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看見

看見

他這話說得很認真,不像玩笑話。

紀娴玉停頓幾秒鐘,耳根逐漸染上紅暈。

他的體溫比她更燙,襯衫下盤虬的肌肉很紮實,如此貼近的距離下,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是……

試什麽試?這種東西是能随便試的嗎!試試就逝世!真以為她陪他逛了一天還有體力?

紀娴玉按了按他的肩膀,不依不饒地小聲嗡嗡:“我好累,你快放下我吧,我就想洗個澡趕緊睡覺,你不會真的只想和我上床吧?詭計多端的男人,說一大堆就為了這件事!”

沒有得到允許,雷恩斯也不強求,無聲的輕哂一下,便将她松開。

在她落地那一刻,門口适時的響起鈴聲,是送衣服的人來了。

紀娴玉沒去取,直接就近踏入浴室,假模假式的挑開熱水器,美名曰先放點涼水。

半柏秋的硬件設施很好,并不會存在這種問題,紀娴玉只要打開水龍頭,流出的肯定是熱水。

她被突如其來的熱水淋到了腳指頭,連忙後退關上。

雷恩斯眼底閃過一瞬笑意,并沒有在意她這點小別扭,直接到玄關處接過招待員帶的衣服。

他剛要走進浴室,紀娴玉又火速奪走紙袋子,并且甩出一個毫無留戀的門,好像生怕他會進來。

雷恩斯走到玻璃窗前,看着紀娴玉一點點拉下帷幕,依稀能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

她洗了幾分鐘,雷恩斯也靜靜欣賞了一會兒,但等得太久,最終還是揭開平板,翻閱未過目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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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個小時後,紀娴玉才舍得從淋浴間裏出來,穿上浴袍。

站在鏡子前,她照例把頭發吹幹,又莫名其妙的做了個高顱頂的卷發造型,在擦完身體乳後,也忍不住在耳後噴一點點香。

她是沒打算做。

畢竟這才說開沒多久,凡事也不能太着急,對待男人就是得吊着,一點點的給。

可是這裏只有一張床,她是要和他睡在一起的,耍點小心機怎麽啦。

紀娴玉撈起手機準備往外走,忽然看到來自向蕾的關心:【你什麽時候回來?你請的那個保姆阿姨做的飯挺香的啊,改天能不能到我家做點菜。】

因為最近圍着若若的高考轉,她們基本只在三人小群聊,鮮少私聊,所以這條消息的上一條,還是她和向蕾保證雷恩斯不給錢就斷幹淨。

想想外頭那位,紀娴玉忽然好心虛。

她已經準備和雷恩斯談談感情,向蕾還停留在金錢關系階段。

多說多錯,紀娴玉選擇只說真話:【過兩天吧,回去的票沒買到。】

她剛發送過去,下意識想把手機揣進口袋,結果落了個空,手機直接掉地上。

這聲動靜不要太大,雷恩斯合上電腦,站在門口敲了兩下:“你怎麽了?”

紀娴玉肉疼的捧起手機:“沒怎麽,手機掉地上了。”

她擡頭看眼那道模糊的身影,下意識和一旁的帷幕作比較,實在比較不出來,她就從廁所裏出來,暗戳戳催促:“你也快洗澡吧,感覺身上還有一股烤肉味,難聞死了!”

她還在他身上嗅呀嗅,像一只小狗。

雷恩斯心中發笑,嗯了聲輕撫她的頭:“好。”

“摸什麽摸,不許摸!”紀娴玉強勢反擊,兩只手在他頭上rua來rua去。

雷恩斯很高,尤其當她脫下高跟鞋去摸他的頭,簡直是要她把腳底板繃成芭蕾舞者的程度。

但不得不說,雷恩斯的發質很好也很茂密,哪怕撩起死亡前額,那優秀的發際線也總能閃瞎她的雙眼。

稍微撥弄得淩亂些,就好像金毛大狗狗哦。

紀娴玉摸得愛不釋手,可奈何她的腳底板快繃得抽筋,雷恩斯始終沒有要低下他尊貴頭顱的意思。

她很不爽,直言不諱的撒謊:“摸了我一手油,髒死了……”

雷恩斯盯了會兒她格外挑刺的嘴臉,想起初次見面那會兒,她翻個白眼還要煞有介事的怪罪到根本不存在的隐形眼鏡。

他忽地輕笑。

紀娴玉驟然停頓,看不懂他怎麽突然笑了。

好怪。

她立刻松開他,轉身洗淨手,把浴室騰出來,閑庭信步的在卧室裏溜達來溜達去。

然後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瞥了幾眼玻璃後的帷幕——

怎麽這麽不頂事?這酒店什麽設計?

