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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音戴着頂帷冒,正往城門口走去,突然一人從她身旁走過碰了她一下。

她轉頭看去,是李石。

左右看了眼,她跟了上去。

李石邊走邊低聲道:“城中已禁嚴,大人請姑娘到府中避一避。”

姜音道:“不用了,借我身錦衣衛的衣裳便可。”

李石并未再勸,帶着姜音七拐八繞,将她帶去了一座兩進的小院裏換衣裳。

換上錦衣衛的衣裳後,姜音給了李石一張紙,是玄月島布防圖,以及那座關押女子的荒島位置。

“代我轉告陸大人,要好好養傷,臘月初八我在玄月島等他。”

李石給了姜音一個腰牌:“大人讓你走西門,他已命人為你在那裏備好了馬。”

姜音朝他點了下頭:“多謝。”

她轉身便走,毫不留戀。

昨夜她去陸府看陸沉風,只是想确定他是不是還活着,畢竟凡事都有意。

如今已确定他并無性命之憂,她就沒必要再去見他了。

“姜姑娘。”李石突然喊住她。

姜音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嗯,還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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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道:“其實大人他,他挺想見你的。”他撓了撓頭,似乎有些難以啓齒,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一側木門,“大人料定了你不會去他府中,所以提前為你備上了衣裳。但其實,他很想你去,想再見你一面。”

姜音笑了笑:“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李石抿着嘴不說話。

姜音道:“是他讓你說的吧。”

李石結巴道:“不……不是,大人他……”

姜音笑了笑,朝那側木門瞥了眼。

“當日刺殺未遂,我抱着他跳崖,他把我壓在身下,害我身受重傷內力暫失。身陷诏獄,為活命,不得已我假裝失憶将他認作夫君,只是為了引起他的好奇心。”

“這一個月以來,我不惜放低身段為他洗衣做飯,夜裏他看書我為他挑燈揉肩,都只是哄他開心想從他手裏逃脫而已。”

“他知道我在騙他,我也知道他在騙我。”

“我與他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場互相算計的騙局。即便是騙,到底做了半場夫妻。願他此生歲歲康安,仕途順遂。”

這次轉身,她再沒停留,快步朝着西城門走去。

天光暗沉,風雨欲來。

陸沉風坐在一輛素輿上,被人從木門裏推出來。

他知道姜音發現了他就在木門後,方才那些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否則她何必對李石說這麽多,先不說李石能不能記得住,就算記得住,也沒必要對一個外人說這些。

看着姜音遠去的背影,他嘴角輕動,唇畔噙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眸色比風雨天還暗沉。

是,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溫柔嬌媚都是裝的,她滿眼的癡情全是假的,一聲聲親昵的“夫君”更是在騙他、迷惑他。

可怕的是,他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卻當真了。

“大人,要下雨了。”李石提醒道。

陸沉風:“回吧。”

出城後,姜音騎着馬一路南下,奔赴思陵。

門主讓她去臺州,她是要去,但不是立馬就去。

她要先去一趟思陵,見過淮王後,再轉道去臺州。

身後馬蹄聲響起,有人跟了上來。

她并未回頭,繼續駕着馬快速向前。

“阿音,阿音。”雲歡喊她。

姜音拽了下缰繩,身下的白馬緩緩停下。

雲歡追上她,問道:“你是回玄月島嗎?”

姜音道:“去臺州。”

“去臺州做什麽?”雲歡詫異地看着她,“是門主讓你去的嗎?”

姜音:“他讓我去臺州守護寧王。”

雲歡聽罷,臉色一變:“你留在錦衣衛一個多月,門主到底還是對你起了疑心。他,他這是在懲罰你。”

姜音問道:“為何這麽說?”

雲歡嘆了口氣:“唉,三年前我差點落在寧王手裏。”

提起此事,她至今仍膽寒,咬牙講述道。

“寧王貪財好色,且有特殊嗜好。他在臺州建了一棟三層高的小樓,命名為煙花閣。裏頭豢養着許多女子,甚至還有不少幼童。”

說到這,她看了看姜音。

朱唇粉面、冰肌玉骨,當真是比花還嬌,別說是寧王那種好色之徒,即便是清冷淡欲之人,看了也要動情三分。

她滿面擔憂地看着姜音:“阿音你生得如此好看,門主讓你去接近寧王,無異于将你往火坑裏推。”

姜音神色淡然道:“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她朝雲歡笑了笑,“倒是你,照顧好自己。”

說罷,她再次駕馬離去。

雲歡回到城中後,猶豫再三,決定還是将此事告知陸沉風。

她又不傻,這些時日在暗中觀察良久,已然看出了苗頭。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并非一句空話。

更何況陸沉風又不是什麽鐵血英雄,而姜音卻是實打實的絕色美人。

她沒有進陸府,而是去見了錦衣衛接頭人,把姜音去臺州之事與錦衣衛接頭人說了。

陸沉風剛回到府中內院,剛躺下來,那個接頭人便來禀報。

“大人,雲姑娘來報,說姜姑娘将要趕去臺州。”

“嗯,知道了。”陸沉風出去折騰了一趟,回來後胸口的傷又裂了,胸前殷紅一片。

那人繼續道:“月門門主讓姜姑娘去臺州守護寧王。”

“咳!咳咳……”陸沉風急促咳嗽起來,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撐着床沿坐起身,“去,去把黎總旗叫來。”

黎江匆忙趕到時,只見陸沉風繃着臉,神色陰鸷冷邪,眸中透出森森寒光。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問道:“大人,發生何事了?”

