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周屹然訂的餐廳十分符合他的調性。

用餐間隙，顧盼看着一旁突如其來開始蹦迪的人群，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不覺得吵嗎？”

她捂着一邊耳朵問他。

對面的人可沒她這麽不爽，臉上的笑意都要伸到耳後了，一邊跟着哼一邊笑着問：“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很熱鬧嗎？”

“吃個飯要什麽熱鬧？”顧盼無語。

周屹然聞言，臉色莫名變了幾分，渾身吊兒郎當的樣子突然就切換成了平日裏應對外人的那副嘲諷嘴臉：“我這不是看顧大小姐去別的醫生那看病了，給你慶祝嗎？”

顧盼表情一怔，怎麽會聽不懂他話裏的陰陽怪氣，用餐的右手順勢放了下來。

“看個醫生你也要管？”她低聲反問。

“呵。”周屹然喉嚨裏溢出一聲冷漠的輕笑，看向她的眼神瞬間認真了起來：“你別忘記了，你之前答應過我什麽？”

“你說，回國之後不會再和邵愈有來往。”男人繼續說，語氣裏除了愠怒還有幾分不耐煩：“可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們都已經同居了。”

四周嘈雜依舊，顧盼和周屹然兩個人身邊，卻像是天然套了一個罩子，隔開了外面所有的聲響與音樂，只有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沉默好久，顧盼最後還是選擇坦誠地告訴他真相。

周屹然嘴角微勾，溢出一聲嘲諷的冷笑：“我就知道。”

“所以你就裝病對吧？”

如同炸彈一樣的問題，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引爆了顧盼內心的火焰。

她握着杯子的手指瞬間僵住，身子猶如被冰凍了一般絲毫無法移動，只能順從地聽着周屹然講他的偵探事跡。

“明明回國之前你的病就治好了，可現在，你卻又要看醫生，所以要麽是複發，要麽，就是在裝病。”

“我希望你是第二種。”

雖然之前就給她推薦了新的心理醫生，但說到底周屹然也并不希望她去看。

畢竟治病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他不希望她再體驗一次。

對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沒有回答，像是不知如何回答，又像是無聲的默認。

嘈雜鼎沸的餐廳裏，因為隔絕了外界日光的厚重窗簾，內部只有昏暗的燈光，把難言的情緒與表情都隐匿在了黑暗裏。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嗎？”

沉默了許久，顧盼終于再度開了口。

“我說，如果邵愈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他不一定會和我複合。”

周屹然不懂她的心理，歪了歪頭表示不解。

“但我最近才發現……”顧盼眸光暗淡，像是想到了些什麽：“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最初知道夢游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意識到這只是長期不在家造成的結果，和抑郁症并沒有那麽強的聯系。

但當她擡頭看到邵愈關心的表情的時候，難以否認的，她的心遲疑了。

如果現在就告訴他自己病好了，他還會這樣對自己嗎？

這種問題一次接一次地湧向她的腦袋，久而久之，她便沒了招架之力。

所以就裝病好了。

反正她原本就是生病的，只是現在好了而已。

那不如，就用這種怪異又奇特的方式，留在邵愈身邊。

可她沒想到的是。

他原來一直都知道她會生病的原因。

大二第一個學期末，葵市迎來了最冷的一個冬日。

臨近元旦放假，顧盼在手機上和邵愈聊着跨年的安排。

【邵愈：今年不要過來了，這邊太冷了。】

【顧盼：？】

【顧盼：葵市也很冷好不好？[黑臉.jpg]】

【顧盼：你該不會是辦了什麽壞事不敢讓我去吧？】

知道她是開玩笑，邵愈跟着搭腔。

【邵愈：如果是真的呢？】

【邵愈：你想怎麽教訓我？】

“呵？”

顧盼看着聊天框的信息，嘴角不禁溢出一絲輕笑。

原來在一起時間長了确實不一樣，換做是以往的邵愈，怎麽可能會和她這樣開玩笑呢？

【顧盼：你猜啊】

留下這樣一句類似調戲的回答，顧盼恰好收到了于淼發來的消息，于是果斷給邵愈回了一句晚上再聊，順勢滑出于淼的聊天窗口。

【于淼：我課上完了】

【于淼：現在在回來的路上】

【顧盼：OOK】

從椅子上站起身，顧盼關上面前原本用來寫作業的電腦，徑直走到衣櫃前開始翻找衣物。

因為專業課作業沒寫完，時爾和徐青染提前約着去圖書館了，今天下午宿舍裏就只剩下她和于淼。

剛好前段時間有個新開的餐廳很火，兩個人就約着晚上一起去吃吃看。

等于淼回到宿舍的時候，顧盼基本上收拾好了。

兩個人趁着天還亮着，幹脆打了輛車過去，也免得去晚了還要排號。

“不過說起來，元旦你回家嗎？”路上于淼突然問起。

雖然知道她今年不去首都，但因為學校離家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回家。

顧盼聞言表情微愣，像是自己也沒決定好。

“還沒确定。”她遲疑半晌，搖頭否認：“怎麽？你元旦不回家嗎？”

