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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清寂的夜,一輪皓月懸挂高空。
月光照在湖面上,猶如朝湖中撒了把碎銀,粼粼一片,煞是好看。
白日裏繁華亂眼的花園,此時也一片寂靜,偶爾自草叢裏響起幾聲蟲鳴,越發襯得深夜清寂。
姜音歪着頭坐在秋千上,兩手抓着繩索,夜風吹動,秋千無規則地前後晃動。
朱春瑾坐在湖邊石桌旁,桌上擺着醒酒湯。他端着茶盞,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茶,接連喝了好幾盞茶仍未停。
“王爺,時候不早了,您少喝點……”
姜音話沒說完,朱春瑾轉過臉來,眼含秋霧般望向她。
“怎麽不叫我怪大叔了?”
姜音笑了笑:“王爺說笑了,您是王爺,我是平民,如何能叫您大叔,不合規矩。”
朱春瑾也笑了笑:“我倒是不知,你是個重規矩的小孩。”
兩人相視一笑。
姜音直起身,足尖輕點,如夜莺般輕巧靈動地站到他身旁。
她伸手奪過他手中的茶盞。
“王爺您快去歇着吧,睡一覺酒意便散了。”
朱春瑾轉身看向湖面,眼眸漆黑深邃,像夜空下這一池湖水,透着黑壓壓的沉靜。
“以前我總想着能一直睡下去,睡着了,便不用再受怪病的折磨。如今我卻怕一覺下去,醒來時,山河秋已深。”
姜音皺起眉:“王爺是有心事嗎?”
朱春瑾輕嘆一聲:“算不得心事,遇故人,一時有感而發。”
他轉過臉看向姜音,眼神寡淡如水,不複初見時的溫柔熱情。
姜音心底感到一絲怪異,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裏怪。
她準備趁朱春瑾睡下之後,潛入雲歡說的小樓煙花閣去一探究竟,奈何朱春瑾一直在這喝茶,喝了半個多時辰了,就是不去睡,急死她了。
“王爺,您去歇着吧,熬久了傷身。”
朱春瑾擺擺手:“本王還不困。”
他再次坐下,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你也坐,陪我說會兒話。”
姜音笑着坐到他身旁,恨不得給他一手刀。
“王爺,您除了那年去南疆游玩,後來可還去過別的地方?”
朱春瑾淡笑道:“那年我去南疆,是為了尋醫治病,并非是為了游玩。我是藩王,自入臺州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一輩子都要在這裏,無诏不得入京,也不得随意離開臺州。”
姜音自覺失言,低着頭不再言語。
朱春瑾溫潤地笑了笑,擡手在她頭頂輕撫了下。
“小孩別多慮,你沒說錯話。”
姜音看着他,清澈通透的眼,幹淨恬淡的氣質,怎麽看都不像是雲歡說的那般陰邪惡毒。
究竟是有人在假扮他,還是說他故意在裝?
她感覺後者可能性不大,若朱春瑾真的是雲歡說的那種人,他何必在自己面前僞裝,完全沒必要。
朱春瑾不再說話,單手托腮,看着遠處茫茫海夜。
姜音不是個多言的人,她也沉默着與他一起看海。
茫茫海上,漂着一艘船。船前端挂着兩盞紅燈籠,襯得黑沉沉的海面猶如浮着兩簇鬼火,陰森幽暗,透着蝕骨的寒意。
船艙內,一方小木桌,兩張矮凳。
馮姚和周雲裕,兩人相對而坐,各自面前擺着一盞茶湯。
“你派來的這位弟子,可靠嗎?”周雲裕端起茶盞,垂眸吹着熱氣。
從桂香閣出來,他便來了這艘船上,這是他平日裏往返于島上和陸地的專屬船只。
馮姚仍然戴着面具,僅從孔洞裏露出兩只陰森森的眼和鼻孔嘴巴,根本看不見他的長相。
“呵。”他鮮紅的唇瓣微微開啓,從喉間溢出一聲短促尖銳的笑。
周雲裕放下茶盞,眼皮輕掀:“如此看來,便是靠不住了。”
馮姚道:“要的就是她靠不住。”他冷笑了聲,“若不引起戰亂,你周老板打造的那些兵器火器,又該如何賣出去?”
周雲裕哈哈一笑:“馮掌門說笑了,周某就只是一介普通商人,何來的兵器火器一說?”
