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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姜音做出這個決定時,确然是在賭,她并未敢想陸沉風真會因為她幾句颠三倒四的謊言而放過她。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念頭,萬一賭成功了呢。
能活下來,誰也不想死,若真一刀解決也就罷了,然而錦衣衛诏獄十八般酷刑,宛如煉獄,陸沉風又是出了名的狠毒殘暴,哪裏會輕饒她,就算是死也不會讓她痛快的死,必定要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想過直接攤牌與陸沉風光明正大的談條件做交易,可僅想了下,便又打消了那個念頭。
陸沉風此人,出了名的狠絕,為人陰險狡詐,做事毫不留餘地,不講任何道義,過河拆橋的事沒少做,別說朝中文武百官痛恨他,就連江湖草寇談起他也是唾棄不已。
與他做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況且她在心機城府方面,完全不是陸沉風的對手,哪裏敢與他正面交鋒。
好在接任務前,她便了解過陸沉風的習性,此人貪財卻不好色,然好奇心重,甚至因為好奇差點喪命。
她假裝失憶把陸沉風認作夫君并抛出月門抓人一事,為的就是引起他的好奇,她知道陸沉風不會相信她說的話,但因為好奇多疑,仍會把她留下,不會立即要她的命。也是知道他不好色,她才敢這樣做,若是遇上一個好色之徒,她斷不敢如此。
萬幸,她賭成功了。
只要能走出诏獄,她就有把握活下來。
“夫君。”姜音回神,伸出蔥白纖細的手,兩指揪着陸沉風袖袍,一雙春水含情的眼眸看住他,“夫君,我身上有傷,今夜恐無法伺候夫君。”
陸沉風拉過她的手,把她往房裏帶:“無妨,我來就行,無需夫人出力。”
言語可謂十分露骨。
“嗯。”姜音咬了咬唇,一臉嬌羞地低下頭。
她知道陸沉風是故意的,這狗東西是在試探她能承受的底線。
燭臺點亮,陸沉風反手關上房門,回身看向姜音,嘴角輕提一下,一雙烏沉沉的眸子在燈火裏閃着幽光,好似暗夜裏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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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音被他看得心口狠狠一跳,莫名地感到了一絲危險。
不是說這男人不好色嗎?然而這眼神……她感覺自己能被他活吞了。
“夫人可是怕了?”
陸沉風步步逼近,姜音不自主地往後退去,直到背抵着牆,退無可退。
“我不怕。”姜音鎮定下來,笑着搖了搖頭,伸手抱住他,小臉貼在他胸膛上,“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男人,我的天,在夫君身邊我只會感到安心,怎會怕呢。”
“哦,是嗎?”陸沉風低頭看着她,薄唇貼近她耳畔,說話間熱氣噴出。
脖子上一片酥.癢,姜音忍着癢意,兩手抓緊他肌肉緊實的腰,小臉在他懷裏蹭了蹭,軟軟地應道:“嗯。”
陸沉風掰開她的手,将她從懷裏拉開,涼涼地笑道:“天不早了,夫人歇息吧。”
他轉身便要走。
姜音急忙拉住他手:“夫君要去哪兒?”
陸沉風轉頭看她,劍眉輕挑:“你說呢。”
“夫君不與我一起睡嗎?”姜音粉面含春地看着他,一雙眼睛亮若星辰。
陸沉風眯眸看着她,舌尖抵腮,似笑非笑道:“我怕忍不住弄傷了夫人。”
他刻意咬重“弄”字,說罷,便開門走了出去。
目送着陸沉風的身影在暗夜裏消失,姜音斂了笑,一臉冷漠地關上門。
她盤腿坐去床上,解開衣衫看了眼胸前的傷,不深,但也不輕。陸沉風分寸把握得很好,倘若再深入兩寸,她真就沒命了。
姜音深知逃不出去,從進入錦衣衛衙門就沒想過逃,至少不是現在,起碼要把傷養好後。
她知道陸沉風目前還不會殺她,并不擔心安危,只恐月門不會輕易放過她。
*
出了卧房,陸沉風冷着臉走去桂花樹下。
裴炀和苗武,兩人從樹後走了出來。
陸沉風吩咐道:“安排二十個暗衛看守住我那間卧房。”
苗武恭敬地應道:“是。”
陸沉風又道:“增派城中布防。”
苗武道:“是。”
吩咐完,陸沉風見兩人仍然站着不走,眉頭輕皺:“還有何事?”