紀娴玉面紅耳熱的盯着玻璃,的确能看見淋浴間裏的影影綽綽,想起自己不太安分的各種姿勢,倏然覺得很窒息。

十點半。

雷恩斯從淋浴間出來,看眼床上的小鼓包,将大燈關上,也順手合上筆記本。

掀開被子一角,另一邊的小鼓包,連頭都埋得死死的。

雷恩斯輕哂。

感知到另一側的人已經上床躺在身邊,紀娴玉心中默數到十幾秒鐘,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奇怪。

她都翻到床頭準備好的小雨傘了,這人居然還真不動手。

再默數二十秒鐘,紀娴玉都念竄了,迎接她的只是男人平穩的呼吸。

紀娴玉心裏有些微妙:“……”

他難道真的這麽聽話?

等呀等,再等個一分鐘三分鐘。

紀娴玉都想自己上手了。

狗男人,還不如小海豚有用!!

紀娴玉緩緩閉上雙眼,本想夢一個“這時候不想做的狗男人日後求着做”的情景,結果大概是這天過得太勞累,她一放松下來,困意就如潮水般湧上來。

聽到女孩輕哼哼的呼吸聲,雷恩斯睜開眼,偏頭望向她。

看了好一會兒,他側身不動聲色的靠向她,慢慢将她瘦小的身子擁入懷裏,實實在在的抱着。

埋在她脖頸裏,酒店的身體乳并未遮蓋她獨有的馨香,他一時貪心,不由得多嗅了一會兒。

他說不出來這種味道是什麽,任何熏香都無法制成,好像是她身上獨有的,他莫名能聞見的。

分手後的每一晚,他都會無比懷念這一刻。

原本并不習慣、不會在意的事情,都随着時間的挪移,逐漸變了味。

連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發生的,而他也願意歸功于第一次見面的那晚。

隔天醒來,紀娴玉神清氣爽,還非常有攻擊人的勁頭。

主要是她睜開眼,發現雷恩斯暗暗把她當做抱枕摟了一夜,這種小把柄她必須揪着雷恩斯的小辮子狠狠攻擊。

對比她的咋呼,雷恩斯就顯得泰然自若許多,承認,但并不為之所動。

紀娴玉開始上綱上線了,她就覺得很奇怪,有時候這個男人挺不禁逗的,有時候臉皮厚起來真是什麽馬叉蟲話都能說得出口。

再相處一天,她拿着小本本記錄起來,算是摸清楚這人的套路了。

貼臉開大的開黃腔,雷恩斯能游刃有餘地應對。

但暗戳戳說些純情話,或者要求他也回應,他總會選擇沉默,或是冷眼看她。

尤其當她搬出《如何征服美少女》這件事,天知道他那張臉冷得有多離譜,比冷藏室還恐怖。

紀娴玉也不怕他擺冷臉,先是曉之以理的反擊:“這是你自己買的教材吧?是你自己寄錯的吧?你可不能賴我!”

然後捶胸頓足的黯然自憐:“看來你還是改不了冷暴力的壞毛病,我感覺自己好委屈!”

雷恩斯按了按眉心,輕揉她的臂膀,解釋:“我沒有生氣。”

“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明白嗎?”

他的态度很認真,紀娴玉看着有點想笑,為了繃住這委屈臉,她選擇嘆口氣說:“明白了,拉斐爾先生。”

雷恩斯語氣略沉:“我不希望你這麽稱呼我,娴玉。”

紀娴玉哦了聲:“好的,拉斐爾先生。”

雷恩斯:“……”

紀娴玉美滋滋的欣賞他“我很不爽但是不能表露出來”的臉色,甚至上手捏了一把。

她可真喜歡這種回旋镖镖到他身上的感覺呀。

在岳城的這兩天,紀娴玉過得很開心,但一摸到手機想起還在備考的妹妹,她還是着調地隔着屏幕好好噓寒問暖了一番。

雖然是和雷恩斯住了三天兩夜,但為了和妹妹視頻,紀娴玉根本不敢和他做那種事。

不然鏡頭裏要是出現奇怪的痕跡,她可是會被這倆人釘在恥辱柱上的,何況向蕾都不知道她已經恢複非單身身份的事。

這種感覺真的很心虛,有一種背着姐妹在外面偷偷戀愛腦的既視感。

也許是雷恩斯表現得太好,紀娴玉這會兒也不是很糾結未來,就覺得享受當下也不是不行。

如果哪天他真的拿着身份差距甩了她,她就當真心喂了狗,也好歹撈了一些不錯的資源。

不論如何,她也不算虧。

男人可以騙她的心,但不能騙她的錢。

這句話紀娴玉銘記于心。

回北城的航班,紀娴玉還是和小唐同行,明令禁止雷恩斯在她身邊出現。

“我就是覺得太突然了,畢竟在外人看來我們還是陌生人呢,何況我在外面住了兩夜,要是讓人知道了,肯定會被誤會我背地裏偷偷做你的小情……”紀娴玉說到這,莫名覺得劇本熟悉,立馬言辭鑿鑿的抱怨起來,“你也不想別人這樣誤會我吧?更別說你以前就是這麽對待我的,現在換你當地下情人怎麽了?怎、麽、了、嘛!”

