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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姜音正在房裏給陸沉風換藥,剛把藥粉撒到他胸膛傷口上,還沒來得及抹勻,門外響起苗武的聲音。
“大人,礦山之事鬧大了。”
姜音手一抖,整包藥粉都倒了下去。她慌忙用手去抹,抹得陸沉風滿胸膛都是。
陸沉風抓住她手,嘴角輕勾:“這麽心急?”
他傾身貼近,刻意壓低聲線,使得聲音聽上去越發渾厚低沉。
姜音眯了眯眼,忽地掀腿坐到他身上,兩手按住他肩,俯身咬他唇。
陸沉風仰起頭回應,磨蹭間衣襟散開,挺闊結實的胸膛沉沉起伏。
兩人唇舌相纏,氣息交融,姜音越親越急,陸沉風忽然握住她腰,頭一偏,雙唇分離,銀線粘連。
“真想讓你男人死?”他喘着氣笑道,“乖,等我好點了再給你。”
姜音見心知他不是沒分寸的人,此刻說出這番葷話,無非是想分散她的注意,不想讓她為礦山之事擔憂。
她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感動的。
“壞東西。”她笑罵了聲,俯首在他喉結上重重地含了下,給他含出一抹暧昧的紅痕。
陸沉風仰長了脖子悶哼出聲,烏眸沉沉壓着烈火。
聽着他急促低啞的喘氣聲,姜音忍着笑從他脖間擡起頭,見他半阖着眼喉結不住地滾動,額上汗珠細密,鬓邊潮濕一片。
她伏在他身上笑出聲,手肘抵住他肩,曲指刮了下他直挺的鼻尖。
“快起來吧,苗總旗還在外面等着的。”她一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下,手捧住他半邊臉,軟聲道,“你要是真的很難受,晚間我再幫你……眼下你再忍忍。”
她站起身往門邊走去,拉開門讓苗武進屋。
陸沉風長長地吐了口氣,看着屏風後晃動的纖細背影,唇角輕提,眼中漫上笑意。
他挺身坐起,伸手拿過衣衫往後一甩披到身上,邊系腰帶邊往外走。
“大人。”苗武拱手行禮,“礦山之事……”
陸沉風擡眼看去:“鬧得有多大?”
說話間,他走到廳堂正中,一撩衣擺,坐在了黃花梨木靠背椅上。
苗武道:“礦山被炸,引發衆怒,栖霞縣衙和臺州府衙被圍住了。”
陸沉風挑了下眉:“被誰圍住了?”
苗武遲疑片刻,粗聲回道:“栖霞島的百姓。”
陸沉風冷冷地勾了下唇:“你确定都是百姓?”
“這……”苗武被難住了。
“傷亡多少人?”陸沉風又問。
苗武回道:“昨夜我們和工部的人已統計出名單,死了三十七人,傷了八十九人。然而……”他頓了頓,為難地看向陸沉風,“然而光是栖霞縣的縣衙外,就停放了兩百多口棺材,府衙門外停放了三百多口棺材,還有那些受了傷的人,全都坐在衙門外,聲稱讓官府給出交代。臺州知府派了人來驿館,請裴大人去一趟府衙。”
陸沉風:“裴炀現在在哪兒?”
苗武道:“裴大人正在衛所審問馮姚。”
陸沉風擺了擺手:“讓他別審了,即刻去府衙,別生出亂子來。”
苗武道:“是,屬下這就派人過去。”
姜音走到陸沉風身邊,胳膊一搭在他肩上,半邊身子倚着他。
“這件事很明顯是沖你來的,你要當心。”
陸沉風拍了拍她手:“別擔心,你男人屬貓的,有九條命。”
姜音拐胳膊撞他一下,嗔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貧嘴。”
她轉臉看向苗武,溫聲叮囑:“保護好你們大人。”又對陸沉風道,“我出去探探情況,你好好在屋裏養傷,別亂跑。”
陸沉風一臉寵溺地看着她,笑出聲:“好,我在屋裏等你。”
府衙外人山人海,被“百姓”們圍得水洩不通,吶喊聲蓋過了風雪聲。
三百多口棺材齊齊整整地擺放在府衙四周,每一口棺材上都站着人,手裏高舉着紅字白布橫幅,寫着“嚴懲奸臣陸沉風,還栖霞縣公道”。
“嚴懲奸臣陸沉風!”