裴炀輕咳了聲,偏過頭去。
苗武性子直爽,憋不住話,問道:“大人,您為何要把那刺客帶回來,這樣豈不是很危險?那可是月門的一等殺手,下午才帶着人來刺過殺您。”
陸沉風看了眼裴炀。
裴炀會意,笑着道:“我猜大人是将計就計。”
苗武一臉茫然:“什麽意思?”
陸沉風道:“那小刺客怕我對她用刑,便故意裝失憶将我認作夫君,還編造了一出情深意長的動人故事,為的是引起我的好奇。她認為我會因為好奇把她留在身邊,那我便順了她的意。”他勾了下唇,滿眼諷意,食指一彈前襟,“跟本官玩心眼,呵,且看鹿死誰手。”
苗武嘿嘿笑道:“看來那小刺客對大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裴炀看他一眼,握拳抵唇咳了聲:“咳咳……”
苗武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食指撓了撓人中,眼神東瞟西瞟。
陸沉風倒沒生氣,冷笑了聲:“那小刺客受了重傷,暫時逃不出去,但也不可掉以輕心,給我看緊了。”
苗武抱拳應道:“是大人。”
陸沉風又道:“小刺客在月門中地位不低,定會有人來救她,這幾日你們都警醒點,來一個抓一個!”
苗武:“是。”
*
翌日,天剛蒙蒙亮,陸沉風便起床到院中打拳,打了近半個時辰的拳,各種拳法混雜着打,拳聲獵獵,連凜冽的秋風都退避三舍,不敢争鋒。
他滿身大汗,渾身粘膩膩的哪都不舒服,擡手随意一扯,襟口敞開,臉上的汗順着脖子往下流,一路蜿蜒滑進鎖骨,在鎖骨窩聚成一小灘水,秋光下,水漬閃動耀眼。
剛收了刀,他正要回房,一轉身,隔壁房門打開。
姜音伸着懶腰從屋裏出來,眼睛眯成月牙狀,頭發散在身後,衣裳松松垮垮,像只收了尖銳爪子的貓兒,慵懶頹唐,讓人忍不住想按進懷裏揉。
秋日早晨,霧很重,風也很涼。
陸沉風拎着繡春刀站在濃霧下,臉上像潑了水,肉眼可見的熱氣從他身上蒸騰而出,他下颌緊繃,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渾身充斥着蓬勃迸發的張力。
兩人視線相對,彼此都愣了下。
姜音斜倚着廊柱,朝他挑眉一笑。
陸沉風喉頭發緊,喉結情不自禁地上下滾動,他急忙錯開眼,不敢再與姜音對視。
姜音看着眼前鋒利疏狂的男人,好心情地笑道:“夫君好精神啊,可用過飯了?”