“不是。”于淼搖搖頭：“是徐青染，她剛剛在群裏發消息，說跨年的時候，人民廣場那邊會舉辦燈光秀，問我們要不要去。”

顧盼沒掏手機，自然沒看到那條消息。

她沉思片刻，扭頭問于淼：“你去年沒去過嗎？”

于淼眉頭一擰，輕聲道：“我去年只在那待了一會兒就回家了，什麽都沒看到。”

“那我們今年一起去？”顧盼和她商量道。

于淼點點頭：“也行。”

說完就低頭去給徐青染回消息了。

網紅店就是網紅店。

即便顧盼和于淼已經特地選擇了打車出門，最後卻仍然要在門口等一個小時左右。

等待的時間不僅磨光了她們的耐心，也同樣餓癟了她們的肚子。

所以等到真得吃到嘴裏的時候，顧盼已經感覺不出來這是好不好吃了。

誇張一點地說，現在即便是給她喂一頭牛，她說不定都能吞下去。

“我覺得這家店就是故意的。”

從店裏走出來，顧盼看着賬單上讓人肉痛的數字，不免和于淼吐槽了幾句。

“先把客人餓到肚子空了，然後才讓他們去吃，這樣他們就根本嘗不出來到底好不好吃。”

于淼聞言無奈地嘆了口氣，只用簡短的兩個字就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奸、商。”

特地打車過來，結果只是被宰了一趟。

顧盼感覺自己跟個傻子一樣。

明知網上的熱門都不可信，結果還硬是要過來嘗一嘗。

這下好了，又當大善人給別人送錢了。

“咱們等下怎麽回去……”

她扭頭和于淼商量，幾秒不見，低頭看着手機的女孩神色就無端變得蒼白了許多。

“怎麽了？”顧盼連忙問她。

可于淼眼睫顫了顫，卻并沒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手機，臉上的表情有些緊張，像是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情。

畢竟是他人隐私，顧盼也不好直接探頭去看她的手機，只能忙追着問她：“是老師找你嗎？還是……”

“你、你能一個人回去嗎？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于淼突然擡頭看她，語氣格外地着急。

“是很遠的地方嗎？”畢竟是冬天的晚上，天早就已經黑下去了，顧盼不免擔心她的安全，商量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嗯——”于淼聞言表情有些猶豫，像是在擔心着什麽。

但過了幾秒，她就點點頭答應了她的說法：“那好。”

極速在路邊攔了輛出租，于淼上車便說了一個地址。

是市區的精神疾病醫院。

顧盼其實內心多多少少也猜測到是和她親人有關的事情。

但考慮到她的心情，顧盼一路上并沒有問什麽，只是盡力給她安慰，順便給徐青染說了一聲她們倆今天晚上可能會晚回來，讓她幫忙給宿管阿姨說一聲。

以為她們是出去玩了，徐青染并沒有追問什麽。

汽車最後在醫院正門停下。

于淼一路小跑着到了住院部，顧盼緊随其後。

等到了病房前，顧盼一時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貿然進去，所以便慢了于淼一步，最後只好選擇站在門邊等待。

病房裏只有一男一女，看長相，應該是于淼的爸爸媽媽。

躺在床上的是于淼媽媽，在一旁陪護的是于淼爸爸。

顧盼往後退了一步，看到了門口牆上別着的銘牌，上面寫的是精神科。

原來如此。

所以一開始于淼的猶豫，就是在這裏，

擔心自己的存在會影響到于淼和她爸媽的聊天，顧盼特地往走廊盡頭走了走。

玻璃窗大開着，冷風和不知何時飄起的小雪花一同落在她的掌心。

下雪了啊。

下意識就掏出手機拍了張照，顧盼剛勾着嘴角打開手機發給邵愈，下一秒，就在移開視線的瞬間，她就在住院部門口明亮的路燈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無比的人。

手機輕響，是邵愈傳來的回複。

可此時的顧盼早就無心去看，比起那些，她更關心樓下的這個人。

為什麽……

他會在這。

猜