棺材上站着的人高聲喊一句,下面的人齊聲跟一句。
“還栖霞縣公道!”
姜音擠在人群裏,有下沒一下地揮着手,喊着“嚴懲奸臣陸沉風”,邊喊邊轉着頭四處觀看。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她眉頭一緊,猛地轉過身,看到是喬裝打扮後的裴炀,松了口氣。
裴炀朝她遞了個眼色,轉身往外走,她一面喊着“嚴懲奸臣陸沉風”,一面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僻靜的小巷,裴炀停下腳,四處看了眼,問道:“你怎麽過來了,他呢?”
姜音道:“他受傷嚴重,正在驿館休息,我過來探探情況。”
裴炀笑了下:“先前他傷重得快死了,我們勸他多休息兩日,他一句也不聽,非急着趕去思陵。如今這點不痛不癢的小傷,你讓他卧床休息,他倒真乖乖照做,除了皇上,也就只有你才能讓他如此聽話。”
姜音笑了笑沒接話。
裴炀點到為止,轉口問道:“你觀察得如何?”
姜音道:“烏泱泱的一群人,全都穿着粗布麻衣,打眼看,看不出什麽。關鍵是那些棺材,得看裏面究竟有沒有屍體,倘若……”
裴炀撇了下嘴 :“為了逼真,他們一定會在裏面裝屍體。”
姜音訝然道:“但是這麽多屍體,他們是從哪兒弄來的,總不會是從義莊弄吧?”
裴炀冷笑了聲:“我已讓李石帶人去了栖霞島,是人是鬼,待查清後自會見分曉。”
姜音點點頭,又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我們?”裴炀怔了下,朗聲笑道,“此事姑娘就不用插手了,你去驿館守在他身邊,興許他能好得更快些。”
姜音臉上一熱,低下頭去,小聲道:“我在他身邊守着,只怕他會更難恢複。”
裴炀側過身去,咳了聲:“咳,我去府衙看看,你繼續混在人群裏。”
與此同時,衛所內,馮姚盤腿閉目坐在房中,嘎吱一聲,門從外面被推開,風雪灌入,冷氣撲面。他緊閉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
腳步聲伴着風雪入內,他冷哼道:“別白費心思了,你們想知道的,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馮姚驀地睜開眼,看到來人怔了怔,随即又閉起眼。
師游溫潤地笑道:“十歲那年,我上山砍柴,偶遇兩人在山中論道,他們論的便是‘南橘北枳’。”
“其中一人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由物及人,故而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另一人道,鳳凰、麒麟生有種類,若龜、龍有種類矣:龜固生龜,龍固生龍①。後有詩可證:龍生龍,鳳生鳳,老鼠養兒緣屋棟②。”
馮姚眼皮跳了跳,顯然已知道他想要說什麽,卻仍舊沒睜眼。
師游聲音淡淡,不溫不涼地繼續道:“我自幼便知親生父親是權傾朝野的東廠督主,因為母親從未瞞過我身世之事。”
“東廠督主禍亂朝綱,殘害忠良,使得天下民不聊生。無一人不罵,無一人不痛恨,人人談及他,恨不能生啖其肉,飲其血。”
“年少時,我曾無數次問母親,那樣一個十惡不赦之人,當真是我父親嗎?”
