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修)
034(修)
夜風勁吼,急亂地拍打着木窗,一下又一下,仿若密集的鼓點震在心尖,令人心顫不已。
姜音坐在圓桌上,雙腿懸空垂落,兩手緊扣住卓沿,用力并攏膝蓋,阻止其前行。
一聲沉啞的低笑自耳邊響起,陸沉風偏頭啄了下她耳垂,在她耳邊沉聲低語:“夾這麽緊?”
屋內霜白一片,他半轉着臉,冥冥月色下,唇邊的笑又痞又邪。
四目相對,姜音心口狠跳,一顆心仿若被無形的絲線纏緊又拉高。
風聲越來越急,她心跳随風而緊。
“松開。”陸沉風聲音又低又沉,說話間緩慢地動着手。
姜音急忙咬住唇,推他肩:“不行,我還得去做宵夜。”
陸沉風目光幽邃地看着她:“一刻鐘。”不等姜音開口,他薄唇輕勾,神态痞氣,“伺候你足夠了。”
姜音顫着腿站起身整理衣裙,呼吸微亂,臉頰要燒起來似的,渾身都在發熱,像浸泡在了溫熱的泉水中。
聽到頭頂響起沉啞低磁的笑聲,她擡頭看去,臉更燙了。
陸沉風靠在圓桌邊慢條斯理地擦手指,從食指根部一直擦到圓潤光潔的指尖,再到中指。擦完手,他又用絹帕擦了擦濕潤的下巴。
“滿意嗎?”他唇邊揚起抹痞笑,眼神卻如狼一般盯住她。
姜音腿一抖,差點沒站穩。
“當心。”陸沉風伸手扶住她,唇邊笑痕加深。
姜音紅着臉退開,轉身往屋外走。
從屋裏走出去,冷風撲面,吹散了她臉上的熱度。
長呼一口氣,她大步邁下臺階,卻在擡腿時踉跄了下,身形微微一晃,顯出幾分醉态。
身後傳來促狹的笑聲,她咬了下唇,轉身走回去。
陸沉風跟出屋,斜倚着廊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待到姜音走近了,他笑着逗弄:“還想要?”
姜音踮起腳尖,手搭在他肩頭,細聲問道:“淮王與陸大人可是兄弟?”
陸沉風身體一僵,臉上的笑緩緩斂去,猛地偏頭,眼神陰鸷邪佞地看着她。
“看來我猜對了。”姜音笑着松開手,撫掌退後,“先前我沒見到過淮王本人,昨天初見時,吓了一跳,還以為他是你呢。”
陸沉風回過神來,笑了聲:“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姜副堂主此話未免太果斷了。”
姜音笑着道:“陸大人動怒了,如此越發證明我猜得對。此事推斷起來并不複雜,那夜大人回來情緒不對,第二天我去鶴心堂見到了淮王,乍一看發現他和大人長得有七八分相似。而在民間也有傳聞……”她頓了頓,再次靠近陸沉風,低聲道,“傳聞淮王并非先帝血脈。”
陸沉風一把扣住她腰:“人不大點,膽子卻不小,竟連皇家都敢妄議。”
姜音順勢靠在他懷裏,手抵住他胸膛:“沒有陸大人大。”
陸沉風眯了下眸子,忽地笑出聲:“本官确實大,姜副堂主可敢一試?”
姜音怔了下,對上他痞裏痞氣的笑,驀地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葷話。
“你!”她紅着臉一把将他推開,“狗東西,嘴裏就沒句幹淨話。”
陸沉風再次把她拽入懷中:“姜副堂主怎麽能放下羅裙就不認人了?方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擡手撫上她臉,拇指按在她唇角輕蹭,在她耳邊說了句。
“你方才說的是‘大人好會親’。”
姜音氣得張嘴咬住他拇指,陸沉風嘶了聲,卻未抽手,反而笑着把她抱得更緊了。
頭一偏,姜音松開了他手,氣洶洶地瞪着他。
陸沉風仍把她抱在懷裏,大手箍住她纖細的腰,低頭在她唇角輕啄了下。
“有些事,知道歸知道,小嘴可要閉緊點,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他笑了聲,手撫着她腰,像是情人間的撩撥,又像是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抵住了她命脈,“我想你該清楚。”
姜音從他懷裏退出,理了理微亂的衣襟:“不勞陸大人操心。”
她足尖輕點,駕起輕功消失于夜色中。
姜音其實并不餓,更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然而她既然是借口來做宵夜,那就必須做點吃的,否則說不過去。
最後她随便煮了一碗糖水蛋,端去送給朱晉安。
朱晉安看了眼碗裏的糖水蛋,又看向她,溫聲笑道:“你去廚房這麽久,就只做了一碗這個?”