馮姚不與他争辯,淡聲道:“那丫頭是十三年前柳家走失的小姐,她父親正是如今的工部尚書。有她在,銀礦之事定然是瞞不住的。”
“此事我倒不擔心,然而我擔心另一人……”周雲裕指了指船外,“你說朱春明在這種時候派陸沉風來臺州,意欲何為?”
馮姚道:“總之不可掉以輕心。陸沉風那人,不容易對付。”
兩人說話間,船外響起三長兩短的海螺聲。
馮姚食指并在唇前,做了個“噓”的動作,随即閃身鑽入船艙下的密室躲了起來。
周雲裕把對面那只茶盞扔進海中,用絹帕擦了擦手,又重新拿出一只茶盞倒了盞熱茶。
他站起身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揮手。
王啓收了海螺,大步走上甲板。
他長舒一口氣,拍拍胸口,略帶不滿道:“哎呦喂,我的周老板诶,你明知道我和陸沉風同住在驿館,卻偏要在這時候把我叫來,你說這怎能不讓他起疑?你是不知道陸沉風那人有多奸詐,馬蜂窩都沒他的心眼子多。我可是迂回了又迂回,才打着找女人的借口出來的。”
周雲裕笑了笑,自攬錯處:“是是是,都是周某的錯,大半夜還要讓王大人辛苦跑一趟。”眼見王啓收斂了怒氣,随即他話鋒一轉,“非是周某要勞煩王大人,着實是有緊急要事,不得已才把王大人叫來主持大局。”
兩人走進船艙內。
周雲裕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王大人請上座。”
王啓剛坐下去便發現這裏來過人,他心中越發佩服陸沉風的謀算力。
若非陸沉風提點,他是絕不可能注意到這些細節的。
那人狠是真的狠,但也是真的有手段,能與之為友可謂是一大幸事。
他不禁暗自慶幸,幸好這次他自主做了一回決定,沒有再聽信外組和舅舅的話,否則他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個半月前。
三更時分,他與侍妾舒爽完,剛要歇下,屋內燭燈驟然一黑,身旁的侍妾已沒了動靜,如死豬般癱着。
陸沉風命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帶入鎮撫司诏獄,和他說臺州栖霞島上有兩座礦,一座金礦,一座銀礦。
金礦是小礦,銀礦是大礦。
“兩座礦山皆已被發現,不日寧王便會密信與王侍郎,邀你去臺州勘察。”
王啓氣憤道:“陸大人深更半夜把下官帶到鎮撫司诏獄,就為了說這些?”
陸沉風擡手:“王侍郎稍安勿躁,且聽本官說完。寧王在臺州建了一棟三層高的小樓,命名為煙花閣。裏頭豢養着許多容顏傾世的女子,上至婦人,下至幼童。”
“他深知王侍郎喜好女色,待你一到臺州,便會派人接你入府,讓你入住他的煙花閣,最少三日。”
“三日後,寧王便會帶着王侍郎去游玩栖霞島,然後通過王侍郎的眼,來發現那兩座礦山。”
王啓愣愣地聽着,他懷疑自己已經睡着了,正在做夢。
陸沉風屈膝蹲下拍了拍他的臉,陰沉沉地盯着他:“王侍郎,本官說的話,你可有聽清楚?”
“聽,聽清楚了,然後呢?”王啓渾身一哆嗦,頭腦立刻清醒了過來。
“你身邊的寵妾凝香,在得知你要去臺州後,定然會纏着你,央你帶她同去。而你在栖霞島發現金銀兩礦的事,她必然會想方設法的從你口中套出話來,然後再向你吹枕旁風,建議你與寧王合謀私吞銀礦,只把金礦上報給朝廷。”
王啓聽得徹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陸沉風:“陸……陸大人,您與下官說這些,到底是想幹什麽?”
陸沉風笑了聲:“王公子的母親王夫人,身份顯貴,乃是先帝的堂妹嘉蘭郡主。您貴為侯府嫡公子,外組又是皇室宗親,可卻被一個庶出的兄長壓了一頭。”
“王公子的兄長,王晟,也是侍郎,乃吏部侍郎。王晟的生母趙姨娘,原本只是令尊王侯爺身邊的一個侍女,後來爬了侯爺的床,做了通房丫鬟。”
“據說趙姨娘頗有美貌和手段,當年把侯爺迷得神魂颠倒,甚至還想娶她為妻,為了趙姨娘,侯爺還與家裏抗争過,最終還是被王家老太太強行壓了下去,娶了邕王之女嘉蘭郡主。”
“王公子與王晟同為王家子嗣,你是嫡出,他是庶出,你略小他半歲。然而王侯爺卻更看重庶長子王晟,連王家族人都覺得王晟比你更像嫡出公子。你們二人明争暗鬥多年,不分勝負,确切地說,他勝你一籌,你占着嫡出的身份奈何不了他,他在才能上遠遠勝過你。”
王啓聽得面皮青一陣白一陣,脖子梗得越發粗圓。
陸沉風繼續道:“你的寵妾凝香,是王晟安排在你身邊的奸細,為的就是陷害你,讓你徹底爛在泥裏,最好是下地獄。”
王啓呵呵笑了兩嗓子:“陸大人以為,我會信你說的這些鬼話?”