這下馮姚睜開了眼,然而他眼神卻無波無瀾,如一潭死水。他目光空洞地看着門外,不知是在看雪,還是在透過風雪看別的。
“我知道母親不會騙我,也沒有理由騙我,是我自己恥于有那樣一個父親,不願承認罷了。”
“我恨他,亦怕他,怕他給我的這身骨血最終讓我也成為他那樣的惡人。”
“後來我在山中聽了一場‘南橘北枳’的論道,剎那間茅塞頓開。我不再恨他,亦不再懼他,相反,謝他帶我來人世一趟。”
說罷,他走到馮姚身前,斂衣下跪,磕了三個響頭。
馮姚收回視線,眼睛潮潤地看着師游,張了張嘴,終是一言未發。
師游站起身,從懷裏摸出一把短刀,笑着看向馮姚。
“生而不養,斷指可還。”
言畢,他手起刀落,砍下了自己兩根手指。
與手指同時落地的還有一塊四方玉佩,成色渾雜,俨然是塊劣質玉,然而那玉佩的一面卻雕刻着桃花溪水春景圖,另一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姚”字。
玉佩光潔透亮,顯然常年攜帶把玩。
“這是母親随身攜帶的玉佩,她臨終前交給我,讓我物歸原主。”
鮮血滴滴嗒嗒迤逦一路,到門口停住,不消片刻,在門檻下積出一攤血。
他轉過身,白衣飄動。
“早産兩個月?如此拙劣的謊話,門主竟然信了。”
風雪闖進屋,很快凍住了地上殷紅的血。
馮姚低頭看着血,良久,撿起那塊玉佩。這是他在路邊買的,五文錢兩個。
一個上面刻着“姚”字,一個上面刻着“畫”字。
而他的那一塊玉佩,早已在進宮前就扔進了護城河。
“大人,馮姚想見你。”
陸沉風笑了下:“看來還是得師先生出面,唯有他才能讓馮姚開口。”他理了理衣襟,“走吧,去衛所。”
苗武卻為難道:“可是,姜姑娘說了,讓您要好好養傷,不能亂跑。”
“嗯?”陸沉風眼神一凜,“你是誰的下屬?”
苗武摸了摸鼻子:“屬下自然是大人的下屬,可要是姜姑娘怪罪下來,大人您還能替屬下做主不成?”
陸沉風擡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少啰唆,快去快回。”
兩人提缰縱馬迎着風雪趕到衛所門前,陸沉風當先翻身下馬,把缰繩丢給苗武,大踏步跨進院裏。
一進屋看到地上兩根斷指,他怔了下,随即擡眼看向馮姚。
馮姚被抓後,早已去掉了面具,露在外的是一張清俊白皙的臉。
歲月在他臉上,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陸沉風看着他,扯了下唇,輕笑出聲:“馮門主是想保下您唯一的兒子呢,還是想保下高貴妃的屍體?二則,只能選一個。”
“我随你進京,放過她吧。人死如燈滅,陸大人何必與一具屍體過不去。”
陸沉風冷笑着拍了拍巴掌,譏諷道:“馮門主真是一往情深,癡心不悔。”
馮姚看着手裏的玉佩笑了笑。
陸沉風彎腰撿起兩根斷指,扯了下唇:“都說血濃于水。”他反手一指,“這一地的血,馮門主看了當真無動于衷?”
馮姚緊握着玉佩,緩緩擡頭看向陸沉風:“不用我提,陸大人也會保他,你編的那場身世之戲,正好可以用上。”
陸沉風低頭笑了笑,一撩衣擺席地而坐,面對面看着馮姚。
“我挺好奇,馮門主這樣的人,竟會為了一個女子奉獻一生。馮門主可知三十年前那場宮宴,高雲珠之所以能被先帝注意到,并非她有多美,而是她本就和仁孝皇後有幾分相似,再精心裝扮一番就更加……”
都是一點就通的人,話不用說全。
任孝皇後與先帝青梅竹馬,少年夫妻,只可惜紅顏早逝。
馮姚道:“她向來有野心,我比誰都清楚。我也知她對我毫無情意。起初進宮,因承諾,後來……”他低頭笑了笑,“後來啊,權力可真是個令人上瘾的好東西,一旦沾上,不死不休。”
陸沉風淺淺地提了下唇,不再多問。
都是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人,互為仇敵,沒有互訴衷腸的必要。
房門再次關上,風雪被擋在門外。
府衙門外擺着長長的案桌,臺州知府劉全德坐在案前,其餘屬官分站兩旁。
裴炀一身青衣站在劉全德左手邊,張山帶着四個便服錦衣衛護在裴炀身後。
“下一位。”劉全德喊道。
一個年輕的婦人上前哭道:“大人,大人,您一定要為民婦做主啊!民婦當家的死了,兒子和女兒也死了,就剩民婦一人,房屋沒了,家也沒了,往後的日子,我一個人可怎麽活喲!”
