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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天雖已轉涼,但姜音仍然穿得很單薄,外罩一件輕如霧縠的缃色紗衣,裏面是茶白色軟羅衫,再裏頭是藕荷色肚兜。
江湖殺手,為便于逃命,衣着打扮要比尋常女子更為輕簡,并無繁複的花紋裝飾,即便是在秋冬之季,也不會穿太厚。
衣衫上的血昨夜她已洗過,今晨陸沉風戳她胸口又弄出了血,臨出門前,她只匆匆洗去了紗衣上的血跡,裏頭的羅衫并未洗,好在紗衣雖薄但并不是全透明,尚能遮擋些血跡。
陸沉風垂眸在她身上打量幾眼,眸光清淩淩似冰泉滌蕩,權當沒看見那外衫下若隐若現的紅。
“眼下已是深秋,夫人還是多穿些為好,以免受涼。”他手一招,喚來店家,“将你們店裏時下最新的樣式全拿來,比着夫人的身量各色新衣都拿一身。”
姜音急忙拉住他手,沖他柔柔一笑:“衣裳的用途不過禦寒蔽體而已,随意買兩身能夠換洗便可,哪裏用得着買如此之多。況且夫君在朝中做官甚是辛苦,平日裏還需要用錢上下打點,不可随意揮霍。”
她站在陸沉風身前,為他撫平微皺的衣襟,又低頭為他理了理腰帶。
“吃穿清簡些都無妨,只要夫君得空時能在後院陪我多說上幾句話便好。”
她含笑看着他,眼中愛意濃烈。
陸沉風與她對看,唇角提一下,再提一下,帶些痞意。
他握住姜音的手,溫熱粗砺的大掌裹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眼睛盯着她。
“夫人今年十九歲,便買十九身新衣,就當我為夫人補足過去十九年的生辰禮,稍後再去買上十九套首飾。”
說着話,他低頭靠近,薄唇若即若離地貼在她鼻尖,聲音沙啞低沉:“此後餘生,無論風雨,有我在,定護夫人一生無憂無恙。”
姜音定了定心神,暗自吸口氣,胸脯一陣綿長的起伏。
是她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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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為陸沉風只是手段殘忍,于男女之事上必然生澀懵懂,卻不料這狗男人如此娴熟,哪裏像是未娶妻的,怕不是個風月老手。
若非她心性堅韌,只怕早已淪陷其中。
陸沉風握緊她手,牢牢盯住她的眼,像是要通過她的眼睛望進她心底深處。
姜音做出害羞狀,微一偏頭垂下眼去,不與他對視。
“為夫如此安排,夫人可還滿意?”他半轉過臉看着姜音。
姜音輕輕點頭,杏眸一掀,眼中春水蕩漾:“多謝夫君關懷。”
接下來陸沉風親自為她挑選了十九套衣裳,連帶鞋襪一起。
姜音坐在後堂隔間,陸沉風讓店家拿來十九雙繡鞋,屈膝蹲下為她試穿,簡直比真夫妻還情深意濃。
穿到第五雙時,姜音坐不住了。
她腳搭在陸沉風肩頭,粉嫩的腳趾在他頸側輕動:“夫君,五雙鞋已夠穿了,不用買太多。”
陸沉風微一偏頭,臉頰挨上了她脂白.粉嫩的玉足。
姜音抽了口氣,正要挪開腿。陸沉風看她一眼,撇嘴輕笑,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緊握住她纖細的腳踝,将她白皙玲珑的玉足拉下來放在膝上,拿起柿紅色繡鞋往她玉足上套。
穿好後,他掌心托住姜音的腳,眯起眼似笑非笑道:“钿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雲(注)。”