姜音紅着臉低下頭:“奴婢……奴婢原本是想為王爺煮一碗面條,但奴婢不會揉面團,也不會擀面,折騰許久都沒做出來。王爺恕罪,奴婢明天再練一練廚藝。”
朱晉安看着她泛紅的指尖,目光上移,停留在她酡紅的臉上。
“無礙。”他輕笑了聲,“我本來也沒把你當成粗使丫鬟,以後不用再往廚房鑽。”
姜音福身:“謝王爺。”
朱晉安把碗推到她跟前:“吃吧。”
姜音急忙擺手拒絕:“奴婢不敢,王爺您吃。”
朱晉安笑道:“本王向來不吃宵夜。”
推辭不過,姜音只能硬着頭皮把那碗糖水蛋吃了。
還好,她今夜消耗了些精力。這碗糖水蛋下肚,剛好抵消。
看着她吃完後,朱晉安擺了下手:“天不早了,下去歇着吧。”
姜音抹抹嘴福身告退。
回到住處,她剛推開門,便凝神定住,脊背繃緊,整個人仿若一把拉緊的弓。
“屬下參見門主。”她于黑暗中跪下。
略顯沙啞又有些尖銳的聲音自屏風後響起。
“姜副堂主,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門主息怒,屬下不敢。”
砰一聲,屏風碎裂。
馮姚負手踱步到姜音面前,擡腿要踢她,腳尖擡起,似有所顧忌,最終又收了回去。
“你竟敢背着我來思陵。”
姜音站起身,正面對上他視線,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門主見諒,屬下此舉只是為了保命而已,并非是要壞門主大計。”
“保命?”馮姚冷笑,“你是在懷疑我會要你的命?”
姜音仰起頭笑了下:“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門主教給屬下的。”
“好啊,很好。”
馮姚笑着撫掌,手一伸,惡狠狠地指着她:“說,你想如何保命?”
姜音道:“屬下不想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無奈之下才來到思陵,試圖尋求淮王的庇護,望門主寬恕。”
很顯然,馮姚被氣到了。
他陰沉着臉步步逼近,擡手一掌打向姜音胸口。
這次姜音沒忍,他在馮姚出手的瞬間閃身退開。
“門主。”她拔高聲,“門主是想要淮王出事嗎?”
馮姚目光陰邪地看着她,聲音越發尖銳刺耳:“威脅我?”
姜音笑了聲:“屬下不敢。倘若門主希望淮王出事,那屬下也不介意搭上這條命。”
馮姚冷笑:“不愧跟了陸沉風月餘,竟連他的奸詐都學了個八分像。”
姜音仍然笑着看他:“門主說笑了,屬下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了解嗎?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左右我。門主如此,陸沉風亦然。”
“你想要什麽?”馮姚不再與她打太極,直言問道。
姜音毫不避諱:“年幼遇難,承蒙門主搭救,姜音感激不盡。”她話鋒一轉,又道,“然而屬下為門主賣命十年,已互不相欠。”
馮姚眉頭一緊:“你恢複記憶了?”
姜音笑了下,沒承認也沒否認。
她繼續道:“屬下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門主大業将成後,放我退隐。”
馮姚冷哼:“既如此,你為何不與陸沉風聯手。”
姜音看着他,連眼皮都沒顫一下,語氣淡然:“屬下是月門之人,陸沉風詭計多端且疑心重,未必會信我。就算他肯信我,以他的脾性,也不會放我走。”
說到這,她歪了下頭,笑容天真燦爛。
“而門主就不一樣了,您心裏始終念着高娘娘,餘生都在為了高娘娘活着,待大業将成,我于您已沒了用處,您必然不會強留我在月門。”
她特地強調“高娘娘”三個字。
馮姚眯了眯眼,袖袍一揚,自袖間蕩出一股勁風。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姜音拱了下手,笑得嬌俏靈動:“門主謬贊,屬下也是迫不得已,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馮姚冷笑:“就算我肯放你走,你就篤定淮王會放過你?”
姜音點頭:“會的。淮王心地純善,乃至情至善之人,我相信只要我與他說清詳由,他定不會為難我。”
馮姚:“小丫頭片子,倒是好算計,你真就不怕我殺了你?”