“你可以不信。”陸沉風直起身拍拍手,黎江如幽魂般從暗中走來,拿出一本厚厚的賬簿。
陸沉風手一伸:“給王侍郎過目。”
王啓看過後,吓得面如土灰。
“陸……陸大人這是何意?”
陸沉風皮笑肉不笑地俯着身看他:“這些是王侍郎貪污受賄的賬目,你若選擇信我一回,我自會替你銷掉。”他站直身,彈了彈衣袖,兩眼幽冷如鬼火,“若王侍郎不願意信,本官只能秉公處理了。”
王啓拱起手,忍怒道:“還請陸大人明示。”
“你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在你的寵妾面前,也不要表露出分毫,若此事敗露,那本官就只能再次把王侍郎請進诏獄裏來了。”
王啓垂首恭敬道:“依大人之意,下官暫時什麽都不要做,只在京中等着臺州的密信送來,可是這意思?”
陸沉風淡聲道:“是,你只需要等着臺州的密信就行。”
王啓道:“容下官梳理一下大人之意,也就是說,您已識破了王晟和寧王的詭計。而您把下官找來,讓下官順着他們的意思入他們的局,實則是為了破他們的局。”
陸沉風笑着睨了他眼:“都說王侍郎是個草包,我看也不盡然。”
王啓:“……”
他娘的,被誇了又好像沒有。
事後王啓又被悄無聲息地送回了侯府,而陸沉風再也沒找過他,但他知道,陸沉風已在他身邊安插了人。
沒多久,他果真收到了臺州的一封密信。是朱春瑾派人送來的,洋洋灑灑兩頁紙,只字未提金礦銀礦之事,只說臺州風光如何秀麗,臺州的美人如何千嬌百媚豔麗動人。
接到密信的第二天,王啓上奏皇上,以勘察礦山為由頭,準備奔赴臺州。
如陸沉風所料,凝香得知他要去臺州,便纏着他,要随他一同前去。
到臺州後所發生的事,幾乎全都被陸沉風說中了。
朱春瑾把他接入府中,讓他在煙花閣住了三天,出來時,他雙腿都打顫。
接着朱春瑾便帶他去栖霞島游玩,賞海島風光。
然而賞着賞着,在朱春瑾的帶領下,他“無意間”發現了兩座礦山,一座金礦,一座銀礦。
回到驿館後,他便開始寫信,準備上表朝廷,故意在凝香面前提了一嘴。
于是當天夜裏,凝香使盡渾身解數伺候他,兩人都舒爽後,凝香軟趴趴地伏在他身上,勸他與寧王聯手瞞下大的銀礦,只向朝廷上報小金礦。
“大人您想啊,栖霞島是寧王的封邑,島上發現兩座礦山,一金一銀,寧王能不心動嗎?這兩座礦都上報給朝廷後,由皇上派工部的人來開采,皇上最多給寧王一些賞賜,而大人您,最後也就是得些不輕不重的賞賜。”
凝香放輕了呼吸,軟若無骨的小手在他胸口撫摸畫圈兒。
“可大人您若是跟寧王聯手,一起把銀礦瞞下,只把金礦上報給朝廷。到時候你們二人再将銀礦瓜分,您想想那是多大一筆……”
王啓聽得心驚肉跳,當場恨不得打死凝香,最終他咬牙忍下了。
于是第二天,他做東宴請朱春瑾,并把凝香勸他的話說給了朱春瑾聽。
“王爺,您想想啊,這兩座礦可都是在您的封地啊,如果全部上報給朝廷,最後你也就是得些不輕不重的賞賜。倘若你我聯手,咱們在開采金礦的同時,再神不知鬼覺地把銀礦給……您想想那是多大一筆財富。”
朱春瑾聽了先是震驚,然後便是掙紮猶豫,最後在王啓的再三勸谏下,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王啓面上笑着,實則脊背發寒。
事後朱春瑾為他引薦了周雲裕,一個富可敵國的海商頭子。
周雲裕名下島嶼無數,他有座小島,在那個島上有處專門的冶煉莊。
三人達成一致,把銀礦開采出來後,悄悄運往周雲裕的小島提煉,然後付給周雲裕兩成提煉費,餘下的他和朱春瑾四六分,他四成,朱春瑾六成。
以防生變,開采銀礦的礦工全是周雲裕弄來的東洋奴隸。他們聽不懂大魏話,只管悶頭幹活就行。
為了更加穩妥,周雲裕又聯絡月門,找了一批月門的殺手,由他們來監守那些東洋礦工。
這一切,全都與陸沉風預料的分毫不差。
王啓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抿了口茶,假裝什麽都沒發現,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纨绔模樣。
“說吧,有何要事?”