姜音聽得眼皮直顫,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把他一腳踹飛。
想着雲歡的安危,她已經沒有耐心再與這狗男人耗下去,站起身半嗔半怒道:“夫君這張油嘴也不知哄過多少女子。”
說罷,她提起裙擺走了出去。
柔軟的輕紗掃過陸沉風的臉,如春風拂面,帶起一陣酥酥的癢,他舌尖抵腮,低着頭笑了聲。
來到鋪子門口,姜音狀似不經意地往外看了幾眼,沒看到雲歡,她一轉頭,發現苗武也不在,守在外面的錦衣衛只剩下三個了,心口狠狠一跳。
陸沉風跟過來站在她身後,手臂繞到她身前,自然而然地把她攬在懷裏,下巴擱在她頭頂,漫不經心道:“進店前,為夫看到有幾個月門的人鬼鬼祟祟跟在後面,已命苗總旗帶人去抓了。”
“……”姜音心往下沉,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她低頭看了眼環在自己身前的手,冷白勁瘦,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指頭圓潤幹淨,手背筋絡清晰,這雙手的力度她已領教過。
陸沉風察覺到她的視線,提了下唇,食指輕動,在她肋上點了點。
姜音微微一顫,緊緊繃住身。
這姿勢暧昧到極致,也危險到極致。
陸沉風輕笑了聲,微一偏頭,薄唇貼近她耳垂,低聲道:“有個叫雲歡的刺客,在月門中地位不低,為夫特意囑咐苗總旗将那女刺客抓入诏獄,逼她說出為首刺客的下落,她若不說,便一寸寸割掉她的舌頭。”
他用着最旖旎的姿勢,說着最毒辣的話。
姜音低着頭,鴉羽般的長睫垂下,在眼下映出淡淡暗影,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将掌心掐出了紅印。
暗自吸了口氣,她扭身抱住陸沉風的腰,軟軟地靠在他胸膛上,兩手揪住他衣襟:“夫君別說了,太吓人了。”
*
從成衣鋪出來後,陸沉風帶着姜音去城中最大的首飾鋪子玉寶閣買了十九套首飾,且多數都是分量十足的金首飾,掐絲鎏金點翠雲紋金簪,累絲嵌寶金步搖等,戴在頭上沉甸甸的。
除了頭飾,他還為姜音買了幾對實心大金镯子,僅紋飾不同。
姜音走出玉寶閣,只覺整個頭重得脖子都快撐不起,簪釵步搖,一樣不少,全是足金的,插得她腦袋金光耀眼。
她又氣又好笑,陸沉風為了利用她可真是下足了血本。
轉念一想,她又何嘗不是。
由于頭飾太多,她連走路都不自在。一是太重了,壓得她脖子難受,二是她從未戴過這些東西,突然戴上,極為不适應。
江湖殺手,每次出任務都無異于在刀尖上行走,為了保證能更快的逃脫,她向來都是穿最輕便的衣裳,有時候連簪子都不戴,僅用一根發帶把頭發綁起來。
想要讓輕功發揮到最大程度,不光要體态輕盈,還不能有任何負重,否則會使輕功受阻。
心裏想着事,加上頭太沉,她擡腿跨門檻時被絆了下。
“夫人當心腳下。”陸沉風伸手扶住她,牽着她跨出門檻。
“夫君,我累了。”姜音走出屋看着他,神色恹恹的,一副弱柳扶風的嬌柔姿态。
“既然夫人累了,那就去酒樓歇一歇。”陸沉風拉住她的手往前一指,“夫人看,此樓便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八珍樓,出入者非富即貴。今日為夫帶你過去嘗個鮮。”
姜音順着他的指引看去,杏眼圓瞪,一臉沒見過世面的驚訝樣,實則內心無波無瀾淡然如水。
幹他們這行的,雙足踏在刀尖上,活了今日,尚不知有無來日,因而她從不會虧待自己。
不能穿金戴銀,那她就穿最好的絲綢衣,為保持體态不能吃太多,那她就吃更精細更鮮美的食物。