姜音眨眨眼:“怕呀,所以屬下才冒着生命危險跑來思陵,為的就是尋求庇佑。”
一時屋內寂靜無聲,只有屋外嘶吼的風聲。
忽然下起了雨,秋雨淋淋,淅淅瀝瀝落在青磚黛瓦上。
清淩淩的雨聲,每一下都像是催命符,令人肝膽俱顫。
“如此便好,倘若你敢背叛,休怪我無情。”
“屬下不敢。”
“哼。”馮姚甩袖離去,給了她一記警告的眼神。
姜音躬身垂首:“恭送門主。”
翌日。
吃過早飯後,朱晉安問姜音會不會騎馬。
姜音并未掩飾,直言道:“回王爺,奴婢會騎。”
朱晉安垂眸看着茶盞,唇邊一抹淡笑:“姜副堂主,在本王面前還要自稱‘奴婢’嗎?”
姜音慌忙跪下:“王爺恕罪,奴婢接近王爺,實屬不得已。”
朱晉安放下茶盞,輕撩眼皮:“哦?你說說看,如何個不得已法。”
“奴婢乃月門殺手,行刺數年,滿手染血,手上人命數十條。奴婢擔心将來不會有好下場,萬般無奈之下才來到王爺身邊,希望求得王爺的庇佑。”
朱晉安眯了眯眼,食指輕敲着桌面,一下接一下,忽地敲擊聲停,一聲輕笑自喉間溢出。
“向我尋求庇佑?”他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姜音語氣誠懇:“是,為今之計只有王爺才能救我。”
朱晉安不答反問:“你可知我是什麽身份?”
姜音眉心一跳,擡起頭看着他:“您是大魏王爺。”
視線相對,光影落在兩人之間,如焰火跳動。
良久,朱晉安垂下眼,語氣冷淡:“你憑什麽認定我會庇護你?”不等姜音回答,他譏笑了聲,“就憑你有幾分姿色?”
他語調很輕,比吹進屋的過堂風還要輕,然而每個字卻很有力度,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捶打在姜音心口上。
涼風吹亂耳邊的頭發,姜音擡手撩了下,眼中漫上笑意。
她雖是跪着的,脊背卻挺得筆直,軟聲細語道:“憑我幼時救過王爺,憑王爺對我的三分恻隐之心,憑王爺是個至情至善之人。”
朱晉安大笑出聲,擡手虛扶了下:“起來吧。”
姜音:“謝王爺。”
朱晉安向她承諾:“你放心,他日我若能保你,必會保你。”
姜音拜謝:“謝王爺,有王爺這句話,屬下就安心了。”
她沒再用“奴婢”自稱,既然已說穿,她也不必再裝。
後院馬廄。
幾匹馬正低着頭吃槽裏的草料,其中一匹馬是純白色的,無一根雜毛,白得純粹,白得發亮。
甫一走進,那匹白馬便擡起頭,沖着姜音揚了揚脖子。
姜音怔住,這是她的馬,進王府前,她放在了城外一戶農戶家,給了十兩銀子,讓那家人幫她照看。
朱晉安看了眼白馬,淡聲道:“這匹白馬是在三天前夜裏被送進府的。”
他沒明說是誰送進來的,但話已至此,姜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三天前,正是她在王府遇到陸沉風的那天,兩人一起混進王府。她扮作丫鬟,陸沉風扮作小厮。
馮姚此舉是在警告她,她所做之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事不知道陸沉風是否知情,若是知情,為何沒跟她提過,若是不知情,那他的能力也就這樣了。
“騎術如何?”朱晉安偏頭看她。
姜音咽下喉間的苦澀,笑了下:“尚可。”
朱晉安笑道:“說來慚愧,本王不會騎馬,出府一直都是坐馬車,從未騎過馬。”他溫聲問,“依依姑娘可願騎馬帶我去府外的莊子看一看。”
姜音溫柔地笑道:“能為王爺效勞,是屬下的榮幸。”
她将白馬從馬廄裏牽出來,翻身上馬,坐在了前面,正要伸手去拉朱晉安。然而朱晉安在她坐上去的剎那,一個翻身坐在了她背後。
姜音怔了下,并未揭穿他的謊言。
她輕笑一聲:“王爺坐穩了。”
朱晉安問道:“本王害怕掉下去,能抱住你嗎?”