周雲裕道:“王大人可有發現今夜酒宴上的寧王,與往日不一樣。”
王啓砸吧了下嘴,滿不在乎道:“有什麽不一樣的?”
他問得一派随意,毫不在乎的樣子,實則心裏暗暗吃驚,再次驚嘆于陸沉風的心計,又被他算準了。
周雲裕直言道:“今夜出現的寧王,不利于你我行事,我們需要另一個寧王。”
“嗯?”王啓發出一聲疑問,“周老板的話,我怎麽聽不懂呢。什麽這個寧王,那個寧王,難道還有幾個寧王?”
周雲裕心裏暗道,王晟的這個弟弟,果真是個沒腦子的蠢貨,被人賣了卻還在替人數錢。
不過這樣也好,這種人才更好掌控。
他笑得一派和氣:“王大人有所不知,寧王年少便來了臺州,那時候的臺州戰火頻繁,寧王在戰亂中受了刺激,後來就性格大變。在今日之前,你所見到的寧王,就是性格大變後的寧王。”
王啓愣了愣,一針見血的點出他話裏的重點:“你的意思是,寧王的身體裏有兩個人,之前我見到的是一個,今夜在酒宴上見到的又是另一個。”
周雲裕笑道:“王大人也可以這麽認為。”他溫聲道,“邀你來臺州,帶你去栖霞島游玩的寧王,一直都是性格大變後的寧王,也可以稱作強寧王。這一個月來,山體表面已經挖開,明日我們便要正式下礦洞開采了。今夜桂香閣宴請我們的寧王,他已沉睡了半年多,并不知道采礦一事,所以……”
王啓驚訝道:“所以需要讓你口中的強寧王出現?”
周雲裕:“是,只有強寧王出現,我們才能繼續開采。眼下這個寧王,他與我們不是一路人,也不清楚銀礦之事。”
王啓一臉疑惑道:“說不通啊,既然今夜酒宴上的這個寧王不清楚銀礦之事,那他為何還會宴請我們?”
周雲裕笑道:“他宴請我們與銀礦無關,說來不巧,這個寧王沉睡了半年之久,剛好在昨天下午醒來。而陸指揮使,也剛好在昨天下午來了臺州。寧王身為一方藩王,自當盡地主之誼。”
王啓問道:“聽周老板之意,這個寧王,你也是認識的?”
周雲裕笑了笑:“是,寧王初來臺州,我們就認識了。”
王啓又問:“那周老板,是何時發現寧王有變化的?”
周雲裕:“認識不久後。”
王啓本來還想再問的,他想知道這個寧王知不知道自己會變成另一個強寧王,而另一個強寧王又知不知道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寧王。
但是他怕問多了,會引起周雲裕的猜忌。
喝口茶壓了壓驚,他強自鎮定道:“周老板叫本官過來,是想讓我做什麽?”
周雲裕笑道:“不用王大人做出忤逆之事,只需要您今夜入府陪着王爺,借故把他帶出府,阻攔他觸碰任何人,直至他病發,便可讓另一個王爺出現。”
王啓呵呵笑了兩嗓子:“如此重要的事,周老板為何不親自去辦。畢竟你才能分辨出哪個是咱們需要的王爺,哪個不是。我與寧王接觸不深,若非周老板提點,我都不知道寧王有變化。”
周雲裕一臉為難道:“王大人見諒,絕非周某犯懶推脫,實屬萬不得已,才勞動王大人出面。眼下陸大人帶着錦衣衛人馬來到了臺州,您也知道錦衣衛的本事,不說通天徹地,那也是無孔不入。周某一介商人,若在這深更半夜進入王府,只怕是進去容易出來難啊。”
“而王大人您就不一樣了。”他轉口誇道,“王大人您與陸大人同朝為官,他沒有理由為難您。再者說,您可是堂堂侯府公子,當今太後是您親姑母,您與王爺是親表兄弟,您去王府找自己表哥,陸大人他還敢為難您不成?”
