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歸去來·柒

歸去來·柒

百年後,魔宮

“飛蓬他們現在到哪裏了?”放下批閱玄界這次大規模叛亂結果的筆,重樓深深呼出一口氣:“離潇回去沒有?”

溪風沉吟了一下:“據水碧前些日子傳來的消息,飛蓬将軍和幾位大人游玩到了龍潭附近,似乎是受龍祖邀請,其具體做了什麽無人知曉。”頓了一下,他又道:“少主平叛後,已經第一時間趕回,只是他似乎有些不太習慣,自己如今強了一個境界的實力。”

無聲的笑了笑,重樓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飛蓬為離潇開啓了先天神族的傳承,哪怕離潇不是全部的先天神族,這份所得也足夠他吸收個幾千年了,現在只是開始。日後,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掌握暴增的力量。”

神魔兩道同|修并不容易,如今玄界不乏兩族混血,但能成為頂尖強者的少之又少。不過,若是成功,則能一舉成為同境界中佼佼者,這是自己亦是飛蓬對離潇所抱有的期望。

“是。”溪風垂首低聲應了一下,猶豫片刻又言:“尊上,飛蓬将軍在路上,對有些情況頗為看不上眼…”

重樓的表情絲毫未改:“本座猜到了…”他輕嘆一聲:“兩族混居,又是強者為尊,有些事情再所難免。本座能做的都做了,神族中下層在城郭之內大多數是安全的,然實力不夠敢私自出城,被搶了總不能怪本座頒布的法令不當吧。”

魔尊揉了揉額角:“其實本座也是服氣他們的耐性,神族再不願意,都能利用各種方法強行讓對方懷孕并讓孩子汲取神力,為了有個強大的繼承人真是煞費苦心,奈何成功的并不多。”

非兩情相悅而神族自願犧牲自己誕生的孩子,雖然出生時同樣令母體神力耗盡而亡,可大部分都是無法兩道同|修的殘次品,大抵是天道限制。

“沒錯,失敗次數太多,我族高手多少也猜到了…”溪風苦笑一下:“因此,現今會在混亂的城郊強搶神族的,大部分都是有心享受,少數才是心有不死。只是,飛蓬将軍一行是隐匿了實力出去游山玩水的,而且尊上…”

重樓有些不解的望着溪風欲言又止的樣子,但下一秒面色就黑了:“…幾位大人的長相擺在那裏,怎麽會沒人打主意?連神族都不乏盜賊盯上他們。”

臉色近乎猙獰的掰斷朱筆,魔尊冷笑一聲:“迄今為止,死了多少?有名單否?”

溪風讪讪一笑:“其實屬下之所以現在才接到消息,便是因為全死光了,而且是幾位大人親自動手後,又傳訊給了自己麾下。”

“全滅,所以才導致消息一時半會沒傳出來。”重樓表情稍微好看了點:“沒株連嗎?”

溪風幹咳幾聲:“的确沒株連,只是飛蓬将軍被奴隸販子定為了首要目标。”重樓的神色一下子變成了冰凍三尺,溪風打了個寒顫急忙道:“是故,将軍大怒,而後在驕蟲大人的建議下,直接動用天道之力,隔空封印對方整個組織所有人的力量,并解開被抓之人的束縛。然後,幾位大人誰都沒管接下來的事情。”

怒意散去不少,魔尊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以飛蓬幹脆利落的性子,只怕不會想到這麽做的後果…”又或者說能想到而沒有去想,他淡淡問道:“那個組織死光了沒?”

“暫時還沒有…”溪風微微搖首:“他們動手的目标素來是長相美麗的男女,不分種族,只是明知自己情況還敢出城,大部分都是有所依仗,沒曾想敢有人冒大不韪動手才這般倒黴。”

他抽了抽嘴角道:“此番一下子脫困,他們幹脆把欺辱過自己的奴隸販子帶回了故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所難免,而在明白其招惹了誰,且奴隸組織一下子消失後,将軍他們的行程安寧多了。”

面色沉凝的在書房內踱步半晌,重樓擡眸對溪風正色說道:“對了,之前有密報,離潇被放出後的幾次平亂,無有得到本座任何賞賜,已令其麾下極度不滿……”

聞言,溪風臉上不解之色盡顯,重樓亦不在意,只低喃自語:“若以打壓之行為加一把火,再加上離潇突破後,在外界眼中直逼本座的實力。汝說,他們會不會幹脆反了,以逼離潇給自己讨個公道?”

“……”神情極度複雜的瞅着眼神閃閃發亮的魔尊,首席魔将以平生最真摯的語氣沉痛說道:“尊上,飛蓬将軍要是知道了,您會被揍得連幾位大人都認不出來!”

很随意的揮揮手,重樓不以為意笑了笑:“你覺得還能比現在連面都見不到更糟糕嗎?吾倒是寧願他揍我呢,他回來百年多了連你家水碧都被叫去,只有我……”

到最後時,音調含着失落與思念,他有氣無力的往靠椅上一倒:“反正本座不在乎名聲,就算真在玄界歷史上留下被自己兒子推翻的記載亦無妨,你下去吧,交給汝操作了。”

溪風眼皮上下狠狠跳了跳,見魔尊完全無有收回決定的打算,只得認命的颔首離去。

玄界史載,太子離潇入玄獄一年多,遭殺手暗算險些身死,後被魔尊尋回,然本便從無寵愛,如今信任亦大不如前。他于幾度風雨中平定叛亂,可因其和叛逆首領不打不相識而有所敬意,不得魔尊絲毫賞識,反招致幾番責罵打壓,父子之間氣氛愈加緊張,連帶其嫡系對魔尊頗有怨言。

至玄界五十萬零一千年,永寧侯府在太子平亂歸來而傷勢不輕不得不閉關、但魔都又一次派上使貶斥時,悍然斬來使、豎反旗,劍指魔尊。

天魔族,議事堂

“咔擦!”表情似是淡然的捏碎扶手,飛蓬起身瞧向牆上懸挂的玄界地圖,負手而立的背影挺直又肅穆,令九天、葵羽和夕瑤都目露怔忪,似是望見三族之戰裏,那個帶着神族火中取栗奪得勝利的年輕統帥。

“呵!”良久,一聲輕笑響起,飛蓬回眸時聲線清脆又利落:“葵羽。”

天魔女抱拳一禮,美眸亮如晨曦:“在!”

