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白月光
白月光
吧臺的燈光很漂亮,一排透明的玻璃吊燈微微蕩漾,在奶白色的瓷磚上拉拽出淡淡光影。
男人的指尖粗粝而滾燙,落在肌膚上,有些淡淡的疼和癢。
聽到周妄那尖銳的用詞,虞嬈立刻掙開他的手,将微微有些不悅的目光迎了上去,“周先生說話可是要負責的,你說我偷,我偷什麽了?”
周妄輕輕挑眉,目光落在虞嬈藏在身後的手上,并不說話。
虞嬈看懂了他的意思,不在意的将手機拿出了,在他面前輕晃了晃,聲音裏帶着些小小的狡猾:“歌曲有原唱,版權可不是你的。”
“那虞小姐為什麽不聽音質清晰的原唱,反而要錄我的版本呢?”周妄含笑反問道。
虞嬈擡眼,清淩淩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半晌,不滿的輕哼一聲:“那你打算要多少版權費呢?”
周妄看着她目光軟了軟,微微勾唇,搖了搖頭:“只是不想你把這種垃圾傳出去。”
“不會。”虞嬈回答得斬釘截鐵,似乎怕他不信,有解釋道:“我只是打算當成助眠音樂來聽的。”
“聽着他們的鬼哭狼嚎睡覺?”周妄失笑:“你也不怕做噩夢。”
“那不然呢?”虞嬈柔軟的杏眼看向他,也沒了剛剛的尖銳:“周先生連個錄音都要和我計較,我也就只能自己處理處理對付着聽呗!”
周妄的修長的手指輕輕敲在了一旁的櫃臺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他頓了頓,開口道:“請我吃飯吧,當成版權費,我單獨給你錄一段。”
“為什麽?”虞嬈下意識的想要追問,可與他目光相對,卻又自覺收住了話頭。
我想,我可以,就是理由。
至于更多的,她不願深究,也不能深究。
“虞小姐有什麽忌口嗎?”
“沒有。”
“那就走吧!”
周妄說着,率先出了門,虞嬈将手在心口的位置按了按,也跟着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光很好,白色的柔光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格外恬靜,星辰挂在如墨的夜色裏,讓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街上燈紅酒綠,因為周圍有不少酒吧,即使入了夜,也是人來人往,不顯蕭條。
離開酒吧,周妄将虞嬈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家小吃攤,人不算多,但陸陸續續的總有人過來,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動作不大利落,走過去時,虞嬈才看到男人只有一只手。
虞嬈愣了愣,就聽到周妄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叔,二十串牛筋,二十串牛肉,二十串羊肉,再來一打啤酒!”
男人擡頭,看到周妄,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來了啊,先坐,馬上給你烤,還是要多加辣,是不?”
“能吃辣嗎?”周妄遞了眼神過來。
虞嬈輕點了點頭,“能。”
“我只是随便點了些,想吃什麽就自己點。”周妄又道。
虞嬈提着裙擺坐下,饒有興致的看着菜單,朗聲開口:“叔叔,我還想要烤冷面,烤面包和烤香腸。”
她聲音甜軟,一開口便吸引了周圍的許多視線,周妄輕皺了皺眉,在桌邊磕了一下啤酒瓶蓋,将桌子磕得發出一聲煩躁的重響,這才趕走了那些黏在虞嬈身上的目光。
收回目光,看着低頭默默掰着方便筷子的清純少女,周妄的眸子溫和暖了許多,落在她那粉白的芙蓉面上,有些移不開眼。
“女朋友?”攤主大叔看着他那少見的神情,隔空無聲問道。
周妄輕搖了搖頭,轉過頭來坐正了身子,卻隐約的嗅到了些許馨香。
她身上很香,哪怕在酒吧那樣的煙酒場裏待了許久,仍舊沒有那裏的濁氣,是一種很別致的味道。
像是煙火熏過的玫瑰,馨香裏帶着些引人沉淪的熾熱和瘋狂。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對他胃口的姑娘,讓他好像都沒有那麽讨厭它了。
燒烤很快被送了上來,臨近午夜,虞嬈也有些餓了,第一次吃這樣的路邊攤,她顯得有些好奇,每一樣都要試上一試。
地攤上的烤串,肉質自然不如平日裏入口的那些,可勝在料實材真,帶着一種獨特的人間煙火氣,平凡卻不平庸。
虞嬈吃得認真,一雙多情而妩媚的眼中滿是因為食物而帶來的驚喜和認真,純淨而清澈,好像比夜空裏的星星還要璀璨。
周妄看着她,一時竟有些失神。
他有些猶疑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肉串,卻發現仍舊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滋味,這才興意闌珊的将肉串扔在了一次性的餐盤上。
“我明天開場,想聽什麽歌?”
