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紅包
紅包
窗外撲簌簌下着大雪,呼嘯着夜風,室內保持常溫,因為倆人的貼近,溫度格外燥熱。
紀娴玉不知該以什麽心情對待他,大腦已經短路,無暇消化那句問話,但她知道,以這種暧昧的姿态,根本說不上話。
她掰開雷恩斯那只手,再度努力推開他,可雷恩斯依舊不肯放開她,她只能敲打他的胸膛:“你放開我!”
這點力度根本算不上什麽,雷恩斯只當她是因為認錯人而惱羞成怒,嗯了聲握着她的手,向後退一步,牽着她從餐桌上下來。
雙腳落地,明明沒什麽高度,紀娴玉愣是差點兒崴腳,得虧她穿的是平底鞋,不然就真的遭罪了。
因為牽着手,雷恩斯能明顯感覺到她的晃蕩,想再度伸手扣着她的腰。
紀娴玉不想讓他碰,向旁側退去,也沒直接回答他問題,擡眼瞪他:“你從始至終都沒有和我說過你叫什麽名字,我能認錯到現在,有一半原因是因為你。”
她說得氣急敗壞,态度也沒好到哪裏去。
望着他的面龐,紀娴玉後知後覺想到要溫和些,可是、可是——
應該也不完全是她的錯吧。
“Raynes.”雷恩斯淡道,妥協似的:“你說得對,我也有責任。”
他表現的态度太好了,對比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倒顯得她理虧了。
紀娴玉吸了吸鼻子,再度往旁邊退步。
雷恩斯也向前一步。
紀娴玉擡手擋着,忽閃的雙眼帶有幾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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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送我宋令媛同款衣服,還讓我和她拍雜志,這……”紀娴玉絞盡腦汁才想到這麽一個疑點,據理力争,“真的很讓人産生誤會!”
雷恩斯解釋:“我看了你房間裏的雜志,全是與她有關,我以為你喜歡她。”
紀娴玉:“……?”
別說得好像她暗戀宋令媛一樣,她簡直就像個陰暗的學人精好不好。
雷恩斯。
明明已經親過抱過還睡過,她居然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
紀娴玉心裏仍然酸酸的,眨眼還能感覺到溢出的淚珠。
雷恩斯雙眼深邃,紀娴玉有些無法抵抗他灼熱的目光,硬着頭皮承認:“我何德何能有機會認識這麽多名貴。”
這話就算是順着他的意思了,哪怕是事實,紀娴玉仍然有一種憋屈感。
相比較之下,雷恩斯的模樣,就更顯得平靜從容,眼底帶着淺淡的欣慰:“所以你不認識他,是嗎?”
紀娴玉不想說話,雷恩斯雙眼極深:“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歡宋令媛,也從未和她有過接觸,所以你的顧慮完全沒有必要。”
“我不會計較你認錯人,更不在意你因為其他人而難過并且遷怒于我。”雷恩斯輕緩道,自認為已經表現得十分大度,逐字逐句強調:“既然這些誤會都是莫須有的罪名,我不會允許你分手,我希望我們可以正常交往,就像普通情侶一樣。”
雷恩斯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雙眼,輕哂:“你喜歡我,不是嗎?”
他說得輕巧,也不像句玩笑話,就是仍然帶着高高在上的模樣,做施舍。
紀娴玉意識回籠,心底裏的波瀾似乎漸漸被撫平。她想到這場烏龍幾乎把底牌亮了出來,而“認錯人”這件事,因為她的解釋,雷恩斯并不受影響,反而借此機會發揮。
從始至終他都是這段關系的支配者,只要他想,就可以繼續或者更進一步,只要他不想了,豈不是随時就可以結束,他也知道先前的交往不正常,還不是樂在其中,降級升級,全憑他一句話。
她了解他,好像又不認識他,他不會去主動了解她,也沒給過她這個機會。
怎麽可能正常交往。
“喜歡”這件事,也完全被他拿來作令箭。
紀娴玉雙手發涼,掌心不斷向外涔汗,她倍感屈辱,剛才的委屈再次湧上來。
雷恩斯見她如此,只低眉說:“吃完飯可以去看電影,我已經買好票了。”
他稍頓,又輕聲問:“想看嗎?”