姜音捏着缰繩的手微微收緊,柔聲道:“只要王爺不嫌棄。”
朱晉安身體前傾,雙手伸出從後面抱住她腰,下巴墊在她頸窩,舒适地靠在了她背上。
姜音腹诽一句,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就沒有不占她便宜的。
陸沉風如此,朱晉安亦如此。
既然都如此,那她也就不用在乎了,該利用就利用。
一聲駕——
姜音手腕輕抖,迎着朝光駛出王府。
她一身碧綠色衣裙,端正身姿騎坐在白馬上,利落飒爽,不同于她往日的嬌柔軟媚。而這樣的氣質在她身上,卻沒任何違和感,使她越發迷人。
到了府外莊子,姜音勒馬停住,翻身下馬,伸手去拉朱晉安。
朱晉安扶着她手跳下馬背,落地時,故意趔趄了下,整個人往她身上靠。
姜音沒躲,任由他靠在了自己肩頭。
朱晉安站直身,心情愉悅地看了她眼,又看向眼前的大片良田。
“這便是本王在思陵的莊子,除了這裏和王府,本王哪也去不了。”
姜音低頭捏着馬鞭,緩緩纏到手上,聞言笑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人生總是不能事事如意,富貴安穩與窮苦漂泊,全看王爺想要哪一個?”
朱晉安扯了下唇,看向她:“你為何不回柳家?”
姜音擡頭看着遠處的青山:“屬下是最近才恢複的記憶,在此之前,我因受傷沒了幼時的記憶。而就算現在恢複了記憶,當年被抛棄時,我終歸太小,與家人間的事早已模糊,記不太清了。”
她其實并沒有恢複記憶,說這些只為了迷惑朱晉安。
而且在她看來,恢複不恢複記憶,其實沒多大差別,因為她當年才六歲,确實太小了。
就算沒失憶,過去十三年了,她能記住的事也很少。
朱晉安伸手想拉她,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你不打算與柳家相認嗎?”
姜音搖搖頭:“不了,不去打擾,于他們,于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朱晉安道:“若有朝一日,本王能……”
姜音及時截住他話:“王爺,屬下別無所求,只希望到時候王爺肯讓馮姚放我一馬,允我離開大魏。”
“離開大魏?”朱晉安皺眉看着她,“離開大魏,你能去哪兒?”
他更想說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了大魏,天下間還有哪裏可以去。
姜音轉身面向東南方,伸出手,指向雲霧缭繞的遠處山脈:“那裏。”
朱晉安挑了下眉:“山的那面,海外?”
姜音笑道:“對,海外。”
她想去南洋,做一個開拓者。
朱晉安詫異道:“你一個姑娘家,要去茫茫海外?”
姜音仰起頭,目光如炬:“有何不可。”
朱晉安看着南面,向來古井無波的眼似要湧起滔天巨浪。
去海外,離開大魏,他肮髒不可告人的身份,便再無人知曉,就算被人知道,他也不用有任何顧忌。
他擡起頭,恰好看見一群南歸的雁。
朗朗青天白日下,成群的大雁撲扇着翅膀飛往南方。
倘若真的能去海外,便如那翺翔于天際的大雁,再不受任何拘束。
這一刻,他看向姜音的眼神都變了。
她明明那麽纖弱矮小,卻如萬丈高,需得仰頭凝望,又像是天邊的朝霞,令人炫目。
秋風飒飒,秋陽杲杲(gǎo) 。
田野間響起蛐蛐的叫聲,傳入耳中如人間仙樂。
朱晉安按耐住一顆悸動的心,看着她久久未語。
姜音卻像是未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笑着問:“王爺,您捉過蛐蛐嗎?”
“捉過。”朱晉安說,“以前在皇宮,在偏僻的冷宮草叢裏,本王捉過兩只,後來被人踩死了。”
姜音笑道:“皇宮的蛐蛐哪有野外的好玩,我們捉幾只田野間的蛐蛐,拿回府中讓她們鬥蛐蛐玩,誰贏了就賞她們一顆糖。”
朱晉安到底才剛成年不久,且又常年深居皇宮和王府,并沒怎麽出來玩過,更沒像其他王孫子弟那樣鬥雞走狗出入于煙花之地,對于一切都很新鮮。
況且他從七歲起,就一直過的是被囚禁的日子。
姜音在了解過朱晉安的生平往事後,便制訂了這些計劃。
騎馬是例外,但是放風筝捉蛐蛐,都是在計劃內。
不說深谙人性,她也算略通人情,知道面對什麽樣的人該用什麽樣的方法應付,才能更加容易地走進對方心裏。
一個早已歷盡滄桑,一個做了十幾年的籠中鳥,未見天地。
因此對于陸沉風和朱晉安,她用的完全是不同的方法。