虞嬈詫異的看向他,卻見他理所當然的微微一笑:“我幫你錄歌,總要點時間吧,大晚上孤男寡女可不合适,明天吧,我錄好,你來取。不過你明天既然來,倒是可以點一首你喜歡的,不能錄,但可以聽。”
虞嬈怔了一下,說起音樂,一時間她還真的想不到什麽,平日裏家裏大哥放的多是古典樂,也只會放古典樂,畢竟這才配得上虞家的品味。
她能夠清楚的想起周妄的聲音,但大概是太過于沉迷,她不曾記住歌名,思忖了半晌也只想起了唐藍藍常念叨的那首《白襯衫》。
“《白襯衫》吧!”虞嬈看着周妄,支吾着開口。
周妄的瞳孔有一瞬間放大,目光掃過自己白色衣袖上那一顆半透明的扣子,落在了她被風吹拂起的潔白裙擺上。
白衣,白裙,白月光。
不論是巧合還是刻意,這一刻,他的腦子裏只剩下了這簡單的幾個詞。
今晚的月色很美,真的很美。
吃過了串,喝完了酒,已經是淩晨時分,天色也漸漸的淺了些。
虞嬈起身去結了賬,又默默在裝酒的提籃下塞了幾張鈔票,用沒有打開的酒瓶壓住,這才起身打算離開。
周妄看着她的動作,漫不經心的目光裏泛起了微微的柔光,“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叫了車,我自己就可以了。”虞嬈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好。”周妄抱起手臂,隔了兩步跟在她身後,直到目送她上車,才将目光從車牌上收回來,轉身回了酒吧。
這個時間,酒吧剛剛打烊,服務生們還在收拾殘局,主管大叔正扶着醉倒在廁所吐了一身的顧客出來。
“周妄,你這跑哪去了?老板剛剛找你,你明天記得給他打個電話。”
見到他回來,阿龍立刻擔憂的上前:“怎麽了?你今天突然跳下臺,是發生什麽事了?”
“咱們明天開場,你回去也聽聽《白襯衫》。”周妄輕推開他,淡淡道。
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氣息,阿龍立刻追問道:“就今天那個穿白裙子的小姐姐要聽的吧?怎麽了,你真看上她了?”
周妄不置可否,毫不在意的走進吧臺,目光在酒架上轉了幾圈,拿了幾瓶放在手邊。
阿龍拿了瓶酒,在吧臺前坐了下來,“妄哥,你也別嘴硬,做咱們這一行,都是吃青春飯的,人前是光鮮亮麗,可過了這幾年,咱們還能去幹什麽啊?我看過她的穿戴,家境不差,人也漂亮,你要是真能追到她,等以後讓她給你盤個店,憑你的本事,随便幹什麽,以後也都是好日子了。”
周妄擰緊眉頭,“我不需要。”
阿龍看着他那油鹽不進的樣子無奈的走開,有些恨鐵不成鋼,恨他握着那麽一手好牌卻不知道把握。
身邊靜了下來,周妄拿起來調酒杯,杯子在他手中飛快的旋轉着,仿佛一只銀色的小鳥,随着他的動作在那狹小的空間裏自由的飛舞。
揭開蓋子,将清透的酒水倒進剔透的玻璃杯裏,在白色節能燈的映襯下,光暈溫柔,如月光般皎潔,而入口卻不失清寒凜冽。
他的白月光,這一杯足夠盛滿今夜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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