他這句話,輕飄飄地掀起記憶裏的一角,紀娴玉記得很清楚,他說過他沒興趣和她吃飯看電影,所以做這些無聊瑣碎的事,不過是他降貴纡尊的圖新鮮。
紀娴玉太陽穴突突作痛,輕緩地吸口氣,淡聲說:“拉斐爾先生,都是你說了算,你為什麽要問我。”
“現在你想和我吃飯看電影,和普通情侶無異,等你什麽時候玩膩了,我是不是應該繼續做你的情人,或者在你願意分手的時候再走。”
雷恩斯本以為現在的關系已經緩和許多了,他不計較紀娴玉一開始是抱着什麽目的接近,可沒想到繞來繞去,她依舊揪着這點不放。
紀娴玉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直視他的雙眼反問:“是不是我和你提分手,只要你不允許,我們就不能分?”
雷恩斯想說是,他打心底裏認為,如果紀娴玉鐵了心要和他分手,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但她的問題,更像是在試探他願不願意給予她平等的選擇權。
要撒謊對雷恩斯而言不是什麽難事,可他不願意對紀娴玉說違心的話。
“是。”
“我的意思是,在我決定和你好好在一起,我是不會考慮分手,紀娴玉,你和你以往交往過的人,也會這麽問他們嗎?”他解釋着,說到後半段,語氣明顯帶着幾分不快。
若非他提及,紀娴玉都快忘了自己還曾在他面前信手捏來幾個前任,她沒吭聲,聽到他的蠻不講理,還有強烈的占有欲,她真的害怕。
紀娴玉抿唇,用手背擦拭淚痕,壯着膽接着問:“你說不會考慮分手,那你以後還會和我結婚?我不信你單身到現在,就是為了等一個你真正喜歡的人出現。”
“就像你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和我好好在一起吧。”
這話說的的确沒錯,雷恩斯沒辦法反駁。
到了他這個年紀,其實早在兩年前就已經考慮好聯姻對象,他也曾和家裏安排的人見過幾次面,但因為對方鬧着要和貧窮的初戀在一起,這場聯姻才被告吹。
雷恩斯不足為意,甚至有些輕視她這種撿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行為,簡直就是個毫無遠見的戀愛腦。
前段時間,他偶然得知倆人分手的消息,心中早有預料,還是不免得內心輕哂。
而現在,他好像也與她做着同樣的事情。
至于結婚,雷恩斯的确沒想過,可是莫名的,他腦海裏已經開始勾畫出紀娴玉穿婚紗的模樣,西式或是中式,純白拖尾的婚紗,華冠麗服下微紅的面龐,束着的腰、露出的蝴蝶骨,裙擺層層疊疊的蕩漾。
他已經不年輕了,但紀娴玉剛大學畢業沒多久,這個年紀的女孩,很少會在二十二歲就結婚。
他并不覺得自己沒考慮到結婚,有什麽問題。
思至此,雷恩斯語氣和緩低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和她料想的回答一樣,紀娴玉轉身拿下外套和圍巾,悶聲說:“那我們現在暫時這樣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紀娴玉。”雷恩斯再度伸手去拉她,但紀娴玉沒給他這個機會,連忙後退幾步,幾乎要撞到門把上。
她抗拒被碰到的模樣太明顯,雷恩斯皺眉,有些生氣:“你不想和我好好在一起?”
“我還沒辦法相信你,拉斐爾先生。”紀娴玉穿上外套,說得很是恭敬,還是帶點自己的小心思,低着頭小聲說,“你應該不會把錢和車收回去吧?”
這話像試探,更多像幾分真心實意的不舍,雷恩斯氣笑了:“錢比我重要?”
“錢不會騙我,對我忠誠還叫人安心。”紀娴玉辯駁,“您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繞上圍巾,滿滿的安全感,紀娴玉把下巴埋進裏面,攏了攏外圈,不忘悶聲提醒:“我走了。”
擰着門把,在她即将開門時,雷恩斯再度将她拉回,貼牆而靠,有厚實的棉服墊着,紀娴玉只覺得自己像個棉花娃娃,感覺不到疼痛,只能任由男人擺布。
看見她微微蹙起的眉頭,雷恩斯收着力度,用盡一切耐心,平緩問她:“那你要我怎麽做?”