雷恩斯摁住她戳個沒完的手指頭,妥協似的嗯了聲:“我知道了。”

手被控制住,紀娴玉有些不爽,突然放肆了下,湊上前輕捱他,小聲說:“等若若報完志願,我再補償你吧。”

雷恩斯雙眼晦暗不明,輕輕一拍她斜跨在肩邊的白色皮包:“好。”

他這不輕不重的拍打,紀娴玉思緒不禁漂浮到窗外,目光略微躲閃。

雷恩斯不放過她的任何異樣,目光細細描摹她略帶緋紅的面頰。

雲霧穿過山巒,在層疊陡峭的千岩萬壑裏尋了一處傍依山河的茂林,溪流順着山縫淌過急湍的清流,一圈圈漾開波紋。

茂林大雪紛飛,枝丫不堪重負地落下一塊塊雪石,化開似的融入河流。

他們現在是在電梯間,頂頭就有攝像頭,圓滾的黑色玻璃外罩,像是精密而不會眨眼的深邃眼瞳,反射的玻璃光和其之下一閃一閃的紅點,如掃描儀從俯瞰的視角将倆人照射得一覽無餘。

雷恩斯将她包攬得很隐蔽,但每每穿過他的肩邊望見那半圓玻璃,紀娴玉還是會心驚膽戰。

她想到當初撞見的情侶,也突然明白回旋镖的滋味了,關鍵是這還比人家更過分。

電梯一層層下行,只要滴答一聲,就會讓她羞恥到無處遁形。

他的力度還在加锺,紀娴玉雙眼微紅,帶着顫聲:“夠、夠了。”

雷恩斯面色平靜,指腹繞到更前方,微微按着豆豉,用着幾乎要把內核從外皮裏彈出剝開的力度,語氣依舊讀不出情緒:“只是這樣?”

紀娴玉離開前喝了杯檸檬水,這會兒忽然産生了溪流汩汩淌出的感覺,雙褪不禁夾了下男人修長骨感的手指,難捱得臉都白了,滿是驚恐。

雷恩斯很欣賞她的表情,輕笑了下。

好在只是她的錯覺,否則她真的要扇他一巴掌了。

但離開電梯去廁所看一眼,她還是産生了想換一條的想法。

灰溜溜鑽入車廂的紀娴玉,立即把剛才所見的不滿怪責在雷恩斯身上。

雷恩斯微頓,從扶手裏的暗箱拿了一份一次性內庫,淡聲說:“你現在可以換。”

紀娴玉愣愣接過手,回過神後立馬扔到他臉上。

啪叽一下,非常有準頭。

紀娴玉哪管他的死活,直接反問:“你、你不會是想要我脫下來的吧?”

雷恩斯臉上并未有愠意,反而眼裏含笑:“那你要放在哪裏,包包嗎?”

紀娴玉:“……”

她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

車裏除了雷恩斯,就只剩下她,的确沒什麽可顧忌的。

紀娴玉實在受不了綿密的感覺,也松口讓他停車,轉移到後座換新。

兩邊玻璃遮擋性很好,唯獨除了這輛車沒有隔板。

紀娴玉換新的時候一直低着頭,等穿好後就看到後視鏡裏那雙晦暗的眼眸,非常不自在。

她沒再換座位,磕磕巴巴的出聲:“開車。”

雷恩斯略一颔首,又伸手掌心向上。

紀娴玉看得出他的意思,氣得很想梅開二度把包包丢他臉上。

可這手提包真的非常非常小,小到只能裝下一支口紅一片鏡子和手機等不超過十厘米的東西,再塞下一條內庫的确有些埋汰。

沉默幾秒鐘後,紀娴玉按下車窗,試圖吹風冷靜下來,而坐在駕駛座的男人從容地将其折疊得方正,放入口袋中。

擡眼看向後視鏡不願有眼神接觸的女孩,他唇角微微掀起,直接将天窗敞開。

岳城國際機場,航站樓人流湧動,大屏幕每時每刻更新航班信息,嘈雜的人聲各方語言都有。

紀娴玉在貴賓通道和小唐彙合,在登機之前,小姑娘還特別奇怪的在她身後顧盼。

紀娴玉輕輕拍了下她的額頭:“看什麽呢?”