“對外宣稱,魔尊無道,天魔族支持太子繼位,并派出這一代精英,與僅次于天魔女的兩位長老,加入太子離潇麾下。”飛蓬勾起唇角笑得令人如沐春風,然在場神魔盡數打了個寒顫。

詭異的沉默了一瞬間,葵羽以最響亮的語音應命:“是!”

戰火紛飛、烽煙不散,玄界史載,魔尊和太子以軍事謀略對弈近千年,天魔族加入太子離潇麾下,青丘之國、螯蟲之族中立而舉族封印不出,唯神女瑤姬、巫女女醜半中立而偏向魔尊,兩女聯手阻住神女九天、玄女夕瑤,于局外呈現對峙狀态。

此不相上下之狀勢持續又千年,後反叛者組織忽然加入戰場,全力相助太子離潇,魔尊重樓未曾料到,故于短時間兵敗如山倒。

玄界歷五十萬兩千餘年,決戰殘酷而魔都損毀,魔尊重樓就此失蹤,對其下落各方勢力衆說芸芸卻無有定論。同時,太子離潇進駐魔都并重鑄城郭,餘下幾千年,其經歷無數挑戰無有敗績。

最後一戰,太子離潇對上相交莫逆的反叛軍,今改名星界之首領。當日飛沙走石、泉流斷絕,終以星主玹昀輸半招而自退一步為結。是故,玄界歷五十一萬年,太子離潇得衆生臣服,登頂為玄界之首,號玄尊。

建立幾千年的玄殿,不同于魔尊喜愛的奢華,玄尊離潇偏好自然亮麗,星主玹昀斜倚身後的雕欄玉砌,正托腮似笑非笑側頭瞅着自己因戰結交的好友:“這麽多年,現在汝繼位了,能告訴我當時和魔尊博弈的到底是誰嗎?別說是你,我們半斤對八兩,還能不知道對方是何水平?”

眨了眨眼睛,離潇無辜一笑:“他現在便在,你要去拜訪嗎?”不出意外的發現好友眼中的躍躍欲試,其眸中有惡作劇之意一閃而逝:“哈,那我帶你過去…”父親現在正在爹的房間裏,如今又是夜晚,想來爹會感謝我帶好友去打擾的。

半刻後,玹昀和離潇一起狼狽之極的被風靈丢了出來,他們不假思索的爬起來扭頭便跑,亭臺樓閣中傳來一聲怒吼:“離潇你個臭小子!”

離潇毫不猶豫運起先天神族傳承中的風遁之術,還不忘記拉好友一把,只留下一句話讓重樓更怒:“父親,就準你丢爛攤子給我,不準我報複回來嗎哼!”

“夠了!”衣衫半解的飛蓬躺在床上無語凝噎的揉了揉眉心:“重樓,你幼不幼稚!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離潇被你強行甩鍋,沒怨氣便怪了。”

重樓氣哼哼的一拳砸在床柱上:“汝就寵着他吧,他現在膽子比以前大太多了。”他多懷念以前那個,乖乖巧巧他說什麽便做什麽的兒子啊!飛蓬悶笑一聲,擡頭堵住他的嘴才止住其怒火,重樓手一揮放下床帳,這一回沒忘記設下堅固的結界,餘下滿室暧昧于一片黑暗中,更顯旖旎。

“離潇!”磨牙的聲音分外清晰,玹昀面容青黑說道:“你坑我!之前不是告訴我說,魔尊敗了所以去隐居了嗎?!”

離潇無辜的笑了笑:“沒騙你啊,父親前兩天才和爹一起回來,他哄了爹這麽久,終于重溫舊時溫馨,又因為爹念着我,一起暫留于玄都。”

一口氣哽住,玹昀這才想到正事,他臉色嚴肅起來:“你說帶我拜訪,當時和汝父魔尊對弈的不會是…”其表情略有古怪:“不可能,神族留下子嗣定然會神力衰竭而亡,汝之天賦絕對是自然孕育!”

“規則的确是這樣,但偶爾會有例外,我爹就是如此…”離潇面上的笑容多了一抹悠遠空靈之意:“這是個非常久遠的故事,牽扯到宇宙最初,汝要聽嗎?”

玹昀好奇難掩的颔首,此處又響起熟悉的話音:“喲,你們兩個這是一起賞月呢?”

“正是。”見霖黎和獠手拉手出現在這裏,離潇笑言道:“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給玹昀介紹一下爹的光輝歷史。”

兩位已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啞然失笑,揮揮手主動離去,離潇不以為意笑了笑,扭頭對玹昀說起昔年神話。

銀白的月光下,其側臉的線條柔和之極,配上低沉悅耳的聲音,認真聆聽的人注意力究竟集中在何,不得而知。直至晨光代替了月暈,新的一天到來,希望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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