他這話像是把決定權給她,可紀娴玉并不覺得他真的會照做。
溫熱的氣息與清冽的苦艾香侵襲她周圍的空氣,紀娴玉無法抵抗他審視的目光,但此刻她忍不了,迫使自己擡眼看他:“我沒想讓您怎麽做,我只是忍不了你陰晴不定的性格!”
紀娴玉穩下思緒,反問他:“這麽說你會生氣吧?拉斐爾先生。”
雷恩斯沒說話。
紀娴玉接着說:“你是不是覺得你對我很好,所以只要你開口,我就一定能答應?”
“那我可以問問你嗎?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你叫什麽名字,是不是很喜歡我這麽尊稱你,或者說你根本不屑告訴我你叫什麽。”
“如果我答應了你,我工作方面要接什麽戲,和什麽人接觸,是否也要通過你的允許?”
“你應該還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吧,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我真不知道該相信你哪些話,在你眼裏正常的交往是你一意孤行搞一言堂,那你不如還是把我當做花錢拿來消遣取樂的小情人吧。”
說着辯駁的話,紀娴玉自己卻格外心塞,她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如果你要我百分百順從你,那你再給我一筆錢,比起喜歡你,我更喜歡錢,我對你只是愛屋及烏。”
“說這些,你還會生氣吧。”紀娴玉再次看他,不偏不倚的直視他,以平淡的話說出料想:“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再把我拉黑讓我自己反思。”
“畢竟你從來不會做錯事,也習慣了俯視我,拉斐爾先生。”
擰開門把,紀娴玉本以為雷恩斯又會阻止她,像個蚯蚓似的火速鑽出去,根本不給他挽留的機會,還把門砰的一下扣緊。
這聲音不算小,但凡這家餐廳是豆腐渣工程,可能都會被她這一摔門震三震。
紀娴玉眼角還有些酸澀,說完那些話,其實心裏舒坦了不少,也不後悔。
不管有沒有宋令媛,以身份差距,亦或是他刻在骨子裏的優越感,紀娴玉都覺得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也不應該。
她已經不是看着瑪麗蘇電視劇就能幻想出一堆有的沒的小女孩了,孰輕孰重還是清楚的。何況若是真的在一起了,那他豈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壓榨她了。
好陰險好狠毒的男人。
紀娴玉心裏默默指指點點,撥通向蕾的電話,告知她現在已經出來了。
離開商場之前,紀娴玉抹開臉上的淚痕,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些。
向蕾的車早早停在路邊了,電話打過去後,一聽她沒什麽事,向蕾就開始吐槽自己坐在車裏看到幾對情侶卿卿我我、沒素質的男人往這裏吐口水、險些被交警罰款。
紀娴玉不由得笑出聲,小跑着穿過商業街,找到向蕾那輛車。
雪停了,街上積了層薄雪,踩踏聲也挺有分量的。
雷恩斯沒離開餐廳,從他所在的包廂,能看見那團象征着紀娴玉的霧藍色身影,從離開商場,再走到馬路邊鑽進車廂,全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身處室內,他卻有種置身在雪天的感覺。
手機上開始傳來電影票逾期的短信,雷恩斯剛開始會看一眼,到後面就不太在意。
他心底裏有一股躁意,的确如紀娴玉所說,會感到不快。
意識到這點,雷恩斯揉了下眉骨,忽然又覺得疲倦,無可奈何。
他沒離開商業街,根據定位到電影院,随便選了一檔順眼的電影,在驗票機前學着其他人輸入密碼,拿了兩張票根。
來電影院的人很多,基本是成群結隊的,要麽情侶要麽親友團。在進入影廳前,就有一群女孩對着他叽叽喳喳讨論個沒完,然後随意推出一個人搭讪要微信。
望着生怯害羞的小姑娘,雷恩斯短暫地想起什麽,沉吟片刻,以英文平靜地拒絕了她。
女孩雖然膽小,架不住一群人慫恿起哄,依舊有糾纏不放的意思。
雷恩斯想以“我有女朋友了”的借口搪塞,唇角扯了下,沒說話,因為電影開場而甩開這些人。