小唐咧嘴一笑:“這不是找你對象嗎?娴玉姐,這兩天和江特助過得怎麽樣呀。”

紀娴玉正對鏡補口紅,聽這話愣了愣,忽然想起還有這麽一茬。

當時在劇組為了行方便,再加上都是劇組夥伴以後不會有太多交集,江耀那裏不說什麽,紀娴玉就沒當回事懶得解釋,将錯就錯了。

可這事要是捅到雷恩斯那裏,他肯定會生氣吧。

雖然但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何況太高調也不好。

從登機到坐飛機的這四個小時,紀娴玉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好辦法,手機劃拉通訊錄到江耀那一列,她又覺得說這些挺那什麽的。

下午吹風吹得太過了,這會兒飛機上冷氣又太足,紀娴玉頭有點疼,按着太陽穴緩和了些,打算睡到飛機降落。

下飛機後她還有些迷瞪,坐在車上看到雷恩斯發的消息,因為心虛,太陽穴又狠狠跳了下。

紀娴玉:【下飛機了,就是有點困,我準備回家再休息一會兒。】

雷恩斯回複得很快:【好。】

雷恩斯:【我也快到了。】

聽到這話,紀娴玉不由得擡頭看向上空,接着再給他發消息:【你現在飛到哪裏啦?有沒有看見我。】

雷恩斯:【新城。】

雷恩斯:【樓盤在我眼裏都是微乎及微的存在,我怎麽看見你,娴玉。】

紀娴玉:“……”

這個男人的晴趣技能點都點在怼人方面了嗎?還是說他只懂得在床上說點助助興的話。

紀娴玉頭更疼了,也不和他瞎掰扯:【哦,看不見就看不見,不想看見的人怎麽看都看不見,我累了,要休息。】

她握着手機閉目養神,手機一直在掌心裏嗡嗡震動。

嘴上雖然那麽說,過了幾秒鐘,等沒了動靜,她又忍不住看了眼。

雷恩斯:【看見了。】

雷恩斯:【很清楚,很明亮的一顆地球之星。】

雷恩斯:【^_^】

紀娴玉噗的笑出聲。

不像真的,再看一眼。

第二眼,她還是笑得不行,整個人在椅子上抖得震三震,吸引了來自司機師傅、助理小唐的怪異目光。

紀娴玉盡量穩定情緒,只說是刷到了好笑的搞笑視頻。

她還是頭一回見雷恩斯發這樣的消息,完全能想象到屏幕那端的男人,究竟有多努力才打出這麽有才華的誇人方式。

美滋滋的截屏後,紀娴玉下意識想轉發給向蕾分享快樂,但一想到對方的不知情,她便默默取消掉,該發朋友圈,僅自己可見。

如果可以,她真的會把這張截圖打印出來裱在牆上的。

真是有夠搞笑。

因為這三句話,本就沒多少的不快瞬間煙消雲散,紀娴玉拿喬着小矜持,勉為其難誇獎他:【地球之星信你一次。】

雷恩斯:【好,感激不盡,地球之星。】

地球之星紀娴玉勾了勾唇角:【就欣賞會感恩的。】

飛機頭等艙上。

雷恩斯唇角輕輕牽起,等到上方沒有“對方正在輸入中”的狀态,他才放下手機,拾起手邊的文件。

紀娴玉回家收拾了行李,途經新家樓盤,她又去監督了一會兒進度。

再等半年,她就可以住進新家了,到時候還能再養條狗養只貓貓什麽的。

裝修的味道不太好聞,紀娴玉拍下視頻,先發一份到群裏,下滑到雷恩斯那條聊天框,她也把喜悅分享給他了。

視頻發到群裏,向蕾立即邀請她趕緊來家裏吃飯。

向蕾:【怎麽下飛機就一聲不吭去看新房了?阿姨今天做了你和若若最愛喝的甲魚湯!!你快來嘗嘗!】

向蕾:【[視頻]】

紀娴玉:【恰巧路過,我馬上來!】

向蕾饞家政阿姨做的飯,曹若男又不太能和陌生人接觸,紀娴玉幹脆沾着雷恩斯的光順水推舟做人情。

可她前腳剛到向蕾家,下一秒雷恩斯就問她人在哪裏。

他以為她是搬進了新家,紀娴玉人在閨蜜這兒,臉不紅氣不喘的撒了個小謊:【這是我還在裝修的房子,要住的話得等年底了吧,我沒搬家呢,怎麽了?】

雷恩斯:【今晚想見你。】

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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