃,只能請她在吧臺前稍等。

半晌,周妄就掀開那薄薄簾子走了出來,看到虞嬈,似乎也并不意外:“來了?”

虞嬈詫異的看向他,有些不懂他這莫名的态度,昨天好像在憤怒的還與她針鋒相對,怎麽今天卻又好像成了相熟的朋友。

這樣想着,她扶着花束的手不由得微微縮緊,握得那包裝紙發出一聲刺耳的響動。

周妄的目光落在她懷中的紅玫瑰上,眸光微顫了顫:“給我的?”

“是……是道歉的禮物,也謝謝你願意把手鏈還給我。”虞嬈真誠的看向他,将花遞了過去。

周妄微勾了勾唇,将那一束花接過來,随意放在了手邊的吧臺上:“坐一下吧,請你喝杯酒。”

“為什麽?”虞嬈下意識開口問道。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我想,我樂意,怎麽就不能是理由?”說着男人走進了吧臺,開了一瓶冰鎮的草莓啤酒遞給她。

虞嬈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拉開了一個高腳凳,扶着那有些冰冷的大理石臺沿,坐了上去。

清涼微甜的啤酒劃過喉嚨,虞嬈緊繃的身體莫名的放松了下來,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仔細的享受着這一刻的松弛。

“那麽多種花,為什麽買玫瑰?”男人開了一瓶酒,靠在吧臺上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仰着頭,舉高了酒瓶,瓶口冒着淡淡的白氣,冷凝出的水珠順着光滑的瓶身滾動,墜落在他性感的喉結上,而後不甘寂寞的落入他的衣領,似乎想要探索更多。

虞嬈擡眼看他,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将他剛剛的回答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反問道:“我想,我樂意,為什麽一定要有理由呢?”

“也對。”男人眸光一亮,興味越發的濃重,他輕輕挑眉,認同的輕輕點頭,将已經空掉的酒瓶放在了吧臺上,幽深的目光看向了虞嬈:“不過有些時候,還是要小心一些,不然……”

虞嬈專注的聽着他的話,隐約間覺得似乎突然被某種有些冰冷的氛圍籠罩,心也跟着跳慢了一拍。

然而下一秒男人突然噤聲,對視着她清澈純淨的眼,發出一聲乖張的輕笑。

“虞小姐,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至于你,好好享受屬于你夜晚吧!”周妄說着,拿起了那一束明豔而暧昧的玫瑰,手臂在吧臺邊緣一撐,輕松的跳了出來。

濃郁的花香從身邊飄過,虞嬈近乎于本能的回頭,她望着男人那潇灑而自由的背影,輕輕咬唇,眉宇間閃過一點茫然。

屬于她的夜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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