過年期間正是電影上座率最高的時候,他恰巧選了部最熱門的,進場找到座位,周圍坐滿了人,有小孩子的吵鬧聲,也有情侶的打鬧和竊竊私語。
gg過去,等到電影閉燈開幕,雷恩斯本以為能迎來安靜的觀影時刻,但看着一部合家歡喜劇片,影廳裏是不可能保持安靜的。
他初次看這樣的電影,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也無法共情,偏偏身邊人哄笑一堂,越發映襯他格格不入。
在斜前方,有一對母子在小聲交談,小孩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媽媽就很有耐心地解釋;還有他身邊始終在調情的情侶,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爆米花。
雷恩斯的觀影體驗很不好,電影看不進去,更被周圍人打擾得不勝其煩,在他思緒飄離的一刻,他忽然想到,如果紀娴玉此刻和他一起看電影,會是什麽情景。
作為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她一定會在他身邊解釋看不懂的地方,又抱着爆米花時不時捧給他幾顆,或者發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笑。
雷恩斯眼底染了幾分笑意,若有所思的偏過頭,旁邊的座位空空落落。
夜裏9點,影院散場。
随着人流出來,雷恩斯不知不覺走到一處禮品店前,雖然是新春,店鋪還是打着情侶必買的旗號做推廣。
都是些性價比極低的小玩意,但紀娴玉可能會喜歡,她家裏擺了許多諸如此類的擺件,小小的公寓,因為這些小玩意,充實且溫馨了不少。
如果她想要,他一定會買給她。
身邊有一對情侶擁擠着進入,雷恩斯收回視線,沒往裏走,從商場裏出來後,大雪飛揚,望着紀娴玉離開的那條路,剛才那番話,像是被摁下循環播放鍵,擅自主張地浮現、重複。
越是想,他越是沒了脾氣。
回酒店前途經紀娴玉那棟樓,二樓亮着燈,雷恩斯知道她還沒睡,坐在車廂裏,鬼使神差的學着百度上的方法,給她轉去1000元。
在即将輸入密碼時,雷恩斯也确認了她并沒有删好友,可這筆錢,他也無法突兀地轉給她。
司機打表計費,因為停車耽擱了許久,雷恩斯又額外多付了兩百整。
從來到餘陽開始,雷恩斯見識到形形色色的人與事,心裏莫名沉靜了下來,他原先是不認,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
紀娴玉在餘陽的親戚不多,鮮少有七大姑八大姨能走動,何況她也沒必要去聯絡不熟悉的親戚。
正月初六她就準備回北城了,一是曹若男要準備校考,這兩天會回家住做準備,二是她有一部戲要談,縱使她再怎麽讨厭應酬,該見面吃飯還是得做。
但她有那麽點在意那個獨在異鄉為異客的雷恩斯,不是因為別的,純粹是他自從那日起,就開始給她轉賬八萬八。
很吉利的數字,吉利到她很想動動發財的小手指戳一下,就那麽一下。可是一想到那天撂下的豪言壯志,這個紀境澤她還是拉不下臉。
連續發了三四天,紀娴玉莫名從他這些轉賬裏,讀出“我低頭了”四個大字。
所以臨走前一晚,她就給他敲了一個問號。
非常幹淨利落冷酷的問號。
吃完晚飯,紀娴玉本以為雷恩斯根本沒給她消息,結果她往下翻閱聊天框,勉強從一衆工作群裏找到他,甚至是秒回的他——
【紅包,收下。】
四個言簡意赅的中文字,很符合他話少強勢的作風。
紀娴玉也不想和他客氣,可是。
可是。
她紀境澤就是從這裏跳下去,也絕不可能收下!!!
都怪他。
都怪他莫名其妙發這麽多紅包。
紀娴玉手指狠戳輸入框,放下狠話不忘加個句號:【你要幹嘛。】
發送出去,時隔不到三秒鐘,上方就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和你做朋友。】
咦,是誰的老房子着火了br/>
感謝【周周】【橫折勾】【阿浠】【喵】【糖漬青梅】的灌溉!!!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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