來京城的第一天,她就和雲歡去了八珍樓吃飯,兩個人點了六個菜,要的全是八珍樓的特色菜,每樣菜,卻都只吃了幾口。
“夫君。”姜音拉住陸沉的手搖了搖,“今日已花去不少銀錢,別再浪費了,我們回家吃,我親手為夫君煮雲吞面。以往夫君每每讀書讀累了,都要吃我煮的雲吞面。”
她拉着陸沉風的一根手指輕晃,神色溫柔地看着他,将一個賢惠恭順勤儉持家的賢妻演得入木三分。
陸沉風反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輕拍了下:“夫人無需為我擔憂,為夫雖算不得富裕,但養你卻是不成問題。”
姜音低頭嬌媚一笑,不再多言,既然拒絕不了,那就去吃呗,反正不用她掏錢。
然而甫一走進八珍樓,她就後悔了,生生剎住腳。
正堂內坐着三個月門的人,其中一個還是京城分堂的堂主。
她瞥了眼陸沉風,恰巧,陸沉風也在看她。
狗男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給她下套。
“啊夫君,我突然想起還沒買裏衣。”
姜音現在還不想與月門正面為敵,她不想進去,轉身欲往外走。陸沉風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又哪裏會如她的意,一把将她拽入懷裏。
“夫人急什麽,鋪子就在那裏,又不會跑了,吃了飯再去買也不遲。”
一番折騰,早已引起了月門之人的注意。
京城分堂堂主淡淡地看了眼姜音,低下頭去繼續吃菜喝酒。
已經被發現,姜音便不再躲了。
她甩開陸沉風的手,嬌哼一聲:“夫君好生粗魯,把我手都捏痛了。”
陸沉風扯了下嘴角,并未在意她這點小情緒。
“都進來。”他手一招,守在外面的幾個錦衣衛齊刷刷走了進來。
酒樓掌櫃親自走了過來,恭敬地笑道:“陸大人今天想吃點什麽,可還是老三樣?”
陸沉風擡了下手:“換點新鮮的,我夫人是嶺南人,上些南地特色,口味要淡,菜品要鮮。”
八珍樓掌櫃看了眼姜音,含笑道:“草民若沒記錯,陸大人家鄉好像是在蜀中。”
陸沉風垂眸撥了撥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本官确實是蜀中人。然而夫人卻生于嶺南,數月前我與夫人剛成婚。”說到這,他嘆息了聲,“唉,只因本官太過清廉,兩袖清風一貧如洗,亦無高堂操持,只在衙門草草行了對拜禮,連酒席都沒辦,也沒個人賀喜。”
八珍樓掌櫃聽得一愣一愣的,到底是做生意的,很快就反應過來。
“哎呀,恭喜恭喜。恭喜陸大人,賀喜陸大人,今天這頓飯就當是八珍樓送與大人的新婚之禮,還望陸大人莫要嫌棄。”
陸沉風伸手在八珍樓掌櫃胳膊上拍了拍:“還是劉掌櫃仁義啊。”
說罷,他從袖袋裏摸出一小包油紙包裹的酥糖,笑着遞到劉掌櫃手上。
劉掌櫃接過糖,拱手道:“多謝陸大人,祝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陸沉風一揮手:“下去吧,快些上菜。”
姜音:“……”
她怔怔地看着陸沉風,震驚是真的震驚,這次并非做戲,是真的被驚到了。
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與她所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樣,她只知道陸沉風此人陰險奸詐、狠厲毒辣,卻不知竟還有這樣無恥的一面。
陸沉風手肘抵着卓沿,揚唇一笑:“這才叫會過日子。”他曲起指頭在姜音鼻尖刮了下,“夫人要多學着點。”
姜音嗔他一眼,別開臉去。
月門堂主還在,她并不想與陸沉風多說話。
陸沉風又摸出一包酥糖,拿起一小塊遞到姜音唇邊:“夫人嘗嘗。”