“王爺,這邊,這邊有好大一只!”姜音誇張地比了個手勢。
朱晉安笑着朝她跑過去,卻因為跑得急了,踉跄了下,差點摔倒。
姜音并沒去扶他,單手叉腰哈哈大笑。
朱晉安站穩後,撓頭笑笑,面上暈出一抹紅,眼神流露出少年人才有的羞澀。
兩人中午在莊子上吃的,一頓粗茶淡飯,卻比朱晉安以往吃過的任何一種珍馐還要可口。
吃過午飯後,姜音騎馬帶着朱晉安又在野外轉了轉,偶爾下馬走一走。
日落時,兩人打道回府。
姜音騎馬載着朱晉安,時不時偏頭與他說話,笑聲與風聲齊齊入耳。
朱晉安知道她是蓄意接近,明晃晃的帶着目的。
可他還是心甘情願着了她的道,無關風月無關晴雨,也許只是那天的風有點撩人,也許是那一刻的夕陽太過炫目。
姜音在府中做的事,陸沉風都知道。
他派出去的暗衛,就如同他的眼,他的耳。
這些時日,姜音陪着朱晉安做了哪些事,他全都清楚,一清二楚。
一想到朱晉安抱住姜音的腰,靠在她身上,與她親密相貼,陸沉風心裏直冒酸水,又酸又怒,他恨不得砍了朱晉安的手。
他心裏一邊發酸,一邊又咬牙切齒地勸誡自己,不要被一個女人左右,別為一個女人花過多心思,大事為重。
夜裏,姜音沒去西院偏殿。
她不想去見陸沉風,想到白馬的事,她心有不快。
若是陸沉風願意主動來見她與她解釋,她或可考慮諒解他。
然而一夜過去,陸沉風并未找她。
用過早飯後,她和朱晉安提出辭行。
“你要走了?”
朱晉安知道她不會久留,早晚都會離開,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姜音歉意道:“王爺,我還有事要做,不得不走,待我做完事,再回思陵見您。”
朱晉安雖有不舍,卻不得不讓她離開。
因為他想留也留不住。
“我送送你。”
他不能出城,最多只能送到城門口。
茫茫大霧下,姜音一身白衣,騎在白馬上,連頭發都被霜浸染成白色。
“王爺,留步吧。”她回身抱拳,向他行江湖禮。
朱晉安站在城內看着她,明知她是做戲,卻依舊心生波瀾。
昨日黃昏,長風斜陽下,她騎馬帶他在郊外游山野的場景,在腦中再也抹不去。
他想說些送別的話,張嘴吸入一口冷風,最終什麽也沒說。
看着她于霧中遠去的背影,他在城門口站了許久才坐上馬車回府。
姜音走了。
陸沉風坐在西院偏殿破敗的亭中,默然良久,猛地起身,乘馬追去。
他快馬加鞭追出城,卻已不見姜音的身影,連朱晉安的馬車都沒看到。
姜音走的是官道,一路往東,偶有商客路過。
她知道陸沉風跟在後面,因而并未走太快,一直不緊不慢地前行着。
可一路走來,陸沉風始終沒露面。
快出思陵地界時,姜音勒轉缰繩掉轉方向,去了另一條偏僻的羊腸古道。
“陸大人現身吧。”她勒馬停下,悠悠地甩着馬鞭。
陸沉風翻身下馬,自暗中走出來。
他一身月白色長衫,凜凜有度,夕陽照在他身上如火耀眼。
姜音看着他,笑着抱拳:“多謝大人一路相送。”
陸沉風本來是想問她,為何不與他打聲招呼就走,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抱拳回禮:“一路小心,保重。”
姜音擡頭看了眼天,笑道:“要起風了,天漸轉涼,陸大人要多注意身體。別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陸沉風眯了下眼,喉結輕滾,終是沒忍住,問道:“何時回京城?”
姜音笑了下,卻沒回他這個問題。
陸沉風喉頭微澀,又問:“還會回去嗎?”不等姜音回答,他語速很快,急忙道,“我已命人在我私邸中開辟出園子,種了一百棵桂花,待明年八月……
姜音笑着打斷他的話:“陸大人當真動心了?”
陸沉風抿了下唇,低笑一聲:“有點。”
其實不止,不止一點,他也無法說清。
姜音心底冷笑,有點,對她來說分文不值。
她溫柔地笑着,神态柔柔的,眼中卻毫無溫度。
“陸大人犯了大忌,你我都是利劍,最忌動情。”她抱拳行禮,“告辭,不必再送,大人請回吧。”
随即轉身而去。
銀鞍白馬,飒爽利落。
不帶一絲留念。
陸沉風牽着缰繩的手握緊又松開,夕陽入眼,如火燎原,燒進了心底,一片灼疼。
看着姜音決絕無情的背影,他低頭自嘲一笑。
這場賭局,到底還是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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