陸沉風長睫一掀,唇角提了下:“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姜音蓮步輕移走到陸沉風跟前,垂眸低語:“夜裏涼,沒有夫君在身邊,睡得不太好。”
陸沉風低下頭,在她耳邊啞聲開口:“那今夜我陪你。”
姜音擡眸,紅着臉點頭:“多謝夫君疼愛。”她拉住陸沉風的一根手指,“我去為夫君做飯。”
陸沉風伸手攬住她:“粗笨之事,何需夫人親自動手?”他攬着姜音往房裏走去,“我的女人,自當享受清閑。”
姜音知道陸沉風不會讓她去做飯,是怕她在飯食裏下毒。但她既然要演陸沉風的“寒窯”夫人,卻不能提都不提做飯之事,作秀嘛,當然要逼真點。
“既如此,那飯後我把房裏的被褥拆卸洗了。”她眼神溫柔地看着陸沉風,抿嘴一笑,“想來夫君平日裏定是太忙,被褥已不知多久沒換洗過,家裏到底還是得有個女人。”
陸沉風臉色微沉:“不用。”
姜音兩手攏在身前,抿着嘴,眼中隐隐含淚。
她低下頭,聲音軟軟的帶着哭腔:“夫君莫不是厭棄我了?也是,夫君如今官居高位,而我一介鄉野村婦,如何配得上夫君,倒不如一紙休書把我休了,嗚嗚嗚……”
哭得情真意切悲痛欲絕。
從始至終她沒提陸沉風的官職,只說是“高官”。
嗚嗚嗚嗚……姜音撲到床上哭得身子輕顫,半晌,她沒聽到腳步聲,停了停,在聽到陸沉風往床邊走來時,才又繼續哭了起來。
陸沉風走到床邊挨着她坐下,拉住她的手:“夫人從前為了給我掙趕考的盤産,已洗過太多的衣裳,我如何再舍得讓夫人操勞,只恨不得把夫人放在心尖上呵護。”
姜音還在哭,一聲長一聲短的嗚咽着……
這狗男人竟然比她還能演?
“嗚嗚嗚……夫君。”姜音扭身撲進陸沉風懷中,雙手抱住他脖子,“夫君……”
陸沉風迅速把她兩只手從脖子上扒拉開,笑着把她放平,讓她躺在自己腿上,垂眸看着她。
如此一來,被動的就是姜音。
“夫人如此嬌美,為夫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你說為夫該拿你如何是好?”他拖長尾音,唇邊噙着笑,然而那笑卻不達眼底。
姜音正要回應,門外苗武來報:“大人,昨日在京郊南山逃跑的那幾個刺客,已經全部被抓,唯有領頭的女刺客逃脫了。”
姜音心裏咯噔一聲,面上卻不顯分毫。
陸沉風看了眼姜音,又看向門外,陰恻恻地笑道:“全部關入诏獄,務必從他們口中套出幕後主使者,哪個嘴硬,就給我割去舌頭剝去一身皮子!正好本官書房缺了兩盞人皮燈。”
姜音聽罷眼神驚懼,眼珠直轉,躺在陸沉風腿上瑟瑟發抖。
“夫君,好……好可怕啊。”她揪緊陸沉風的腰帶,臉色蒼白如紙。
陸沉風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夫人莫怕,為夫這麽做只是為了替夫人出氣,誰讓月門的人找死,動誰不好,竟敢動我的夫人。夫人放心,我定會為夫人讨回公道,将月門之人全部屠殺。尤其是那領頭的刺客,為夫抓到她後,定會将她剝皮抽筋,為夫人解恨。”
“啊!”姜音“啊”的叫了聲,頭一歪,适時地暈了過去。
她閉着眼心口狂跳,別人她都不擔心,只盼着雲歡千萬別落入陸沉風手裏。一面又想,雲歡聰慧機敏,應該不會輕易被錦衣衛抓住。
入京三天,她帶人在南山埋伏了三天。昨天下午終于等到陸沉風帶人出城,結果她帶出來的三十多個人手,折去了大半,她甚至差點死在陸沉風的繡春刀下。
緊要關頭,若非她抱着陸沉風跳崖,只怕她們所有人都會被抓入诏獄。
錦衣衛诏獄,那可是煉獄般的地方,無人不懼。
來之前她就知道錦衣衛高手如雲,陸沉風更是身手不凡,真正交手後,卻沒料到陸沉風的身手會如此之高,她和雲歡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打過他。
此番她雖然從诏獄出來了,但她一顆心仍是緊懸着的,什麽時候再進去還是未知數,眼下她也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陸沉風看着她微微輕顫的眼皮,勾了下唇,把她放平在床上,還伸出一指在她眉心撫了下,随即冷聲吩咐道:“照顧好夫人。”
門外錦衣衛領命:“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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