姜音緊抿着唇搖了搖頭,陸沉風将糖抵到她唇瓣上,不得已,她張嘴去含,卻在這時,陸沉風忽地收回手,她張嘴含了個空。
奸計得逞,陸沉風撐着額頭直笑,薄唇揚起深深的弧度。
姜音氣得磨了磨牙,一低頭,連糖帶他手指一并咬住。
溫熱濕軟的舌卷過指尖,癢意從指尖蔓延至心口,仿佛有東西落入了進去。
陸沉風身體繃緊,斂了笑,眼皮一掀,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眼底映着幽光,那團光裏好似帶着明滅的星火,觸之即燃。
姜音偏開頭去,無聲地吮着糖,眼神有些飄,心跳陣陣加快。
她是故意的。陸沉風想利用她,她又豈能坐以待斃。
陸沉風垂眸看了眼濕潤的指尖,眼睛眯了眯,兩指輕撚。
“甜嗎?”他傾身問道。
姜音看了眼他濡濕的指頭,舌尖掃過唇瓣,軟聲回道:“甜。”
陸沉風看着她,喉結滾了滾,大手在她頭頂重重地揉搓兩下,卻沒再繼續逗她。
适可而止,乃生存之道。
他怕引火燒身。
*
少頃,苗武帶着其餘錦衣衛來到了八珍樓。他甫一進來,便急切地灌了口水。
茶盞重重地放到桌上,他擡袖抹了抹嘴:“大人,屬下已将那幾個刺客關入了鎮撫司诏獄。您看何時提審?”
陸沉風提起茶壺慢悠悠倒着茶,問道:“可有抓住那個叫雲歡的刺客?”
說着話,他眼珠輕轉,餘光瞥向姜音,将她微妙的神情盡收眼底。
苗武回道:“大人放心,屬下已将雲歡單獨關押在了死牢。”
姜音放在桌下面的手緊緊抓着膝蓋,一邊在心底告誡自己要沉住氣,一邊飛速想着對策。
她突然捂住肚子,一臉痛苦道:“夫君,我肚子疼,啊……我肚子好疼。”
陸沉風拉住她手,一臉慌張道:“快,苗武快去就近的醫館找個大夫過來!”
“不,不用……”姜音急忙阻攔,“夫君,我……我只是……”
她湊到陸沉風耳邊小聲說了句“來葵水了”,随即羞澀地低下頭去,從耳朵紅到了脖子。
陸沉風輕笑一聲,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呀,真是不讓人不省心。”他招手喚來跑堂的,吩咐道,“帶夫人去下後堂。”
姜音跟着跑堂的小二穿過門簾去了後堂,沒一會兒便回來了,神色如常地坐回到陸沉風身邊。
陸沉風挨向她身側:“夫人可有哪裏不适,還能坐得住不?”
姜音裝作聽不懂他話中的深意,輕輕點了下頭:“夫君不必擔憂,我身子沒那麽嬌貴。”
片刻後,一道道精致鮮美的菜肴端了過來,全是葷。
一盤鹵香四溢的扒肘子擺放在姜音面前,陸沉風唇角緩慢勾起,笑着為她夾了一大塊半肥半瘦的肘子肉。
“夫人多吃點。”
姜音握着筷子的手輕顫,不等她拒絕,陸沉風又給她夾了個鹽焗雞腿,兩大塊油亮亮的扣肉。
“夫人快吃。”他見姜音不動筷子,附耳低語道,“夫人再豐腴些才更嬌豔。”
此刻姜音根本無心吃飯,只想把桌子給掀了。
她看着前方,不經意間瞥向月門堂主,又急忙垂下眼睛。
——九月初九,引陸沉風到香積寺,否則雲歡必死。
這是她到後堂時,月門堂主讓人帶給她的話。
今日九月初二,她只有七日時限。
月門的勢力究竟有多深,姜音并不清楚,但從這點可以看出,月門已入侵朝廷,甚至還在錦衣衛中安插了人手。
此番計劃若稍有不慎,便将萬劫不複。
“夫人為何不吃,可是不合胃口?”陸沉風給她夾了滿滿一碗的肉。
姜音看了眼碗裏堆成小山的肉,眼皮顫了顫,伸手按住額頭:“夫君,我……”
她話未說完,兩眼一翻倒在了陸沉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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