王啓聽罷,擡高手啪啪鼓掌,不是為周雲裕的舌燦蓮花,而是為陸沉風的神機妙算。
就他娘的一個字,神!
來見周雲裕之前,陸沉風把他叫進書房,大致交待了一番,包括周雲裕要讓他做的事,會對他說哪些話,陸沉風都提前預料到了。
出門時,陸沉風特地叮囑過他該如何應對周雲裕。
一開始,王啓是不太信服陸沉風的,只是被拿捏住了把柄,不得已才屈從。
此時此刻,王啓才算是徹底信了陸沉風,打從心眼裏敬佩他。
“周老板所思所慮着實周到,既如此,我就勉為其難去試一試。”王啓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不便在外久留,以防引起陸指揮使的懷疑,周老板留步,不必相送。”
王啓快馬加鞭回了驿館,急匆匆來到後院書房,擡手敲了敲門。
“進來。”屋裏響起陸沉風低沉的聲音。
進屋關上門,王啓按耐住興奮的情緒,兩眼放光地看着陸沉風。
“大人,您真是神機妙算。”他激動道,“果然不出您所料,周雲裕把我叫過去,是讓我去王府把寧王帶出來,然後讓他發病,引出另一個寧王。”
陸沉風打了個響指,厲聲道:“傳令,有敵寇入城,奉诏入府保護寧王的安危。”
王啓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沉風身後,小聲問道:“大人,您說這個寧王,他知道另一個寧王的存在嗎?”
陸沉風冷笑了聲:“試了便知。”
姜音陪着朱春瑾隔空看海,她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看就快撐不住要睡着時,突然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從拱門處湧來,還伴随着呵斥與打鬥聲。
“皇上密旨,命臣率錦衣衛入府保護王爺,阻攔者,格殺勿論。”
陸沉風低沉醇厚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令人心神震蕩。
王府管家劉耀怒道:“陸大人,您,您這也太……”
太嚣張了。
其餘人也都是這麽想的。
朱春瑾站起身,面色不虞地看向陸沉風:“陸指揮使夜半闖入本王府邸,是何意圖?”
陸沉風躬身笑道:“王爺息怒,臣絕不敢犯上,臣是奉了皇上密旨來保護您的安危。”
“密旨?”朱春瑾冷笑,“是什麽樣的密旨,因何要保護本王,本王怎麽沒收到皇兄的聖旨?”
“不好了,不好了。”王啓急匆匆來到海邊,喘着粗氣大喊道,“周老板,周老板……”
周雲裕從船艙內出來,凝眉道:“王大人切勿慌張,發生何事了,細細說來。”
王啓急道:“還細細呢。我從你這裏離開後,為了演得逼真些,特地去了一趟翠紅樓,點了倆姑娘,咳,兩刻鐘後我回到驿館……結果卻得知陸指揮使已經帶着人闖進了寧王府。我悄悄去寧王府外面看了眼,見那裏已被錦衣衛的人馬圍得水洩不通,我試着想進去查探一番,還沒靠近王府大門,繡春刀就抵在了我脖子上。”
周雲裕看着王啓一臉的腎虛無能樣,又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脂粉味兒,氣得差點把他一腳踹進海裏。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你,王大人啊王大人,你讓我怎麽說你好。”
王啓抹了把汗,一臉焦急道:“眼下可怎麽辦,銀礦之事若是被陸沉風查了出來,我們可就完了!虛假上奏,欺上瞞下,私開銀礦,這可是要殺頭的!”
周雲裕都懶得裝客套了,冷笑道:“不只是殺頭,依照大魏律,私自開采金銀鐵礦,當以謀反罪處置。”
王啓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連連叫道:“天爺呀,這可如何是好?”
他雙手拍打着沙地,一身的肥肉跟着顫動。
“那個天殺的賤人,都是她蠱惑了我,早知道我就不聽她的了。老子這就回去打殺了她,賤人看我如何收拾……”
他爬起來就要往回跑,周雲裕一把拽住他後領,将他按住。
“王大人稍安勿躁。”周雲裕冷聲道,“只要王大人不說,陸沉風他查破天也不出來。”
随即他又冷笑了聲:“王大人且放寬心,用不了三日,陸沉風就會被傳诏回京。他這次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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