她跪坐在雪地上邊哭邊拍地,手打在雪上,沒一會便拍得通紅。
“都怪那天殺的狗官錦衣衛指揮使陸沉風,要不是他私自來我們島上挖礦,哪裏會引發地震,沒有地震我家男人和兒女也不會死。”
劉全德觑了眼裴炀,咳道:“咳,昨夜地震來得突然,事實真相尚未查明前,任何人都不可妄言。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朝廷自會查明真相,給栖霞縣百姓一個交代。”
“嚴懲奸臣狗官,誅殺陸沉風!”
茫茫人群裏,不知是誰突然喊出聲。
裴炀眼皮都沒擡一下,垂着眼道:“姓名,住址。”
“民婦住在栖霞縣沙家村,夫家姓周,叫周大偉,民婦姓李,兒子叫……”年輕婦人不停歇地一氣說完。
裴炀翻看戶籍核驗,全部都能對上。
在這個婦人之前,已經核驗完二十個人了,無一有錯。
他暗自嘆氣,正想吩咐張山去驿館找陸沉風。恰在這時,李石帶人從栖霞島趕回來了。
李石穿的也是便裝,在這種時刻,他們哪裏敢暴露自己錦衣衛的身份。
裴炀走進府衙內,李石跟上。
兩人站在門背後,李石低聲道:“大人,那些屍體确實是栖霞島百姓,不是義莊搬出來的。”
裴炀皺眉道:“他們是怎麽死的?”
李石道:“屬下帶人查了,是被火藥炸的,那些死亡受傷的人家,每家每戶房子下面都埋了炸藥。大部分已被清理掉了,少許殘渣尚未清理幹淨。只是,唉……”他嘆道,“只是這事,就算說出來也無濟于事,那些人都是真正的栖霞縣百姓,他們家裏死了人也是事實。不管是地震震死的,還是被炸藥炸死的,他們都是受害者。”
倘若真是陰謀,那些屍體要真是從義莊弄來的,此事也就不難辦了。
可這些人是真的栖霞島百姓,不管是死于哪種方式,他們為官者都難逃幹系。
裴炀咬了咬牙:“絕不能說出是被炸藥炸死的,說出來非但安撫不了民心,還會引起恐慌,只會讓百姓對朝廷對官府失去信任。若他們再心生怨恨,一氣之下與倭寇勾結,你我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該死的馮姚!”李石恨恨地咬牙,“為了扳倒咱們大人,他竟敢拿無辜百姓下手。”
裴炀冷笑了下:“此事并非馮姚所為。”
李石詫異道:“那會是誰?”
裴炀道:“容我與大人再商議商議……”
“不必商議了。”姜音從牆頭一躍而下,快步走到他們跟前,“此事由月門來抗,我會以月門門主的身份,認下礦山被炸一事,你們只管做出一份證據便可。”
這樣能最快的解決此事,也能洗脫陸沉風被冤枉私挖礦山一事。
①“鳳凰、麒麟生有種類,若龜、龍有種類矣:龜固生龜,龍固生龍”出自王充《論衡·講瑞》
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養兒緣屋棟”出自《偈頌六首其一》宋.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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