陸沉風冷聲吩咐道:“安排幾個人,去思陵刺殺淮王。”

黎江聽得一愣:“大人,這,不好吧?怎麽說他也是個王爺,又是在皇上跟前長大的,只怕是比寧王與皇上還親。”

“呵。”陸沉風冷笑了聲,“你只管去做。動作要快,別管将他傷多重,不死就行。”

黎江沒再說話,心道你可真是大膽,難怪要被人彈劾。

他心裏想歸想,到底沒說出來。

“是,我這就去安排,是找江湖人士,還是……”

陸沉風道:“找江湖人士。”他勾了下唇,笑得即冷又邪,“先找一批人去思陵刺殺,再讓人去月門買殺手。”

黎江聽罷,嘿嘿笑道:“大人你這招真損!去月門買殺手刺殺淮王,這不得把馮姚氣吐血。”話鋒一轉,他又道,“不過真沒事嗎?若皇上知道你找人刺殺淮王,那……”

陸沉風擺擺手,神色不耐道:“你只管去做,一切後果自有我承擔。”

淮王?呵。那樣一個有污皇家血脈的髒東西,他若真出意外,只怕皇上比誰都高興。

至于寧王,他才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只要他不篡位,犯任何錯皇上都會睜只眼閉只眼放過他。

更何況,太後還活着,豈會允許自己的親兒子出事。

“去吧,做得幹淨點。”陸沉風再次躺下,半阖着眸子,眼中難掩疲憊。

黎江看了他眼:“大人好生休息,我讓人去把許大夫叫來。”

許陵過來看到陸沉風崩裂的傷口,責備道:“怎就不省心呢?”

他一邊絮叨,一邊上藥。

“你還要不要命了?”

陸沉風身前衣衫大敞,露出精壯的胸膛,左胸處的傷口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兩手枕在腦後,神色慵懶地眯起眼,唇邊撩起抹痞笑。

“想要命。”他歪了下頭,“也想要女人。”

許陵手一抖,半瓶止血粉都倒了下去,粉末子飛揚,撒得他半邊胸膛都是藥。

“你。”他搖頭失笑,“你啊你,知好色則慕少艾,這本是少年時就該有的情愫,怎麽你到而立之年了才生出這般心思,你這‘情’,動得是否太晚了?”

陸沉風:“不晚。”他笑了下,“遇到她,什麽時候都不晚。”

許陵給他重新包紮好,啧了聲:“啧,酸。老夫的後槽牙都要酸爛了。”

“先生能否加重藥量。”陸沉風問道。

“欲速則不達,加什麽藥量?”許陵面色不虞地看着他,“好生養傷,別再亂跑。”

陸沉風道:“加不加随你,七日後我便離京。”

“你!”許陵氣得吹胡子瞪眼,“加。我給你加!但就算加重藥量,你也必須躺着休息十四日後再出門。”

“等不了十四日,最多七日。”

“十日!一日都不能再少。”

“好。”

許陵坐去桌前,一邊改寫藥方子,一邊嘀咕道。

“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把你給迷成了這樣?”

陸沉風看着帳頂,舌尖輕掃上颚,壓下喉頭的癢意。

“是個花容月貌的小騙子。”

許陵手一頓,嗤了聲:“你就直說饞人身子。”

說得邪裏邪氣的,無非是見色起意。

陸沉風沒否認:“是很饞。”

饞她的身,更想要她的心,從裏到外都想要。

一見傾心,肖想多年。

城外驿道上。

姜音騎在馬山,莫名地打了幾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減慢了行駛速度。

看着薄暮冥冥的天色,她不由得皺起眉。

露宿野外她并不怕,只怕夜裏下雨,無處遮擋。

若是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就近找戶人家借宿時,突然看見前面有座茶舍。

她和陸沉風在這座茶舍裏喝過茶。

回憶如潮湧,與陸沉風相處的那些畫面瞬間席卷腦海。

他炙熱的唇,溫暖的懷抱,痞裏痞氣的騷話,對她的呵護……

他縱使有千般不好,卻有一點好,就是對她很好。

只此一點,便足以令她沉淪。

就在姜音恍恍惚惚地回憶着與陸沉風相處的點滴時,突然聽見有人喊她。

“姜姑娘,姜姑娘……”

聲音由遠及近,伴随着急促的馬蹄聲。

她轉頭看去,是大理寺少卿柳珩,還有柳家二公子柳闵,以及太子朱晏。

嗯?

他們來做什麽。

她瞬間警醒,如臨大敵,眼神冷淡地看着他們。

白天繼續,盡量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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